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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收网(3)
    十棍杀威,刘云真没跟赖国金来虚的。

    人拉在堂外,大堂之上只听得外面闷声阵阵,想来果真是声声到肉。

    陪审诸人面色各异,倒不是疼,棍子打在赖国金身上,跟他们有甚关系

    要疼也是赖国金背后的人脸疼。

    可他们心惊啊今日堂审这苗头,大大不对劲儿。

    地方军器制造,只有两处一是军器局,二就是杂造局。

    前者为朝廷直属,后者乃民间私营。

    所以这杂造局的活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的,且不说独家垄断军器制造外放的利润,便是背后没有靠山的,都不可能接到这吃到这么大份的生意。

    那赖国金在淮安府里早就是有头有脸的一份子,身上又有秀才的功名,不说横行,过往任谁遇上他不都得客气几分

    今日刘云说打就打,绝不仅是因为暗器源头追溯到了杂造局,他破釜沉舟,后面定是有大戏

    堂中诸人,懵的依据一脸懵,懂的人却早已懂了

    若是贼人从杂造局里偷的还好说,相关人等无非就承担个管理不当之失,可问题是谁会大费周章地跑去杂造局,却只偷几包生铁碎

    因而最可能的情况看似只剩一种贼人是顺顺利利地,甚至是大摇大摆地,从杂造局里将铁片拿出来的。

    那可就麻烦了追杀朝廷命官、私自藏匿火药等军用杀器,背后勾连恐怕够整个淮安府翻一翻的。

    背后窃窃私语,曹开河面色格外难看。

    食指关节在袖中紧紧抵住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竭力忍住怒火。

    赖国金这条线,他埋得有多深

    深到就连临清伯府里的人都没见过他们往来只一个知情的七姨娘,却甚为乖觉,从来不敢张扬。

    那刘云不过是他昔日卒子,又怎可能接触到如此机密

    可今日这架势,要说秘密未曾走漏,连曹开河自己都不敢笃信。

    所以,接下来要如何整治若是徐明还在若是徐明还在,此时至少还有个知根知底、能及时商量的人

    沈淮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曹开河身上挪开。

    他一直在观察着诸人反应。

    今日清晨,他已经又仔细问过苏芽了,赖国金一线的人脉多少在心中有了轮廓,此时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拉了个倒茶的小差役聊着,渐渐从人群中将几个人的面容给记住了。

    其中便有那淮安知府孙长庆和山阳县的知县。

    这二人此时也挺有意思,假如视线有形,他们定然早就把曹开河的头扳过来对着瞧了,可惜啊,这二人偷瞄了曹开河半天,却每每只得了个不动如山的后脑勺,此时他们的脸上虽还能忍的住焦急,可那屁股底下到底是坐不住了,换来换去的姿势,仿佛有虱子需要挠。

    沈淮嘴角微微一弯,身体稍侧,对端坐一旁的钱御史小声道“钱大人,我对这堂上的诸位大人都不熟悉,你看对面那两位,可是淮安府的知府孙大人,和山阳县的吴知县”

    钱御史顺着方向一看,点头道“确是孙长庆,山阳县的那位我却是没接触过。”

    “竟没接触过吗”沈淮惊讶道“我听说元宵节时,理刑、淮安府和山阳县三个衙门用莫须有的罪名,捉了不少人,将三个大牢都塞满了,民间惊惶不安,还是钱大人你刚正不阿,怒斥三家,最后将无辜百姓都解救了出来怎么竟不认识吗”

    提到这件事,钱御史面上便多了神采,却摇头摆手,悄声否认。

    “沈大人,传言不可尽信,下官虽然职责所在,却也不能上去便怒斥三家,”他本就对沈淮极为推崇,自那夜与沈淮共同经历滩涂生死关后,更视沈淮如忘年挚友,压根儿就没有装模作样的想法,这会儿便低声笑道“钱某头没那么铁,跟他们杠得有甚意思”

    他将眉毛往上挑了挑,看起来意有所指,“下官宁愿往上顶一顶,死得其所。”

    这动作在他那总是清高严肃的脸上出现,气质瞬间鲜活几分,还显出几分滑稽。

    沈淮忍俊不禁,使劲抿着嘴唇,抬手虚握,轻咳一声,总算将那几乎要破防的笑意给遮住了,才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钱大人定是对兵法烂熟于胸。”

    “非也非也,”钱御史端起茶盏,一边撇着茶沫,一边作势欲饮,却在抬手时低声道“今日这理刑大堂上,恐怕才真是大将遣兵啊。”

    呵,明白人可真不少。

    沈淮微微点头,他一直就没将视线从对面错开,此时也终于等来了对面两个人的回视,他冲着二人微笑点头,笑得甚是和气,对面的人却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这天之骄子听说被伤得不轻,瞧他如今胳膊还被兜着,却已经忘了那惊魂之夜了吗这会儿竟然笑什么难道是已认定了赖国金作祟,如今有报仇的快感

    二人也是一方父母官,只因任职在这淮安城,才不得不方方面面都被人压着,头顶上是又有漕督,又有临清伯,可谓是夹缝之中求生存。

    他们原本就因之前搜捕刘三点的事情做得过于张扬,被钱御史一番“提点”惊得够呛,二人早已各自懊悔,深恨未能扛住曹开河的面子,捉人之举实在是过于莽撞了。

    现在又被沈淮这么一笑,就更是将脑袋缩在乌龟壳里,坚决不出头。

    沈淮满意地点头微笑,笑意格外真心了些嗯,今日唱戏的主角都是惯会使唤人的,所以无足轻重的人还是退避些,不然将戏拖得太久,也挺累人的。

    这边都在给戏搭台子了,赖国金那边也打完了,冬日的棉衣厚,自是不会让他有垫子的,扒了棉衣上棍子,这一顿打得扎扎实实,单看他被架上堂时的样子,至少腿是终于软了下来。

    养尊处优久了,人的志气也会散的。

    赖国金仍旧脸有横色,眼神却疲软,“这生铁由来,我真不知”

    不知

    知不知的,现在还难查吗

    刘云冷笑一声,当堂着人去杂造局将相关人等都提来。

    飞鸿印雪,车辙马迹,何况是一批有重量的生铁。

    只要它们曾经出现在杂造局,便不可能只有个管事的老赵头见过。

    提人需要时间,刘云却连这空档也没给闲晾着。

    理刑的一个衙役被推了进来,进门便跪,招供说自己收了贿赂,对外通消息,帮着外人将那几个暂押的漕兵给换了。

    谁给的贿赂又换给谁了

    那衙役的声音清晰的很“漕运总兵,临清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