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峰层峦叠嶂,连绵不断,荒烟野蔓。
已是斜阳西坠时分,暮色四合。
林中倦鸟归巢,位于众山之中的陵水村,逐渐有炊烟升起。
虞滢站在简陋的院子中,她的身后是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虞滢望着那一重又一重的荒山,心底多少有些悲凉,但又不得不接受现状。接受自己从现代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的事实。
不久前,虞滢刚从工作了两年的中医院辞职,回老家为继承祖父的中医馆做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在数日之前,她看了本小说后入睡,一觉醒来后,世界就全不一样了。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虞滢惊恐了很久才缓过了神来。
因脑海里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再有换了一具身体的情况之下,虞滢很快便清楚自己不仅是穿越了,更是穿书了。
穿进了她刚看了一大半的小说中。
这本文的男主一开始是那等光风霁月,文韬武略的贵公子,可在做了二十一年的武陵郡太守之子后,才被告知是被抱错的罪臣之子。
一夕之间,男主从云巅跌入了尘埃。
真公子从岭南被接回,男主则因是戴罪之身,得流放去岭南。
那真公子因平白无故替男主流放了二十一年,受尽苦难,自是对男主怀恨在心的,所以百般陷害男主,离间生父与男主。
更是在男主因是罪臣之子不得不流放岭南后,收买了官差,让其打断了男主的双腿。
又因男主有一个貌美的未婚妻,他垂涎其美貌,想要婚约继续,却不想那未婚妻压根瞧不上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前未婚夫。
真公子觉得受辱,便把气全撒在了已然残废的男主身上。
既然心仪之人心心念念的是那个赝品,他便让那处的官差寻一个品貌皆差的罪臣之女给他为妻。
而这个罪臣之女,就是虞滢现在身体的原主余六娘。
余六娘在家中排行第六,故叫六娘,性子骄纵野蛮,且为人狠毒,在做千金之时,不知残害了多少的下人。
后来因身为宫中御医的父亲误诊,全家入狱,再而被流放到了岭南。
余六娘为了在岭南途中保全自己,所以在自己的脸上动了手脚,弄了一些黑斑上去。
不管是品性还是样貌,都对上了真公子的要求,所以就被强迫许给了男主。
可那真公子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样貌丑陋是假,也更没料到恶毒的余六娘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她。
最没有算到的是天下大赦,也正好大赦到了伏家,也正是男主的本家。
原主已经是伏家人,自是在赦免的行列之中。
原主挨不得苦,见大赦了便也就逃跑了,逃跑的时候甚至把伏家全部的粮食,也就是一小袋的芋头给卷走了。
可没跑多远,便因躲野兽失足掉落了山坡,惊吓过度,直接把自己给吓死了。
虞滢睁开眼的时候,也就成了那余六娘。
想到莫名其妙的穿书,虞滢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竹竿轻敲地面的声响。
听到声音,失魂落魄中的虞滢顿时收回了思绪。
她转身望去,弄出声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瘦弱单薄的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就是男主的亲生母亲罗氏。
谁能想得到这个看着像六十岁的老妇人,其实还没到五十岁
为了衬托男主的悲惨,男主在和亲人相认后且还没有释怀之前,罗氏便没了。
罗氏身上的衣服全是补丁,一身粗布衣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了,袖口的位置甚至还已经磨损成了丝线。
她手中握着一根竹竿探路,显然眼睛不大好使,所以眯着眼从茅草屋中走出来。
罗氏手中抱着个陶罐,在院中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瞧着院中模糊的身影。
哪怕看得不清楚,罗氏也能知道站在院中的人是谁。
几息后,罗氏也没搭理那人,而是走到水缸旁,往罐子中慢腾腾的舀了两勺水,然后走到了院中用来做饭的简陋烧火架子前,继而蹲了下来。
是了,男主的本家很穷,穷到连厨房都没有,更别说是烧饭用的火灶,就是连一粒米都找不到。
穿来已经第四天了,虞滢每天吃的都是没有半点油盐的野菜。
罗氏把探路的竹竿放下,然后再把烧火架上的横木取下,穿过陶罐两耳上的绳子,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挂着陶罐的横木放回架子上。
因熟能生巧,罗氏哪怕眼睛不好使,这些杂活也都能摸索着来,一切都有条不紊。
虞滢因知道原主自私的性子,所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
之前了解道自己穿书了,她也绝望过,当俗话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她不敢死,也不想死。
现在除了既来之则安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再说原主也没有路引,全身上下不到十文钱,她从这里离开后,又凭什么活下去
这古代的安全性可比不得现代,更别说小说里,现在的这个时候还非常的不安生。
留下来跟着主角混口饭吃尚能多几分生机,离开了恐怕只会是九死一生。
她既然要留下来跟着男主混,那必然是要融入这男主一家的,所以她还是一拐一瘸的走向了罗氏。
因崴了脚,走路会有些声音。罗氏虽然眼睛不好使,但也能听得到声音。
听到脚步声,罗氏那形如枯槁的手忙颠颤巍巍地去摸竹竿。
虞滢见罗氏这么戒备的模样,解释道“我就只是想帮你。”
听到这话,罗氏皱起眉头,警惕道“我能忙得来,不用你帮。”
罗氏的拒绝,也在虞滢的预料之中。
原主先前太过恶劣,来这伏家有半个月了,对伏家人不仅是言语上的侮辱,甚至还动手打过人,而且逃跑的时候还把全部粮食卷走了,也不怪现在罗氏对她这般的警惕。
再说原主被村民抬回来的时候,那一小袋的芋头也不见了。
在这贫苦的流放之地,粮食贵重得很,能把人抬回来就算不错了,又怎可能把粮食还回来
罗氏虽在意那粮食,可现在已经没了,也不能一家一家的去质问,所以只能接受现实,心底对这挂名的儿媳更加的不喜了。
罗氏巴不得这个挂名儿媳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所以发现她逃跑的时候,她并没有声张。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没良心,把全部粮食都卷走了,更没想到最后还回来了。
因这个儿媳是官差送来给儿子做妻的,还入了贱籍婚嫁卷册的,所以他们是没有资格和离的。
因此人回来了,罗氏也不敢赶走,也不敢饿死她落得个人命案,所以也只能把那口憋屈气给咽下去了。
罗氏戒备得紧,虞滢也只能暂时把融入男主一家的心思先给歇了,又叹了一口气时,后边忽然一疼,似被人直接用石头砸了。
与此同时,一声稚嫩中带着怒气的声音在虞滢身后响起,“坏女人,你要是欺负我奶奶,我和你没完”
虞滢轻抽了一口气,立即转身望去。
拿石头砸她的,是一个看着只有五六岁,但实则已经八岁的男童。
这个男童叫伏安,是男主的侄子。
这时伏安正凶神恶煞地瞪着虞滢,左手还牵着瘦瘦小小的妹妹。
女童看着只有两三岁,但实际年龄肯定比看起来要大上一两岁。
兄妹二人脸上脏兮兮的,身上都穿着不合适的衣服,手脚上都短了一截,而且磨损的程度与罗氏身上的旧衣裳无异,都是勉强能遮体而已。
岭南是三大流放之地,也称为蛮荒之地,可想而知这个地方的环境到底有多恶劣,多穷。
看着这一家子都衣不御寒,食不果腹,住得还是这种风一吹就有倒塌风险的茅草屋,这般恶劣的环境,让虞滢心下拔凉拔凉的,对往后的日子更是感到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种环境之下,能否改善现状,又或者能扛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