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的势力逐日增长,各地小势力被四地吞并。
豫章,陇西,蜀郡,以及刚强盛起来的武陵,四地并足。
武陵与旧梁朝结盟后,以野蛮的方式征战四地,若有不降者,攻之必屠城,武陵的名声让人闻风丧胆。
武陵大军一路向北,目的无疑是那皇城。大军所过之处必然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不过是七个余月,武陵大军便攻进了皇城,让如今的帝王写下禅位诏书,他霍善荣迅速登基做皇帝,把旧梁朝旧臣扶持上的傀儡皇帝废黜,封为梁王,暂居皇城。
说是封了梁王,可未有封地且暂居皇城,俨然是变相的囚禁。
新梁帝禅位后,霍善荣没有第一时间斩草除根,而是把人也囚在了高塔之上。
霍善荣自豫章离开后,便撕破了那伪善的面具,手段可谓残暴。若说是为了安抚旧梁党部而留下新梁帝这个隐患。
,此说法并不可信。
伏危自升为豫章郡议曹使后,便掌握了周宗主安插在各地的大半情报,自然也清楚霍善荣为何不杀,只是囚禁的原因。
新梁帝自登基后,便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他悄无声息中几乎把国库搬空,用一些不值钱的玩意来移花接木,充当障眼法。
旧梁朝先帝搜刮民脂民膏不计其数,无数奇珍异宝堆砌满了整个国库。
新梁帝坐上去后,原本打算用这笔财富扩充军需,以此抵抗叛军,只是各地都叛起,百姓也揭竿起义,征募效果极差,这笔财富却显无用了。
但暂时无用,却能保命。
这笔财富,能助后来坐上位者能稳坐皇位一二。
后来者若入主皇城,也会为了知道这笔财富的下落,不会杀他。
霍善荣只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笔可固皇位的财富却消失了,只有新梁帝最清楚这笔财富的去处。
便是周宗主暗中调查过这笔财富的下落,却也无果,可时下首要的是拿下皇城,再另费心思寻找。
就着何时攻打皇城,周宗主把众人唤到了议事帐。
伏危“霍善荣便是因为这笔富可敌国的财富,才会在势力刚形成,多有弊端,如同一盘不牢固的散沙的时候急切入主皇宫,如今没有找到这笔财富,我等攻之必陷。”
帐中不过是八九人,周宗主和周毅,还有牧云寨的莫叔与五当家,以及几位官员。
周毅“不牢固,也总好再拖下去,彻底与那皇位无缘的好。”
豫章,陇西,蜀郡三者都比武陵强,若如三者强,武陵抢不过,所以就先下手为强。
伏危“霍善荣倒不是棘手的,棘手其他两处。”
众人明白伏危说的是陇西与蜀郡。
伏危取出折子,起身送到了周宗主的面前。
周宗主拿起折子展开,览阅了一遍下来,眉头一挑,抬眼看向伏危“陇西可信”
伏危道“未
必可信,但绝不能给蜀郡这个机会。”
众人看着二人打哑谜一样的对话,露出了狐疑之色,都想知道那折子上到底都写了什么,何至于提起陇西和蜀郡。
周宗主点着桌面沉思片刻后,把折子合起,往桌上一放,按着略一用力朝着二儿子推了过去。
折子正好停在了周毅的面前。
周毅拿起看了片刻,然后又给一旁的官员递去。
都看了一遍折子,无一不神色凝重,思索着该如何选。
周宗主问“诸位意见如何”
半晌后,周毅应“还需些许时间商议一下。”
周宗主点了点头,随后道“那便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个时辰后再把你们想好的结果都说出来。”
都沉思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有人问“若是陇西背信弃义,又当如何”
折子是陇西送来的。
并非要结盟,而是商议先联合起来铲除蜀郡,再在十月初七之前,谁先入主皇城,那便为王,另一方俯首称臣,以此减少伤亡。
但问题在于陇西可靠吗
这个提议会不会是在给他们豫章挖坑,在他们豫章与蜀郡交战之时,乘人之危,先行入城
又有人道“且说万一那陇西真的比咱们豫章先一步入主皇城,难不成真的要俯首称臣,让豫章多年的准备都付诸东流了”
眼看就离那个皇城只有一步之遥了,若是易了主,他们自然是不甘心的。
伏危“他若背信弃义,我们又何须遵守规则我们的儿郎自然也不会退却。”
“况且”伏危看向周宗主,说“只是加了规则,但实则豫章和陇西的搏斗却没有停止。也没有妥协,只是换了一种兵不刃血的方式来相博罢了,本质上也是各凭本事。”
伏危的话已经够明显了。
原本便是谁先到皇城,谁就是王。
只是现在三足鼎立,谁都不愿意给对方机会,所以现在就长久僵持不下。
再僵持下去,便是霍善荣得利。
而这一点又是几方不想看到的,所以皆会在短期内采取行动。
最好的办法就是,两方联合先铲除一方,然后再争。
天下一定,尚需大部分的兵力镇压不服,而能不与陇西交手就取下天下,保存了实力,哪怕陇西也是一隐患,但势力相当,陇西只是不敢轻易冒进。
起码,最少能让他们有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自开战三年来,豫章实力在增强,可百姓却耗不起了,粮食也耗不起了。
休养生息势在必行。
众人沉默地望向了周宗主,有人道“伏先生说的并没错,但便是要与那陇西暂时联合,也不能全信了,须得留一条后路。”
周宗主忽挑眉,不疾不徐开了口“后路,不是已经有了”
周宗主的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见周毅和伏危似乎没有什么意
外的,随即恍然,想到了彭城那支悍猛的军队。
他们能拖住陇西大军。
只是,他们对那彭城王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便是彭城与豫章已经联姻,可便怕万一他们中途倒戈了
可瞧着自家主公和领兵出众的二爷,还有那算无遗策的伏先生皆一派的从容,或许这便是他们必须相信底牌。
伏危与周毅从议事帐中出来,暮色浓重,篝火已然点燃了。
见到将军与议曹大人,将士神色不约而同的扬起悦色与敬畏,纷纷行以简单的军礼。
近日周毅领兵出战,与蜀郡,武陵的军队数次交锋皆胜出,不仅如此,但凡周毅领兵出战,无一败绩,在军中备受将士们追捧,也因此,士气日渐高涨,这自然是周宗主想要见到的。
但有利也有弊,他日大业成,这名声会让周宗主重视这个儿子,也会因为在那个位置而生出忌惮。
这个时候还未到时候,尚不需要步步盘算。
周毅让将士敬仰,同军中还有一人也甚让将士敬仰,这人并不是伏危。
是女军医余娘子。
他们看见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将士,都会怕,但这位余娘子却是面不改色。
不知有多少半只脚踏进黄泉路的将士被她拉了回来,更不知有多少将士是被她所教出来的学生所救。
那纤瘦身影在无数将士眼里却是越显得高大。
伏危与周毅告退,随之去寻妻子。
前两日交战,虽大胜,但这伤亡自然是不少的。
每次交战后,虞滢都会与军医一样,都忙于去医治受伤的将士。
伏危寻了几顶受伤将士的营帐,在军医指路后,才找到妻子所在的营帐。
撩开帐帘环视半圈,便在灯火之下找到了妻子的身影。
认真凝重地在给昏迷将士查看。
受伤轻些的看见伏危,唤了声“伏先生”后,正要起身,伏危抬了抬手,道了声“不用,躺着。”
虞滢闻声抬起头,便见伏危走了过来“可有让我帮忙的”
伏危本就聪明,夫妻这数年,一有空闲便会看医书,或请教身为大夫的妻子,虽不精学,可在医术这技能上,不管是学识,还是经验,都不输医塾出来的任何一个人。
虞滢点了点头,随即安排他帮忙。
一个帐篷接着一个帐篷给伤重的将士检查体温和伤势。
一个半时辰出来后,夜幕越发浓重。
二人并肩走回帐篷。
虞滢扭动着泛酸的肩膀,说“要不是你来帮忙,还没那么快呢。”
军医就这么些人,可受伤的人却比军医多得太多了,根本就忙不过来。
一旦打仗的那几日,军医都是通宵达旦的,连喝口水上个茅房都得憋着。
伏危看着这几年好不容易才养了些肉的妻子,现今不仅黑了,也瘦了许多,眼底的心疼却也不说破。
在这战场上,谁人不苦
那些昨日还鲜活的将士,却今日被夺去性命,缺了胳膊少了腿。
心疼,却也未拦着她,只是尽他所能,陪着她。
回了帐中,伏危去提些许热水回来了,拧干了帕子给她擦脸,随后给她按捏肩颈手臂。
虞滢“你也累,便不用每日都给我舒缓了。”
伏危淡淡笑了笑“那不同,你得用这双手救人,不能累了。”
虞滢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眼神也暗了下来。
这一年来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见过太多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了,对自己的情绪也有很大的影响,等休战后,很容易患上战后抑郁。
所以她每日从伤者帐篷出来后,都会自我缓解。
伏危见她沉默了下来,关注着她在随军后所有,看着她越发沉默,也清楚她的情绪有所变化。
可即便如此,她比很多人都坚定,一如初见时那般强韧。
有慢慢悠悠的愁思埙声随风潜入帐中,虞滢依偎进了他的怀中。
二人无言地,静静地在这沙场上,在这帐中相依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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