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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事态反转的太快,江月蝶过了几秒才察觉到不对。

    自按理来说,她刚才抓住的是床单,然而

    江月蝶缓缓抬起眼,环顾四周。

    触目所及,不是她想象中的床幔,而是床的侧面。

    方才的记忆慢慢回笼,江月蝶只记得一片红色与红色交融。

    床幔飘动,烛火轻摇。

    意识到什么的江月蝶僵住了身体。

    所以她没有抓住被单,而是

    江月蝶咽下了口中的脏话,慢慢回过头,恰对上了那人含笑的眉眼。

    她抓住了,温敛故的衣摆。

    “第二次了。”温敛故突然开口,语气平静,“你似乎很喜欢和我一起倒在床上。”

    江月蝶“”

    明知道这人根本没有半点旖旎的意思,但说出的话依旧让她脸红心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心里有鬼吧。

    江月蝶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倒是先放开我啊。”

    是的,她现在没有起身不是因为不想起身,而是因为无法起身。

    修长的手从后箍在了她的腰上,顺便握住了她左手手腕,江月蝶完全被他禁锢在怀里,半点动弹不得。

    似乎感觉到江月蝶警惕的目光,埋在她的脖颈处的温敛故终于略微抬起了头。他的下巴仍抵在江月蝶的颈窝,开口时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廓,含笑的嗓音都有些失真的变调。

    “不放。”

    乌黑的发丝从上垂下,弥乱地散在床榻上,有几缕更是不安分地从江月蝶的脖颈钻入,磨得人体内升起了一股痒意。

    温敛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冰凉的手从上覆盖,与江月蝶十指交叠,最后紧贴在她的小腹上。

    江月蝶实在拿他没办法,但也知道,绝不能任由温敛故继续下去了。

    倒不是怕别的。

    主要是怕她自己控制不住。

    “你别闹。”江月蝶背对着他,开口时嗓音都有些含糊。

    用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她不禁忧虑“闻长霖被你弄哪儿去了”

    一会儿要演的戏,可缺不了这位主角。

    听她提起别人,温敛故本该不悦,但察觉到江月蝶此刻并无任何波澜的情绪,于是他又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不在乎那个人。

    这个认知的出现,似是一颗被蜜汁浸过的李子,嘭得在心间炸开,搅得那碗水来回翻腾。

    温敛故继续想到,她对那个人,和对我,是完全不一样的。

    顿时,心口的那碗水更加暗潮涌动。

    明明只在一小碗中,却似能掀起滔天浪潮。

    温敛故不懂这是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贴近了江月蝶,手下更加用力紧扣。

    似乎这样的相连,就能让他们再也不分开。

    见温敛故许久没有出声,身后的冰凉忽然贴得更紧,江月蝶浑身打了个激灵。

    要命他不会已经把人杀了吧

    江月蝶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又小心地捅了温敛故一下,语气中带着些许焦急“温敛故”

    温敛故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又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很喜欢她叫他的名字。

    因着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心口的那碗水蓦然间变得平静,那颗小小的李子溅起的汁水重新落回了碗中,溢开的汁水浮在表面,似乎开出了一朵花来。

    将不安分的手臂覆在自己下方,温敛故模仿着她先前做的那样,勾了下江月蝶的小指。像是玩出了乐趣,温敛故又再次捏了捏。

    江月蝶立即不满地蜷起手指,不让他再碰,咬着牙低声警告“温、敛、故。”

    这是不让的意思了。

    温敛故遗憾的放弃了自己新找到的乐趣,语气恹恹“在隔间。”

    “哦,原来他”

    江月蝶说到一半,蓦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闻长霖在隔间”

    要知道这隔间和床榻也就薄薄的一墙之隔,他们说的话,发出的动静,那边能听得清清楚楚。

    温敛故这是要干什么

    极度的震惊带给了江月蝶难以言喻的爆发力,她竟然从温敛故的禁锢中挣脱,反身压在了他的身上,以一种掌控者的姿态将温敛故的手腕扣在了他的颈侧。

    “老实交代。”江月蝶微抬起下巴,“你是不是又在密谋什么”

    突然被人压制,温敛故却并不生气。

    眼底漫上了浅浅笑意,他微微偏过头,看向颈侧被握住的手腕,空空的胸腔似乎在这一刻被填满。

    原来这就是“满足”啊。

    感受到江月蝶的怒视,温敛故迎着她的目光勾起嘴角,笑吟吟地开口“你说过,只需要他的气息。”

    “所以只要他还活着,还在这间房间里,就足够了。”

    江月蝶没有被温敛故漫不经心的姿态激怒,她定定地看了温敛故一会儿,倏地问道“闻长霖干了什么”

    温敛故微怔,连唇角的笑意都顿了一下,没能及时调整到最完美的弧度。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温敛故先别开眼,垂下眼睫,浅笑着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做了什么”

    “因为你在生气。”

    江月蝶没有半分犹豫“所以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垂下的眼睫不动,像是被霜雪凝固。

    江月蝶甚至来不及细看,就在她凑上前的同时,漫天的红绸,在空中飞扬似蝴蝶刹那间的振翅。

    再次定睛时,她和温敛故已经上下颠倒,换了个位置。

    此时此刻,处于下方的江月蝶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有多么不对劲。

    “你先”

    “下药。”

    生怕她听不明白,温敛故放缓了语气,再次开口“他让人下药,被我看见了。”

    所有的话语堵在了口中,江月蝶回过神来,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见她如此,温敛故反倒笑了起来。

    “别怕。”

    他扣住了江月蝶双手的手腕,俯下身时,那股幽幽的冷香再次钻入江月蝶的鼻尖。

    心中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但温敛故并不急着探索。

    现在,他只想离江月蝶更近。

    “我已经让人把那些酒给他灌下了。”

    冰冷的唇畔擦过耳垂,含笑的嗓音激起身上的热浪。

    此刻的温敛故不像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妖,也不像是翩翩白衣的清贵公子,倒是像极了一个捧着心爱之物来献宝的幼童。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酥麻感窜过心口。

    江月蝶几乎要骂脏话,她深吸一口气,狼狈地避开那双闪亮的眼睛。

    然而眼睛看不见,鼻子却还能嗅到。

    幽然的香气无声无息地蔓延。

    焚香应当是不染纤尘的,但出现在此刻,却有种别样的禁忌感。

    不像是宝相庄严的寺庙里警醒世人的味道,反倒如同诱人沉沦般勾缠丝绕。

    江月蝶手腕动了动,低声命令“你先松开我。”

    “松开你”温敛故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他声音压得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现在放开你,你又想去和谁成亲”

    江月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顾不得去思考此刻的姿势,江月蝶现在只想再次说出那句老话。

    温敛故,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几乎是同时,颈侧的那人轻笑了一声,语气缱绻的像是在吐露甜言蜜语。

    “我就是不讲道理。”

    话出口后,温敛故自己都怔忪。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他的眉眼骤然冷淡下来,扣住江月蝶的手愈发用力。

    江月蝶吃痛,毫不犹豫地开口“你先放开我”

    然而这一次,温敛故却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江月蝶觉得他这状态,和那日谈论起“七星阵”时有点相似,甚至看起来还要糟糕。

    然而那一次,她能蹲在温敛故的身前,小心叫醒他。可眼下,手腕被他勒住,腿也动不了,她说的话,似乎也进不了他的耳朵里。

    这该怎么办

    江月蝶没时间细想,她生怕温敛故又陷入噩梦之中,犹豫了一秒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怕黑又怕鬼,所以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形时,都会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来使自己清醒。

    既然她可以,那么说不定温敛故也行

    江月蝶定住心神,忽然仰起脖子向温敛故的肩膀咬去

    这一下,江月蝶用了十足的力气,在闻到鼻尖钻入的血腥味儿后,她立即松口。

    血色丝丝蔓延,内里雪白的里衣衣领早就被扯开,散乱处也被点点的鲜血染红。

    江月蝶不自觉磨了磨牙,感受到舌尖的血腥味儿,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咬重了。

    不过很有效果。

    突然的疼痛确实让温敛故回过神。

    他略垂下眼,看向侧颈,不等江月蝶开口解释,就听他喉咙中溢出了一丝轻笑。

    “只有这点力气么。”他道,“怎么不咬得重一些”

    听了这话,江月蝶眼角的青筋直跳。

    她刚才过于紧张,没有把握好位置,自以为咬到了肩膀,实则咬在了脖颈最下端。

    一个无比尴尬的位置。

    “我再咬重些,你脖子就要断了。”

    听到这个答案,温敛故又轻笑了一声。

    “断不了。”他收回绕着发丝的手,重重地按在伤口上揉了揉,直将本不大的伤口按得血色弥漫。

    “你真的不再咬一口么”

    江月蝶将他的伤口看在眼里,心中着急,徘徊在心头无数次的话脱口而出。

    “你又发什么病”情急之下,江月蝶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措辞是否妥当,直接用了命令的语气,“你给我停下”

    刚说出口,江月蝶就反应过来。

    温敛故不喜欢别人命令他。

    千百种描补在脑中呈现,江月蝶刚要开口,却又停下。

    因为她发现,没入在伤口血肉的指尖竟然真的没有继续。

    温敛故歪头,有些困惑地看向江月蝶“你不开心么”

    “当然不”回过神来后,江月蝶简直莫名其妙,她现在不是很方便活动,只能用指甲擦了下温敛故的小指泄愤。

    “我看你这样,为什么会开心”

    “可我刚才说错了话。”

    江月蝶更加莫名“你说了什么”

    温敛故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垂着眼帘,闭口不言。

    见他打定主意不开口,江月蝶缓缓吐了口气,只能在脑中将方才的对话一句一句往前翻。

    幸好,无需太久。

    江月蝶试探道“你说你就是不讲道理那句么”

    看见温敛故睫毛轻微颤动,江月蝶哭笑不得“这有什么我难道还能因为这句话,和你绝交不成。”

    这人也太奇怪了吧

    江月蝶实在不觉得这是一个大事。

    “你往日不都是这样的吗惹了我好几回,现在才意识到也太晚了吧。”

    “所以,你不会生气么”

    江月蝶万分不解“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怎么温敛故会这么紧张

    她往日也没对他做什么吧怎么搞得她和个混世魔王一样。

    温敛故平静道“他们都会生气。”

    “谁”

    “我血缘上的长辈,云重派里的师长,还有很多人。”

    提起这些人时,温敛故云淡风轻,情绪没有丝毫波澜。

    他确实没什么感觉。

    那些人总是如此。

    或是暴怒、或是悲痛、或是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拿着世间那些大道理压着他。后来见他不听,便彻底撕破了那层虚假的关系,用各种手段,企图让他变得“听话”。

    说要抹去他的“妖性”,于是温敛故被扔进笼子。说要让他洗去“妖气”,于是他被铁链锁住,关押在阵法中央。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

    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温敛故便知道,有一个虚假的关系破裂了。

    最初时还会茫然,但后来温敛故便早已习惯,甚至以那些人痛心疾首的表情为乐趣。

    然而现在却并非如此。

    他不想这样。

    不想江月蝶也变得这样。

    这么想着,温敛故垂下眼,目光落在了江月蝶的脸上“你真的不生气么”

    江月蝶想起朝莲节时发生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诚实开口。

    “我现在不生气,不代表我以前不生气。比如上次问你会不会杀我的时候,你居然犹豫了。”

    说到这儿,江月蝶就没忍住小声地笑了一下,顺着温敛故的目光回望,微微挑起眉梢“我现在提起,还是很生气。”

    并不。

    她又在骗他。

    感受着胸腔内涌动着的情绪,温敛故眉头倏地舒展,凝结的冰雪消融。

    他几乎有些想笑。

    “你笑什么”江月蝶鼓起腮帮子,“我当时真的很生气”

    温敛故抿起唇角,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听他应了,江月蝶轻哼一声“不过呢,生气归生气,我现在不还是来找你了么。”

    “所以温敛故,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江月蝶犹豫了一下,错开了他的目光,轻声道“你对我,可以说那些你想说的话,没关系。”

    “当然,前提是”

    “我不会杀你。”

    平静的嗓音打断了江月蝶的话,江月蝶讶异地抬起眼,就对上了温敛故如画般的眉眼。

    不似以往含笑般的盈盈若水,此刻他的眼眸更加深邃,没有睫毛的遮挡,幽深得犹如不见底寒潭。

    和初见时一样。

    又有些许不同。

    察觉到她的目光,温敛故顿了顿,轻笑一声。

    “永远不会。”

    他松开了江月蝶的手,唯独抓住了她左手的手腕,看见腕上泛起的红痕,温敛故不满地蹙起眉头。

    冰凉的指腹贴在江月蝶的腕上,上面还带着方才染上的鲜血。

    从腕中划到食指指尖,温敛故犹觉不够,舔了舔唇角,刚想做什么,便听到一声恰到好处的提醒。

    “温敛故”

    江月蝶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但总怕他干出一些残害自身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担忧,江月蝶软了嗓音“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了。”

    她想了想,再次点头确认道“这样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么

    胆子真小。

    他曾经养得兔子,胆子都比她更大些。

    温敛故轻叹一声,只好放弃了将自己的鲜血涂满她全身的想法。

    不然怕是又会吓着她。

    他抬起眼,正对上江月蝶担忧的眼眸,于是那双好看的眉眼弯起,漆黑的瞳孔散发出了些许光亮。

    “哪怕你真的要杀我,或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对你动手。”

    一刹之间,寒潭崩塌,冰雪消融。

    随着话音落下,青白交融的光线没入了江月蝶的指尖,随后在她的腕间,形成了一朵漂亮蝴蝶兰,又顷刻没入肌肤之中。

    江月蝶惊愕地抬起头“刚才是”

    “是妖契。”

    温敛故的语速缓慢且柔和,字字清晰。

    他没说的是,这个妖契名为“亘古”。

    哪怕真有一日,寰宇崩塌,日月消融,星辰坠落,世间万物都被湖海倒灌成一片汪洋或是荒漠

    但这个妖契,依旧永存。

    倘若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就会先一秒的魂飞魄散。

    亘古不变的誓言,与岁月同往。

    不过这一点,日后再告诉她也无妨。

    温敛故看着面前已然愣住的江月蝶,觉得实在有趣极了,他没怎么思考,顺着心意伸出手。

    沾染着鲜血的指腹,贴在了江月蝶的唇中。

    唇上猝然多了一物,江月蝶本能地伸出舌尖,将指腹卷入口中。

    柔软温热的舌尖将霜雪般寒冷的的手指包裹,手指微颤,似乎是融化前最后的挣扎。

    冰凉中带着黏腻的痴缠。

    胜过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