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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翰林清贵
    在场所有官中除了谢知道、孟辉,就只云意不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

    云谢两家世交亲戚,云意打小便没少听他爷云老太爷念叨翰林清贵。

    等他自己入仕选了京官后,巧不巧地妹夫谢子安选上了庶吉士,成了预备翰林,连带地他也与同科的三鼎甲元维、祝文、马英等免选翰林添了人情来往。

    往来多了,见多了元维、朱文、马英等人的风姿,听多了翰林院里的逸闻,云意于翰林院的“清”、“贵”自是有了深入的直观认识翰林的“贵”是跟深埋在地底下的竹笋的一样厚积薄发在十几、二十几年的清苦仕途之后。

    翰林院的“清苦”,并不是常人以为的官俸微薄,生计之苦似他做京官,俸禄其实也不比翰林院的翰林庶吉士们高。

    实际上,经翰林院镀过金的翰林庶吉士无不前途广大,几可谓是与秦异人一般的“奇货”,而京里也从来不乏目光长远,舍得砸钱送美人囤积居奇的”吕不韦”。

    何况,能进翰林院的,都有些书画技艺,家常写两幅字画一张画,往书画店里一送,即便都是钱翰林院的翰林、庶吉士虽不管事,但他的同年、同乡、同门管啊。

    求事的人以翰林、庶吉士的书画作敲门砖攀上“三同”的关系办成了事;“三同”落下字画的同时也落下了现在翰林、庶吉士,未来阁老的人情;翰林、庶吉士们去了当下的生计烦扰,为未来积蓄;书画店生意兴隆,地方文风昌盛,如此四角俱全的美事,能有机会参与其中,谁又会何乐而不为呢

    总之,大庆朝建朝百年,没一个翰林真因为吃不上饭而离开翰林院。

    反之,京官则有许多。

    贵者,物不贱也。似新科进士一朝选为庶吉士,成为翰林预备,甚至免选翰林,即刻间便奇货可居,身价百倍翰林之”贵”可见一斑。

    翰林的“清苦”其实是俗话说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追求清高学问的学习之苦似六部过百的衙门,再没一个衙门似翰林院这样严苛要求官员入仕后跟入仕前一样“三更灯火五更鸡”地手不释卷,笔不停辍;也再没一个衙门似翰林院这样每三年换血十之二三的官员统共不到五十个人的衙门,三年一科近三十个庶吉士,出馆日,就只八人能进翰林院,且新进旧出的,老人也将放出八个。

    就这还只是常例,没加算上恩科取士。

    论及勤苦,翰林院若谦虚第二,即再无一个衙门敢称第一。

    但只勤苦,没有清明高人的学术成就,也难在翰林院容身。

    翰林院其实还是整个大庆朝一应衙门中最为清水,最难摸鱼的地方。

    似他那一科的榜眼、探花熬不住翰林院这份清苦,翰林院只待了两任,便双双转去了礼部。

    而他妹夫谢子安,则不声不响的在翰林院待了九年。

    那时云意即知道谢子安胸怀壮志,绝非久居人下之人。

    果然,随着大外甥谢尚一鸣惊人地连中六元,谢子安即刻连升六级,外放了山东学政,随后一年升布政,如今更是封了伯爵。

    厚积薄发,笃行致远。莫过如此。

    当然升迁若谢子安之快,仅是个例。但看现今的阁老,今儿来的杨明铨、张介、董守圭、刘祖昌,没来的徐奉、李渭,谁不是翰林院十几、二十年的清苦中打熬出来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翰林院最苦,却也最造就人、成就人贵,尊也。朝廷高官多出身翰林,这就是人所皆知的翰林之“贵”。

    有谢子安的珠玉在前,过去三年,云意对于谢尚的无尤不争便不觉意外,对于文明山的题墙威名也是静观其变。

    及等今日瞧到谢尚行书、文明山楷书的风采,云意不免再次感慨翰林院果真是个锤炼人的好地方。

    似谢尚早年在家乡雉水,云意如此想一个人跟着他家老太爷闭门念书,何尝能有现今的文采风流

    怕是连见都没见过吧。

    谢家,除了老太爷,即便是子安,至今也都没书出这样的碑来。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而老太爷,他其实也未曾见过。他知道的是谢尚念书时候,老太爷都十了,再不跟风流沾边。

    事实上,似今日这个水平的文比,即便京师,除了荟萃天下文坛泰斗的翰林酒席,又哪里能够再见

    似他在京这些年,也只两年前在周文方、元维、孟辉身上见识过一回。

    当时也是在谢尚这个花园、这处轩堂、赋咏这眼醴泉。

    那时候谢尚入仕才刚半年,又适逢家中挖出泉水得圣上赐名“醴泉”,正是意气风发时候或许就是因为如此,那日元维与孟辉针锋相对的约战、剑拔弩张的笔谈,以及周文方举重若轻的化解于谢尚的震撼才尤其的大,谢尚至此醒悟到“学问清明不欺”的道理,沉心用功亦未可知。

    不然,但以尚儿小时候的脾性,呵呵,老话说“三岁看老”,尚儿小时候,性子独的,别说外面交朋友了,就是家里的兄弟,一个亲近的都没有,见面就是打打打、抢抢抢,何尝知道什么叫谦虚,谦让

    可见这人谦虚不谦虚,其实跟其本性无甚关系。重要的是要遇到有实力,使之服气谦虚的人,从此心向往之,践行之,终至。

    学贵得师,亦贵得友。

    尚儿能有今日之出息,固是离不开他父辈的倾力栽培,但跟他自己入选翰林,得良师元维教导、结识益友文明山密不可分。

    可见这翰林之“贵”,还贵在良师益友。

    就似他,这一生虽未得机缘入这天下至清、天下至贵的翰林院,但因有谢子安这么个翰林妹夫兼知交,亦是每尝获益,见识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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