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
无论是人还是妖怪,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有智慧的、会思考的群居生物,想要得到一些珍贵的感情,这都是十分正常、十分无可厚非的事情。
没有人不需要感情,渴望得到爱情,是对美好的一种憧憬,相信世上有爱,则是一种心存希望、心存美好的体现,任何人要是嘲笑这一点,那只能说明他们实在可怜得很。
而且也不是人和妖怪的感情就不能长久。
柏翠也听说过一件人妖结合的事情,是一只漂亮赤狐与人类杀手的故事。
赤狐现出真身,吓得炸毛,谁知那人类杀手意志坚定、不退反进,非抱着那只狐狸不肯松手。
那杀手性格孤傲,杀人不眨眼,可是对自己爱的赤狐姐姐,却十足柔情、十足耐心,且坚若磐石,不知使出了多少法子,终于消除了小狐狸的戒心。
最后,杀手干脆避世不出,和那狐狸一起住到深山的洞府之中了,如今十年过去,人家的关系还蜜里调油的,大有要一辈子黏黏糊糊下去的趋势。
所以说,错的不是爱情、不是人类、不是妖怪,而是具体的某一个辜负爱情的人。
阿青天真良善,没想到自己居然找了一个心肠狠毒的男人,居然能对日日枕边安睡之人痛下杀手,实在是遇人不淑
柏翠得知真相之后,心中也愤怒。
好,她是蛇妖,你们一拍两散不就好了何苦要害她
可现在,一切都已迟了,一切都只剩下了蛇女阴冷无情的报复,和人类被逼到绝境的反击。
阿飞听完,久久未曾做声。
半晌,柏翠道“你怎么不说话”
阿飞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柏翠睇了他一眼,道“现在你还想不想着杀了我”
阿飞的眼神闪了闪。
他道“我本没想过要直接杀人。”
他来这里追杀柏翠,乃是不得以而为之,可若说他真的多么忠诚,多么坚定地要完成秦孝仪给的条件,那也是万万没有的。
阿飞只是不通烟火社会的许多人情世故而已,他又不是个傻子。
他本就知道龙啸云身边的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必然也有内情,他来找柏翠的麻烦,本是想瞧一瞧这里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但是柏翠一上来就给他下蛊,言辞之中又颇为邪性,阿飞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也不能怪他。
如今,两个人私下里一坦白,才知道,哦,仇人一样,目标一样。
只是柏翠深受重伤,怕是没法子去亲手杀死秦孝仪。
她只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那秦孝仪、铁笛先生等人,从那老道士那里知道了一种能避开蛇妖的法子,那法子虽然麻烦了些,但的确能让蛇类避之不及。”
否则的话,她现在就不愁了,直接叫蛇蛇大军压境,活生生咬死他们这群瘪三
阿飞却显得更冷静一些。
他道“距离保定,还有些日子,方法会有的。”
他的语气很笃定。
这少年好似天生就是一个笃定、自信的人。
柏翠忍不住要瞧他。
他比柏翠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更英俊,虽然他还很年轻,但却已有了一种致命的魅力。
这种魅力或许是因为他很冷淡,但少年的身躯却是火热的。
冰冷的面容,富有热息、富有张力的身体,矛盾又和谐,构成了这有致命魅力的狼少年。
柏翠已忍不住要舔一舔嘴唇。
她道“所以,大敌当头,我们更不应该自损。”
阿飞的目光缓缓地凝注在了她的脸上,好似有几分不太明白。
自损谁要自损没人说要自损吧
柏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假如你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三分,你还有没有把握杀死秦孝仪,救出李寻欢”
阿飞张了张口,道“片刻的迟疑,都是要命的事情。”
柏翠道“不错,所以你为什么还不上榻来”
阿飞“”
这和上塌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立刻就想明白了。
这屋子里没有炭,冷得厉害。他一直坐在地上,身上也每个毯子什么的,焉能不冷
阿飞忽然笑了笑。
这是柏翠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冷酷,冷硬,简直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可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又不由的显出了几分天真、几分可爱来。
他笑着道“我没有事,在大雪中连卧几天,都不会使我的动作变慢一分,这里起码有屋子,可以遮风挡雪。”
柏翠歪了歪头。
她很无情地说“我知道你没事,我有事。”
阿飞“”
阿飞脸上的笑容迅速地又消失了,嘴角紧紧地抿着,耳根子有点红。
柏翠道“天气一冷下来,我们蛇的行动就要迟缓的,这屋子里这么冷,我这样下去,明天早上就冻僵啦,咱们两个可是连在一起的,我冻僵了,你也冻僵了,一齐等着仇人杀上门来吧。”
阿飞“”
她铺垫了这么久,居然是要说这个的。
但这也的确是个问题。
阿飞皱了皱眉,道“那怎么办”
柏翠“你上来,暖我”
阿飞“”
阿飞的脊背又一次僵直了。
他死死地盯着榻上的蛇美人。
蛇美人柔弱无骨,美艳动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却也无一处不散发着致命的美丽。
阿飞当然知道柏翠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否则今日他带着柏翠进这客栈里来时,她是怎么用一个眼神,就激起了一个男人的血性与杀心,要杀人夺美呢
这样的女人,本是少看为妙的,毕竟漂亮的女人都会骗人的。
可阿飞此刻,却已挪不开视线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暖”这个字,从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能这样的乖暧、这样的令人耳根子发痒,她的声音同她的尾巴一样,都是能把人缠死的类型。
少年的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柏翠看他呆着不动,忽然叹了口气,道“好阿飞,求你也看在咱们的大仇人的份上,不要这样呆着不动”
她眼神转了转,又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道“你是不是讨厌我的蛇尾巴那我变回全人形总可以了吧”
阿飞忽然道“不要变。”
柏翠歪头,一双暗金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十分妩媚。
不要变的意思就是说,喜欢这样子的蛇女咯
半人半蛇,妖妖娆娆,邪气冲天。
她一个字也没说,蛇尾就替她说话了。
青碧色的蛇尾,闪着翡翠似得光,沙沙沙沙地探出,游走,缠上阿飞的腿,顺着往上捆,一丈八尺长的蛇尾可怖而绮丽,却并不似蟒蛇杀人般的要将人绞死,而是羞羞答答、温温柔柔,缠是痴缠,连带着还要邀请似得将人往她身边带。
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无辜得很,好似自己丝毫连半点坏事都没做。
阿飞哪里还能拒绝
柏翠甚至都有现成的、非常合理的理由给他做借口。
阿飞最终还是躺在了柏翠的身边。
但与其说是躺,倒不如说是束缚。
他的腿上、腰上,都有青碧色的蛇尾在缓慢地移动,蛇尾极其冰冷,她美丽的鳞片一片片地自阿飞的皮肤上滑过,带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绕的颤栗。
柏翠的头已经搁在了阿飞的肩膀上,她的一只手臂,也已搁在了阿飞的胸膛上。
阿飞的胸膛已开始剧烈的起伏。
他平躺着,浑身肌肉都已绷紧,美人蛇明明并不想将他活生生地缠死,可他却偏偏像是缺氧的样子,只好似已快要被这修长蛇尾给杀死。
而她的黑发散落在榻上,她的头发很长、这样瞥上一眼,又已不像蛇了,反倒是像是一只躺在蛛网最中心的美人蛛黑寡妇,拿自己当做诱饵,正在等着什么男人一头撞上来,被她将血液也全部吸干,整个人化作风干的尸首,挂在这蛛网上死不瞑目。
可即便如此,也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趋之若鹜,往她的蛛网上撞,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
她选中了阿飞做这个凄惨的男人。
而阿飞没能拒绝得了。
少年持剑的手臂,如此修长有力,此时此刻,他手臂上的肌肉已全都隆起,爆出一根一根的青筋,好似一个被马鞭所鞭笞的囚犯一般,正在忍受一种难以忍受的酷刑。
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帐子看。
这破客栈,明明连被子里缝的都是死棉花,又重又不暖和,可偏偏这里的帐子上居然还绣着百子千孙图。
虽然这百子千孙图的绣工很烂,帐子很破旧,好几个补丁,看着起码用了十年了。
阿飞“”
阿飞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蛇尾将他死死缠住之后,也已停止了动作。
半晌,屋子里都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个呼吸声,安静极了。
阿飞盯着帐子看了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侧了侧头,瞧了柏翠一眼。
她已经睡着了。
毕竟蛇蛇在寒冷的地方就是很容易困嘛,而且身边有了个这样的大火炉,柏翠心满意足,当然很快就睡着啦。至于别的事情她重伤未愈,实在提不起心情来。
而阿飞呢
阿飞平躺着,久久不动,好似连眼睛都一眨不眨,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飞想起她刚刚说的自己很怕冷的话,他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还是收紧了双臂,僵硬地抱住了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