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律法出来,着实是震惊了一批人,就连被锁在家里的方渐青都没料到一向循规蹈矩的陛下会做出此等举动。
方渐青的亲爹是个迂腐无比的老顽固,认为这是丑事,即便是陛下下令,他也不想将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放出去,让他在朝上无光。
所以方渐青被关在笼子里家里十多日,最终受不了慕翎的施压,才将人放出来,重回朝堂。
刘跃封孤身一人,既无亲族又无父母双亲,赤条条一个人,比起方渐青他要自由许多,在被慕翎放出来后,他去找过方渐青,但无一不是被方老打了出来,朝中的那些人纷纷在瞧他们的笑话。
虽然有了名正言顺的关系与律法的支持,可想要改变传统的观念是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刘跃封能做的就是让他们闭嘴。
刘跃封的脾气不好,除了陛下也就只有方渐青才能降住他,他从来不将这些人看在眼里,也听不得他们对方渐青的诋毁,凡事他听到的就回怼过去,怼不过的就打一顿。
慕翎也烦他们的碎嘴,所以对于刘跃封的种种行为多半都睁一眼闭一眼,偶尔给予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
久而久之这事儿便渐渐地止了议论纷纷的声音,所以方渐青回到职务上并没有遭来多少人的冷嘲热讽。
方渐青回朝的第一日就去拜见了慕翎,与他聊了许久,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人走后,全福从后面走了出来,道“方大人瞧着有些瘦了。”
“经历了这些事,渐青的心里恐怕是很不好受的。”慕翎看着方渐青清瘦的模样,他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想为这条律法一个恰当的契机,慕翎也不愿将方渐青推出来,但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坏。
“陛下虽然为了方大人与刘将军着想,保全他们,设立新的律法,但也太过冒险了,若是朝中大臣极力反对,那岂不是对陛下不利”
“福宝是在关心朕吗”慕翎不由得笑道。
“当然了。”
“朕说过了,朕既然提出了这一点就不怕他们反对,朕循规蹈矩了一辈子,只任性了这么一回,谁都不能阻止朕,”慕翎的神色暗了暗,可对上全福的眼神又变得那么的柔和,怜爱地磨搓着全福的下巴,“况且,朕不仅仅是为了他们二人,更是为了你。”
“我”全福歪了歪脑袋,不明就里。
慕翎将全福拉坐到自己身侧,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朕想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永远陪伴在朕的身边,待百年之后与朕合葬陵寝,受百官朝拜万民供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全福就“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讶无比的话,十分地手足无措。
“怎么了这么激动”慕翎笑道。
“我我”全福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一无功绩傍身,二无显赫家世,三不聪明又无才情,何德何能可以在死后与一朝天子葬在一起,岂不是让大顺死去的列祖列宗气得活过来吗
虽然他还没有被封妃,被给予任何封号,但慕翎的行为让全福都要以为自己像个迷惑君主、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慕翎在看到全福脸上惊恐的表情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紧紧地握着全福的手,轻声细语地问道“究竟怎么了怕成这样,脸色都白了。”
全福心慌得很,连说话声音都抖着,“陛下,我不在乎什么名分与地位的,也不想以后受百官朝拜万民供奉,这会让我让我折寿的,我是个是个小奴才啊,哪里配得上,只要日后能够陪在陛下身边就够了。”
“谁说你只是个小奴才的,你是桐乡玉关温家的大少爷,书香门第,世代清流,哪怕没落了,哪怕家没了,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这样的身份配得上任何人。”慕翎抹了抹全福眼角滑落的眼泪,心疼地很。
虽然全福从前说过不愿再恢复“温兰竹”这个身份与名字,但他知道全福心里是极其渴望的,所以努慕翎也从未忘记,这件事情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我”
慕翎将手指抵在全福的嘴唇上,道“不要总说自己不配的话,在朕看来你是最能相配之人。”
看着慕翎这般真诚与认真的神色,全福有些惭愧地低着头,“陛下,我何德何能能让陛下如此呢”
其实全福始终想不明白,慕翎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他长得不好看,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没有一处优点,却得到了慕翎全部的钟爱。
“朕十岁登基,身处漩涡,身边充满了尔虞我诈,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哪怕是身边的人一个不留神都可能加害于朕,而你的出现就像一股清流,涌入了朕的世界,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单纯天真,不蓄意讨好朕,予以朕慰藉,单纯天真,宫里最容不下的就是单纯天真之人,可也是最缺少这样的人的,这样的你让朕忍不住产生了想要保护的心思,也忍不住心动。”
慕翎边说边轻轻地吻去全福流淌下来的眼泪,“这样的你怎么会配不上呢”
全福微微抬眸,努力地睁开婆娑的泪眼,“陛下,我没有没有你说得那般好的”
“那也没办法了,朕已经爱上你了,就算你是个小恶魔,也不能轻易改变心意了。”慕翎浅浅地笑了一声,吻了吻全福的嘴角。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好呢,好到让全福死都不想放开他的手了,好到让他心生了贪欲,真的想要和他生同寝死同穴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从西沅传来了好消息,万将军胜了,让大王子顺利地登上了王位,只是可惜叫浮光跑了,至今都没有寻到他的踪迹。
新王十分守信,待西沅时局稳定之后,便派人来与大顺签订契约,承诺保卫大顺边境,不受小国侵害。
慕翎也十分愉悦,将戈青与络娅均放了回去。
只有某些大臣们不是特别高兴,本以为陛下将西沅公主留在宫里是看上了人家,没想到只是为了同西沅签署一份合约罢了。
援助西沅之事在朝中很是隐秘,除了方渐青刘跃封与王相之外就区区可数的几位大臣知道西沅曾生变故,就连络娅也一直被瞒在鼓里。
她只知道父王病逝,大王兄继承王位,她与二王兄要回西沅奔丧。
原本以为还能回到西沅是件令人无比高兴的事情,但因为宠爱自己的父王不在了,让她的心情很是失落。
临行前,全福特地去送了送络娅。
络娅一改往日的装扮,穿上了西沅的服饰,一如她来时的那般青春靓丽,金灿灿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深蓝色的眼珠比宝石还要耀眼几分,只是神情却有几分忧郁,她一看见全福,心里略略有些高兴,便朝他招手,“你来送我啊。”
“嗯。”全福点了点头,“今日一别,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他心里有万般的不舍,他很喜欢络娅公主,若是可以想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
“哪里就见不着了,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来西沅找我啊,我也是能再来大顺的”络娅伸出手捏了捏全福的脸颊,只可惜这样绵软的脸蛋儿很久都捏不着了。
全福的脸颊被她捏得一片儿红,不过他不是很在意,反而拿出了一个大食盒,塞到了络娅手中,“这里面都是你爱吃的东西,从大顺到西沅有不少路,你留着在路上吃,还有,”他又掏出了一个匣子,里头放了几十两银子,一并塞过去,“这个给你,这是在大顺所流通的货币,你们在外肯定是用得到的。”
“我们有银子的,你该自己留着。”
“我在宫里用不着这么多,你们更需要。”
“好吧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对了,”络娅见推脱不过便收下了。
紧接着,她趁着戈青不注意地时候从随身携带的不兜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轻轻地晃荡着给全福看,“这里面百消丹,可解世间一切毒,这是西沅最珍贵的东西,感谢你在大顺的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
一听“珍贵”二字,全福是万万不能要的,连忙摆了摆手,“这个我不能收,太过贵重,再说了陪着你是我分内之事并没有十分特殊,你该自己留着。”
“你若是不收,我可要生气的,我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说不定将来都不想再见你。”络娅拧着眉头,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尽管如此,全福还是没有收,但络娅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微微地叹了一声气,忽然凑到他耳边,用他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道“我祝你与你的皇帝陛下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你怎么”全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络娅。
络娅又不是眼盲耳聋,这些日子以来她将这些全部看在眼里,她拍了拍全福的肩膀,轻声道你比我幸福且幸运多了。”
铎乐亦如来时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小公主,只是这次小公主再也没有给予他一个眼神。
全福心中万般不舍,一直目送着络娅的马车离开皇宫,才收回了视线,回到明德殿。
没多久,慕翎也回来了,全福亲力亲为地给他脱去外袍,挂在里间的衣架上,出来时腰带被门口的突出的钉子勾了一下,一个小瓷瓶滚了出来。
慕翎走上前捡了起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全福也有些疑惑,但很快认了出来,这是络娅临行前要送给自己的丹药瓶子,可自己没收,络娅忽然偷偷地塞在了自己身上,恐怕是凑过来同他说话时放的。
“是络娅给我的,她说这是百消丹,可解世间一切毒。”
闻言,慕翎的眼睛亮了亮,对这个药好奇不已,“朕曾经听闻西沅虽然擅毒,但也擅制解药,其中的百消丹更是天下奇药,但是十分珍贵,只有皇室人手里才会有一颗。”
“嗯,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很是珍贵的,”全福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那能不能解枯骨花的毒呢。”
枯骨花乃世间少有的剧毒,百消丹亦可解百毒,不知道对枯骨花这般猛烈的毒药有没有。
慕翎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林言那儿还有枯骨花的残渣,可以给他看看,顺便看看这百消丹是否真有奇效。”
若有,拆解它的配方,也能用于大顺的药业。
“嗯。好。”全福点了点头。
气温开始渐渐回升,穿上了轻便的衣裳,尚衣局又给全福裁制了几身新衣,除了太监服,还有常服。
全福收到新衣服的那一刻开心不已,尽管平日里尚衣局都会给他做,但这种喜悦的心境他无一次落下。
正想试试新衣呢,却在一堆深蓝色的太监服中看见了一袭白衣,配上一条嵌着珍珠的腰封,看上去典雅高贵的很。
全福感觉有些好奇,将衣服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呢,白衣似雪,用银线绣着兰花的暗纹,摸起来像是丝缎,柔软华丽无比,让人爱不释手。
一时看出了神,连慕翎走到他身边了,他都不知道。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慕翎从身后环上了全福的腰,问道。
“尚衣局送了一件这个衣服,是送错了吗”全福眨巴眨巴着眼睛,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没送错,朕特意让他们赶制的,今年是朕第一次微服私巡,你得同朕一起去。”
全福的眼睛亮了一下,满脸都是惊喜,“我也能出宫吗”
“当然了,你不陪着朕,这一路上朕会觉得无趣的,去试试,朕想看你穿。”
全福看着漂亮的新衣,满心满眼地高兴,将衣服塞到慕翎手里,兴奋道“陛下给我穿。”
慕翎眯眼笑着,宠溺地揉了揉全福的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