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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剧本
    系统出产的卡牌效果很好,从璃月港的冒险家协会传送到达达利亚身边,只用了一秒不到,中间没有任何不适感。

    要说唯一的不适感,只有落地时一股强烈的心悸仿佛每呼吸一口空气都带着冰冷粘稠的黑泥,顺着咽喉灌满心肺,简直快要让人窒息了。

    这样的窒息感没能持续多久,在周身数据流消散的同时,莱尔维亚感觉到周身一轻,是侧耳上钟离赠送的赤冬石发挥了作用。

    莱尔维亚迅速扫视四周,搜索达达利亚的位置。刚刚离开卜书前,他抽空看了一眼,代表达达利亚的坐标点还是安全的绿色,证明没有什么大问题,可现在环视四周一圈,竟然看不见达达利亚的踪影了。

    后背隐隐传来一阵凉意,是对杀意窥伺的反馈。

    莱尔维亚顿了一下,再转身时,手中拿着一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单手剑,猛地刺穿了扑杀上来的魔物的要害。

    不知道是哪儿生出来的兽形怪物,通身紫色,生着一口尖利狰狞的利齿,面目狰狞,嘴角大块大块地淌下泛着恶臭的涎水,五指聚成一爪,锋利的爪尖堪堪停在莱尔维亚眼镜几厘米前。

    利器入体的闷声有两道,一道来自莱尔维亚,而另一柄剑利落地从魔物身体里抽出,兽头的背后跃起一头神采飞扬的橙色头发。

    被风吹得凌乱的橙色头发下是一张快活又亢奋的面孔。他见到莱尔维亚,立刻发出一声欢呼,声音夹在沉闷的空气里,依然有着无法泯灭的活力“莱尔刚刚那是什么”他睁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喜欢的玩具似的,“咻的一下就出现了好帅我想学是那个神奇道具吗”

    他跃起刺杀魔物,干掉目标后必然失去支点,因此向后撤才是正确的选择。但他现在抽走武器,在半空之中穿过魔物消散时的黑烟,猛地扎进莱尔维亚的怀里。

    莱尔维亚敞开怀抱接住他,因为惯性小小地转了一圈。他揽住达达利亚的腰,感知到对方因为战斗变得亢奋激烈的心跳,那样热烈的鼓动顺着相接的胸膛流动过来,将黑发少年带得呼吸一滞。

    “莱尔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达达利亚问道,“你是预感到有危险,所以来救我的吗不用啦不用啦,这些魔物,我打它们就像割草一样”

    两人周围像是一个真空场,场外正有源源不断的、狂暴的魔兽低吼着涌上来。

    莱尔维亚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哼笑“只会夸海口可不行。”

    达达利亚原本准备反驳,但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突然睁大眼睛道“坏了我惊喜没了”

    莱尔维亚被他的“惊喜”哽了一下。

    就好比他想送自己一个蛋糕,却没发现店家在里头下毒了

    草率

    但他还是很捧场地问道“什么惊喜”

    达达利亚很是懊恼地捂住脸哀嚎“没了没了,没了”他将捂在脸上的手指张开一个缝,露出幽怨的蓝眼睛“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莱尔”

    莱尔维亚觉得有点好笑。他将达达利亚放下来,跟他做了一个约定“等会儿杀的时候,记得计数。要是你杀得比我多,我就告诉你。”

    达达利亚“小菜一碟”

    他落了地,利箭一般掠进魔物群里,所到之处鲜血飞溅,惨嚎不断。

    莱尔维亚开启了系统视野,被周围的景象微微一惊。

    在系统视野里,四周的空气里充满了弥漫的黑气。这些黑气里载满了怨念的哀嚎,遮天蔽日地向外发散,明明是碧空如洗的晴天,周围却漆黑一片,像是被封进了没有月光的黑夜里。

    但莱尔维亚清楚,这还只是中层。达达利亚一路从核心的位置杀到中层,单看这个形势,只凭他一个人想要解决,十分困难。

    最难解决的就是体力问题。面对这样源源不断的魔物,虽然他现在精神亢奋、体力充沛,可是长久的拉锯战一旦进行下去,结果不言而喻。

    莱尔维亚将冰冷的怒火丢到一边,全速向核心的方向赶。

    看现在这个情况,达达利亚估计已经将那枚真的精魄丢进去了,魔神残魂被炸得进入狂暴状态,正放手吸引周边的魔物,想要将周边的一切生灵剿杀干净。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达达利亚感到疲劳之前,让那该死的家伙陷入沉睡。

    因为曾经去过一次,莱尔维亚的方向感很好,在系统视野里沼泽一般的黑气穿行。一路上侧耳赤冬石里属于岩神的力量不遗余力地格退污染,让莱尔维亚的速度不曾受到干扰,很快就到达了记忆中核心的位置。

    仍然是那个熟悉的漆黑漩涡,平贴着地面,以极其恐怖的半径向周边扩散污染;但它寄宿的邪祟身体已经被玉祟精魄销蚀干净,而魔神残魂周边的涡旋也不像之前那样平稳,变得狂暴扭曲、极不规则。

    在这个巨大漩涡的边上,围站着几个深渊教众。

    他们穿着款式类似的、从头包到脚的衣服,一点皮肤都不露出来,更是看不见脸。但从僵硬的肢体语言中可以看出来,这样的污染虽然对他们造成不了大的伤害,却仍然可以给他们带去一些不适感。

    他们围成一圈,抬举着手臂,向漩涡中心被他们丢进去的仪器源源不断地输入力量。

    感受到陌生人类的前来,领头人猛地转过头来,用充满杀意的眼神锁住来人,却在看见莱尔维亚面孔时微微一滞。

    一边的一个头套人喊道“喂那臭小鬼不是说不告诉他哥哥吗”他用一种异常滑稽的语调鬼哭狼嚎,“这家伙是七星那边的人啊现在外面一定站满了千岩军吧那家伙是不是要来了”

    冰使徒头套遮掩下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别嚷嚷不吉利的事”

    “那家伙”

    他的怒吼声和莱尔维亚的轻声疑问重合到了一起。

    莱尔维亚在原地伫立片刻,突然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

    “这样看来你们是在某个家伙手底下偷东西”

    是的,他们在趁着夜叉离开的时候,悄悄偷东西。反正偷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又不是夜叉的,真不知道他看见深渊就砍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来自某深渊教众的吐槽。

    而这句话中的主要人物,在深渊之中熊名远扬的夜叉,此时踩着墙外柔软茵绿的草地,轻轻推开了莱尔维亚家的门。

    这座宅院在远离璃月港的郊外,沾不到城里的一点喧嚣,很是僻静。

    就这点来说,夜叉觉得不坏在望舒客栈的时候偶尔能听见楼下酒客大声喧哗的声音,在这座宅院里,唯一的声音就只有树叶间若隐若现的鸟鸣。

    木门发出轻微的、古朴的“吱呀”声。

    院里空荡荡的,修葺得整齐精致。魈路过石子路边的石灯,脚步不急不徐,走动间衣袂飘扬,身上的玉饰与轻铠发出悦耳的环佩相接声。

    宅子不大,他很快绕到了后院。院里栽着大片大片的花,在末春时节开得很好,红紫白绿交相辉映,显出平和安宁的气氛。

    西南角栽着一颗郁郁葱葱的老树,树下驾着一把竹制躺椅,写信邀请自己前来的另一人正背对着自己躺在上面,树叶间漏下斑驳的阳光,轻柔地停栖在他的衣袍膝上。

    他面上盖着一本书,金发散开,从躺椅的边缘滑落下来,映着碎金一般的日影,像是一道柔和的金色水流。

    隔着这么远,夜叉仍然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被自己刺下的伤还没好。那家伙虽然与深渊有牵扯,但在伤口的愈合能力方面,实在与凡人无异。

    在此刻,他突兀地意识到这一点。

    魈在走廊下站着,定定地凝视了空一会儿。

    他似乎真的在睡觉。

    魈想。

    但这个念头浮上来不过片刻,就被疑虑打散,在心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个金色头发的家伙,口蜜腹剑、虚伪恶毒,惯是会玩弄人心。但又要怎么解释,他明明邀请自己前来谈话,却毫不防备,空门大开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索性不再去想。

    魈盯着院中熟睡的家伙,冷声开口道“既邀我前来,何故装睡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话音落下以后,躺椅上的人影动了动。遮住他面容的书本受动作影响,轻轻滑落下去,随后被一只手接住他今天没有戴手套,平日里一直被遮住、不见日光的皮肤白得有些刺眼。

    空撑着扶手直起身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上头带着点还未完全消散的睡意。

    他静静凝视着檐下的少年夜叉,神情有些捉摸不透,像是在看一个易碎的梦。但赶在魈开始不耐烦之前,他稍稍清醒了一些,双眼一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没有装睡。”

    他的语气显得柔和虚弱,但是横竖找不出一点怨愤或是恨意。

    魈听见他这个语气,双手微微紧握成拳,眼神反而更冷了些“叫我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见见你。”空说。

    他微微倾斜身体,手肘撑着躺椅的扶手,鎏金色的眼瞳里浸满笑意“上次太匆忙,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话音还未落下,冰冷的枪尖就已经贴上了颈侧。

    夜叉的行动轻捷迅猛,突刺至眼前的厉风搅起几缕金色的长发,缝纫擦过立刻断开几缕,飘飘摇摇地落了地。

    “你想死”

    魈怒气冲冲地说。他有两道狭长的、透出非人气质的竖瞳,眼睛的颜色比空要更深、更浓、更有侵略性,在阳光映照下显出不近人情的冷金色。

    但他瞥见余光里飘摇落地的几缕碎发,到了嘴边的话突然顿住了。

    空没分给它们一丝一缕的目光,眼瞳里倒映的全然都是夜叉的脸。明明已经被武器抵住了命门,他却仍然毫无所觉似的,只是脸上的笑容颇有心机地淡下去几分,显出一点失落。

    “你不想见我吗”他轻声道,“如果你不想见我,为什么上次会在荻花洲等我”

    魈发出一声嗤笑。他的表情非常生动,是从前的他看见都会感到惊愕的程度。这些都是名为空的少年在他性格里留下的痕迹,而魈感到厌倦悔恨,却完全无法消除。

    “等你”他冷冷道,“等着你再回来,向璃月献上你的阴谋诡计吗”

    空的心微微一抽。

    “我并没有那样的计划。”他垂下眼,为自己辩解道。

    魈看了他好一会儿。或许是想到了少年蒙在灯火里的脸、或许是想到他毫不还手导致自己误刺伤他时的场景,他突然觉得厌倦又疲惫,认为因为一封亲笔信就来赴约的自己无比愚蠢。

    他收了枪,打算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但他没能走掉,空徒手抓住了他的枪尖,指缝间滴下几滴刺目的鲜血。

    因为自己收枪的动作太快,对方竟然直接站了起来。用脚想都知道这会扯裂伤口,空的脸显而易见地白了白,但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你打算这样躲我一辈子”

    他开口魈听见少年小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要魈愿意,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和濮鸢抽出来,作为战利品,能得到空的几根手指、或者是半个手掌。

    可枪尖上那点微弱的力量此时突然变得有千钧重,让他无论怎么使力都无法撼动分毫。但或许问题并不是出在力气上,而是这个狡猾人类的花言巧语,更有问题的是,自己一边想要走,一边又有个声音在耳边疯狂叫嚣

    再听他说说话。

    哪怕一句也好。

    空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柔和、一样浸满包容与爱意,就是这样的声音在树下为他轻轻哼歌、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将他骗得从树上冒了头;又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用许许多多的花言巧语,在悄无声息之间于他头上罩下一张遮天的网。

    然后趁他被网拢住、伸展不开翅膀时,一手造就了曾经的惨状。

    而最令魈无法忍受的,是自己的失职与软弱。那日帝君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斥责他的过失,可被被背叛、被欺骗的折磨像是带毒的荆棘,在心底扎根。

    他曾经在心里发誓,只要有一天,他能再见到这个人类,他一定要亲手了结他。

    事实是,他没能做到。

    这个人即使受了重伤,此时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而自己不过回头看了一眼他指缝里的血,四肢就像是被下了禁制一般,丝毫使不上力气。

    “曾经的事,我很抱歉。”

    罪魁祸首垂下长长的眼睫,撕开深埋在两人心中的那道陈旧疤痕,轻声向他道歉,“但我从没有欺骗你的心思一次都没有。”

    空明白,这样有效。

    即使这样的道歉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对待魈就是有效。而不论如何使心机、让他讨厌也好、叫他愤怒也罢,部下没来传信之前,绝不能让他离开这个庭院。

    并非只是为了梦境魔神的残魂,更多的是为了魈的身体。

    污染对夜叉并非不见效,即使会被业障压制,但仍存在更坏的结果业障与污染两相浸染,届时魈会暴走,结果不过两个,被岩神处理掉,抑或是自戕。

    上次见到魈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不太对,而今天的归离原绝不会太平。在激化梦境魔神的残魂时,必然会放出大量的障秽,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魈向归离原那边迈出一步。

    魈冷冷地瞪视着他。

    “一次都没有”他慢慢地重复一遍,胸膛起伏了一下,瞳孔中凝聚起冰冷的怒气。最近他的情绪总是来势汹汹,即使再微末的感情都会被隐秘地放大百倍,对待空的怒火尤甚。

    对方只说了短短一句话,那句子飘入耳中,再回过神来时,一切已经天旋地转。

    空仰躺在自己面前的草地上,侧脸贴着大半截枪尖捅入地面、枪身不断震颤的和濮鸢。他的衣领像是被谁大力揪过一般凌乱,侧腰的伤口再次被撕开,殷红的血液在衣物上洇湿大片刺目的痕迹,甚至缓慢染红了一旁的草叶。

    而自己压坐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因为缺氧,他的视野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即使难以聚焦,视线仍然停栖在自己身上。

    魈愣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下的力道。

    我怎么了

    这是心底浮上来的第一个疑问。

    紧接着便是从心底浮现的、绵密不绝的疼痛。空剧烈咳嗽的样子倒映在眼里,一股将要将他撕裂一般的痛苦凭空显现,竹绿短发的少年瞳孔紧缩,有些不受控制地弯下腰,想要捂住耳朵,将对方刺耳的咳嗽声隔绝在外。

    空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他看着魈的神情,想要将咳嗽声压回去,可是压着压着就变了调,变成了压抑着呛咳的、快意的笑声。

    上次用枪尖滑开他身体的时候,魈也是这副表情。真是可爱啊。

    魈的手没能捂住耳朵,因为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脸。

    空今天没有戴手套,滚烫的温度顺着魈的侧脸淌进脑海,将他的意识烫得混沌一片。他睁大眼睛看着空、看着空散落在草叶上的笑容、看着空弯起眼睛的畅快笑容,恍惚间回到了混沌记忆中的从前。

    那时魈应空的要求,给他挑了一杆枪,闲来无事时教他练练枪法。空自然打不过他,无论用剑、用枪都打不过。

    他认真地教授其枪术,狡猾的人类却只想耍滑头。他用枪尖挑开魈的,一边装作脚底一滑,抓住魈的手,两人齐齐栽倒下去,额头对额头扎扎实实地磕了一下。

    魈恼羞成怒地直起身,看见的就是这个光景;当时的笑容与现在重叠,让夜叉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身处的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妄。

    但与那时一样的是,空的笑声十分恼人。

    魈将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紧紧皱着眉头,伸手捂住了空的嘴。少年的笑声被他截断,有些愕然地睁大眼睛。

    但他很快舒展眉头,忍住腰上伤口的疼痛与身体磕上地面的闷痛,抬起手轻轻捉住魈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开。

    随后,他舒展手臂,笑着对着魈张开了怀抱。

    夜叉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沉金一般的眼中瞳仁微微颤抖着,眼尾的朱红下似乎藏满了脆弱。他轻而缓地呼吸着,试图平复下心中泛上来的、压制不住的悸动,但他最终仍然缓缓弯下了背脊,红着眼眶,将额头贴上少年的肩侧。

    后脑上压上一只力道轻柔的手,轻轻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