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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薛芷语让丫鬟给汪骊瑛倒了茶,诉苦说自己现在如何诚心忏悔。

    汪骊瑛没喝薛芷语的茶,一句话就打断了她“进寺里来祈福还要带丫鬟伺候,我瞧也不是多真心悔过。何况你悔不悔过,何必要告诉我,你应该让皇上知道。我又不能替你说给皇上听。”

    薛芷语脸色一僵。

    汪骊瑛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不给人脸面。

    但也多亏了汪骊瑛这性子,否则她也不会请汪骊瑛过来喝茶了。

    薛芷语恳切地表示赞同“瑛妹妹说的是。”

    立刻就挥退了丫鬟。

    汪骊瑛道“若没别的事,我可就走了。”

    薛芷语嗫嚅片刻,下决心说出来“虽然这回被皇上责骂,是怪我自己出言不慎。可是亲戚一场,我还是得提醒你小心乌雪昭。”

    汪骊瑛皱了皱眉,忍不住说“乌雪昭我已跟她打过交道,瞧着倒是个安分守己的。她怎么了”

    薛芷语讥笑一声,道“我起初也以为她性子很老实,可一个人好不好的,终究还是要自己亲自对上了才知道。我只跟你说她的两件事,你大可去派人查验我所言的真假。”

    汪骊瑛好奇挑眉道“那你说说看。”

    薛芷语道“第一件事在永宁侯府里发生,我跟她下棋,我的棋艺你知道的,亲戚姐妹里面,还算拿得出手。她棋艺比我的更好,明明能赢我,又偏偏不赢。

    她既不想和我下,怎么不干脆回绝我,要来这么一遭。你说这是为着什么”

    汪骊瑛脱口而出“我哪儿知道为了什么”

    心底却觉得,不过一局棋,还弄这么多弯弯绕绕,乌雪昭未免不够光明磊落。

    当然,薛芷语的话也不可尽信。

    薛芷语道“总之我下赢了她这件事,你找侯府的人问一问就知道了。我没有骗你。”

    谁有功夫去问这个。

    汪骊瑛问道“第二件事呢”

    薛芷语苦笑道“你信不信我原本不会在皇上跟前失言。乌雪昭明知皇上在慈宁宫里,也不提醒我,激得我失了分寸,我一时气在头上,恰好说了胡话被皇上听见。”

    “我知道,说到底还是错在我自己身上,但也得分个责任轻重不是”

    “太妃这回选了她过来祈福,日后有你们常常打交道的时候,自然你就知道了,有的人看着安安静静没坏心,以后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在她手里的。”

    汪骊瑛不怕耿直烈性之人。

    真就怕这样的小人。

    薛芷语红着眼睛道“你我好歹是姐妹亲戚,我已经这样了,你断不能步我后尘。我又知道你向来跟我一样,言语上有些狂,谁知道她会不会连你也盯上。这才叫你过来,给你提个醒儿。”

    汪骊瑛扯了扯嘴角,道“张扬和张狂是两回事,我虽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但我从不妒恨别人,她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坏,想害我也未必有处下手。”

    薛芷语也不再多说了,只道“话我已经说了,听不听在你。”

    汪骊瑛沉默着离开。

    秦妈妈悄悄儿地走进来,低声说“姑娘,那道士已经走了。”

    薛芷语点点头。

    秦妈妈笑着道“姑娘方才和汪姑娘说的话,奴婢听见了,姑娘说得真好,再让那道士去加把火,不怕汪姑娘不相信。”

    薛芷语原没有这份周全心思,谢道“多亏了妈妈指点,回了家里,少不了你的好。”

    秦妈妈微微一笑“姑娘给菩萨进香吧求菩萨保佑姑娘这次能成事儿。”

    薛芷语继续去祈福。

    只要熬过这几天,众口难堵,众怒难平,这回太妃肯定要弃了乌雪昭,南珠算是白赏了。

    以后再也不用和乌雪昭在宫里头碰面。

    皇上也见不着乌雪昭了。

    想到这里,薛芷语松了口气。

    汪骊瑛从偏殿出来之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越想越觉得渗人。

    乌雪昭心机果然这么深

    回了客院里,汪骊瑛见到大家在下棋,特地走过去看了一眼。

    乌雪昭不在其中。

    朱清玥从房里走出来。

    汪骊瑛知道她跟乌雪昭同住,便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是想问乌姑娘”朱清玥道“她才吃了斋饭,在小憩。”

    棋桌前的小娘子接上话说“清玥,你喊她出来一起下棋。”

    倒也好。

    大家就这半日的说话功夫,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祈福,后面几日,日日如此。

    不如趁此机会叫了乌雪昭过来,彼此熟悉熟悉。

    朱清玥便转身回房去找乌雪昭。

    汪骊瑛目光跟去了朱清玥去的方向。

    她情不自禁地想,乌雪昭会下棋吗

    棋艺好吗

    厢房里。

    乌雪昭刚起来,正在用清水洗脸。

    灵溪见朱清玥这么快又回来,福身道“朱姑娘。”

    乌雪昭闻声回头。

    朱清玥已经走了过来,坐在小桌前,温温柔柔地笑说“我来和姑娘套个近乎。”

    这话说得俏皮。

    乌雪昭抿唇一笑,擦净了手,往朱清玥身边一坐,道“朱姑娘请说。”

    朱清玥神神秘秘一笑,道“先请乌姑娘饶恕我无理,我才敢说。”

    别说是乌雪昭,灵月灵溪都好奇起来了。

    “你说。”

    乌雪昭道。

    朱清玥抿唇深笑“姑娘本来是要做我嫂子的。”

    嫂子

    乌雪昭愣了一下,又仔细回想了那些上乌家提亲的人家,却并未从里面搜寻到“朱”姓人家。

    而且以朱清玥的家世,乌家高攀不上才是。

    “姑娘一点儿也不知道”

    朱清玥反而觉得意外。

    乌雪昭摇了摇头。

    朱清玥拉起乌雪昭的胳膊,眉眼含笑“既做不成姑嫂,如今成了姐妹也很好近乎套完了,她们央我过来喊你出去下棋。姑娘陪我一起去吧,不然该说我办事不力了。”

    原是为了叫她一起去玩儿

    乌雪昭失笑。

    差点还以为朱清玥说的是认真的。

    乌雪昭被拉着过去下棋。

    刚好那边下完一局,手谈的两位让出了位置,其中一个说“既有朱姑娘在,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

    又有人问“乌姑娘会下棋吗”

    汪骊瑛顿时看向乌雪昭。

    不等乌雪昭回答,有人说“她会,我见她在永宁侯府下过。”

    朱清玥瞧着乌雪昭,问道“我和乌姑娘手谈一局”

    乌雪昭点了点头。

    眼看着是高手过招的架势,众人纷纷让开位置,请两人入座。

    朱清玥大大方方地说“乌姑娘先手。”

    乌雪昭恭敬不如从命了。

    汪骊瑛原不怎么会下棋,这会儿也凑在旁边,静静地等待棋局结果。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知道,乌雪昭能不能下赢朱清玥。

    如果乌雪昭连朱清玥都能下赢,棋艺便在薛芷语之上。

    那么薛芷语说的第一件事,就是真的了。

    “三个素菜,清炒熟了,再加一碗米饭。”

    这就是乌雪昭中午吃的斋饭。

    郑喜打听了来,告诉了桓崇郁,还心疼地说“乌姑娘年纪还小,正长身子,吃这些真是委屈她了。”

    桓崇郁淡声吩咐说“让寺里另做一份菜送来。”

    这是要给乌姑娘开小灶呢。

    郑喜问道“皇上,可要做荤菜”

    桓崇郁凉凉地扫了郑喜一眼。

    郑喜连忙道“奴婢明白。”

    这厢郑喜才吩咐下去,小沙弥过来收拾桓崇郁的碗筷。

    住持很快也用了斋饭过来了,行了礼,淡笑问道“皇上,可要在阜光寺里逛一逛”

    桓崇郁对寺庙没什么兴趣。

    他从来不信神佛。

    他只信自己,和掌握在自己手中都权柄,这才是令神佛都折腰之物。

    郑喜上前来问“寺里可有什么有趣的景观寻常的就不要说了,皇上都见过。”

    住持想了想,道“有一棵千年古树,倒还有些看头。不过它的好,贫僧一张嘴也说不出来,要亲眼见了才知道。”

    郑喜笑着劝道“皇上,来都来了,不如去瞧瞧”

    “去看看。”

    桓崇郁抬步先走,后面的宫人和僧人方敢动脚。

    住持在桓崇郁身边引路。

    但始终迟帝王半步,不敢有半分逾越。

    到了阜光寺大雄宝殿门外。

    庭前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绿荫如盖,上面飘满了红色绸带,像一条条空游无所依的红锦鲤。

    大业子民们的种种宏愿,全都承载在这一棵千年古树上。

    仿若燃了一炷永不熄灭的人间香火。

    景象十分壮观。

    有点儿意思。

    郑喜走到树下,踮起脚尖拽了一条红绸条一看,金漆褪色严重,勉强地念道“庚寅年,武昌府人,安呈喻与妻丁梨祈愿百年好合。”

    现在是壬寅年。

    郑喜笑道“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不知这对夫妻现在感情如何了。”

    见桓崇郁似乎不排斥,又捡了几条念。

    “丙戌年,南阳府人,求与夫”

    “壬寅年,京城人,求与妻”

    桓崇郁听了半天,蹙眉道“怎么都是求姻缘的”

    住持双手合十回话“原本也有人求安康、求父母长命百岁。有一年打仗,男丁们来了许多女眷,替丈夫、未婚夫婿求平安,到如今,渐渐就变成了求姻缘的树。”

    桓崇郁淡淡地应了一声。

    郑喜问道“住持觉得灵吗”

    住持笑道“灵或不灵,此树都已寄托了情思。”

    郑喜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在理,也合乎规矩。

    赏完古树,住持瞧了帝王一眼,心下了然。

    看来帝王对男女姻缘之事,并不十分有兴致。

    宝殿里面还有一尊石佛,倒也值得一看。

    住持正想请帝王移步。

    却听帝王说“拿条红绸来。”

    住持微愣。

    帝王并无后宫,要红绸干什么

    郑喜也呆了一会儿,很快回过神,走上前问道“皇上,可要笔墨”

    桓崇郁点了点头。

    郑喜冲住持使了个眼色,催他赶紧打发人去弄。

    住持连忙吩咐人去了。

    阜光寺里,原没料到宫里来的人,会祈求姻缘之事。

    并未预备红绸。

    这会儿临时要,还得去库房里剪一条来。

    小沙弥捧着红绸,跑去前面库房,路过了贵女们客居的院落附近。

    因那红绸实在显眼,下完棋结伴出来逛的贵女们,一眼就看到了。

    有人叫住小沙弥打听“今日不是封了寺吗是谁还胆敢在寺里用红绸祈求姻缘”

    这话有些问罪的意思。

    小沙弥不敢隐瞒,便老老实实道“阿弥陀佛,施主慎言,红绸是皇上要的。”

    乌雪昭顿时抬眸看过去,细眉笼一层薄烟似的,轻轻抿了抿唇。

    人群里一片死寂。

    皇上祈什么姻缘

    和谁的姻缘

    小沙弥不敢逗留,行了礼便赶紧交差去了。

    贵女们面面相觑,半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瑛姑娘,你在想什么”

    汪骊瑛被人拽了一下,方抬起眼来。

    乌雪昭和朱清玥下了个平局。

    从这局棋结束,她脑子里便一直在回想薛芷语的话。

    她还特地问了那位,看到乌雪昭在永宁侯府里下棋的小娘子,乌雪昭是不是输了。

    小娘子说,乌雪昭真的输给了薛芷语。

    薛芷语没有说谎。

    乌雪昭的确是个爱隐藏自己的人。

    “没、没想什么。”

    汪骊瑛问旁边的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娘子低声回答她“皇上要红绸祈愿,阜光寺里最灵验的可就是那棵姻缘树,皇上要祈的肯定是姻缘皇上有心上人了”

    汪骊瑛瞪大了眼睛。

    这一日之内,她知道的事儿也太多了

    贵女们磁石似的聚拢在一块儿,相互打听“皇上心上人是谁呀”

    这哪儿知道。

    她们都没见过帝王,只听闻帝王丰神俊美,见之无不倾倒心醉。

    这样的男子,又身在权力之巅,得他情深地多看一眼,当真不枉此生。

    竟还有人能成为帝王的心上人

    若说帝王对女子的赞美,不足令人艳羡,但成为帝王的心上人

    这下子可把大家给酸到了。

    朱清玥都沉思了半晌。

    这事儿倒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而且她听家人所说,这位天子并不似耽溺美色之人。

    天子真要过来祈求姻缘的,帝王心中的那女子,不容小觑。

    不知是哪位人间绝色

    朱清玥扫了一眼这次过来的贵女。

    倒不是她轻视谁,实在是以她所知,她们这当中之人,无一人能撼动冷硬的帝王心。

    汪骊瑛见她们叽叽喳喳没个停,便说“你们都没听说过皇上以前也说过亲事,兴许是那位与皇上说亲的姑娘”

    众人这才想起来,帝王年岁可不小了。

    她们家中哥哥,像帝王这个年纪,孩子都二三岁了。

    焉知从前没有过心上人

    如今登上皇位,该平的遗憾,也都要平了吧

    日头有点晒。

    乌雪昭转身离去。

    有人叫住她“乌姑娘,你这就不逛,回去了”

    乌雪昭摸了摸额头,点了点头,轻声说“晒得有点晕。”

    “那你自己小心。”

    “嗯。”

    乌雪昭刚到院子门外,就看到了一抹宫装的颜色。

    郑喜的干儿子站在那附近,冲她欠身打招呼。

    乌雪昭冲那头福了福身,示意对方,她身子不适。

    一脚跨进院子去了。

    小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日姑娘都还好说话,怎么这回就不肯见了呢

    身子不适到这个地步了

    小太监连忙快步奔跑回去,向郑喜回话。

    小沙弥的红绸布也送到了桓崇郁跟前。

    郑喜双手托着红绸布,一侧有其他太监笔墨伺候。

    桓崇郁提笔,略微顿了顿。

    郑喜会意,吩咐左右“都跪下背过去。”

    连他自己也转了身,跪着,不敢偷看。

    桓崇郁方提笔在红绸上落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