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公寓有两间卧室,晚上到了要睡觉的时间点时,正在刷牙的喻虞身后多了一条大尾巴。
两人挤在不算大的卫生间里一起刷牙。
“我记得明天早上你一一节有课。”喻虞通过镜子看着他。
薄权点头,他站在喻虞身后,一只手拿着牙刷刷牙,另一只手圈着喻虞的腰。
他好像逐渐适应过来,不会再动不动就红耳朵了。
喻虞吐出泡沫,拿水杯漱口。
薄权动作跟他同步,“鱼鱼,你认床不”
喻虞“不认。”
“那挺好的。”说完薄权又长呼出一口气,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最后到底没说出来。
喻虞瞅他一眼,眼里带笑。
刷完牙,到点休息了,在往卧室走时,薄权明显磨磨蹭蹭,等走到房门口对出的位置,他低低地喊了喻虞一声。
喻虞回头。
薄权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跟喻虞一起睡。
想跟他同一个房间,想两人盖同一张被子,也想明天一早睁开眼,就能看到喻虞的脸。
然而在那双清透眸子的注视下,薄权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唔了声,“晚安。”
到底没敢说出来。
今天喻虞能答应跟他同居,已经让他很惊喜,现在这么快就得寸进尺,会不会惹来对方的厌恶
薄权心思转了又转,最后很没出息的怂了。
喻虞“好的,晚安。”
道完晚安,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喻虞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他当然知道薄权为什么欲言又止,也清楚对方那些没说出的话是什么。
但他就是不挑明。
嗯,很有趣不是吗
明天早上三四节才有课,喻虞很放肆的打了几把游戏,等放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关灯睡觉。
房间静了下来,不远处没关严实的窗户偶尔溜入几缕调皮的风,轻轻拂过这满室的安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的呼吸声逐渐趋向平缓。
喻虞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他睡着了。
在某个时刻,一道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卧室门口,房间没关门,那道身影直接就进了。
他隐没在黑暗里,被如墨的黑重重裹着,这份昏黑仿佛蔓延到那人的眼底,晕染出惊人的情绪。
站在距离床三四米的位置,薄权停下了,他像是潜伏狩猎的狼,所有气息都收敛到了极点,生怕惊扰了安眠的猎物。
定定的看了片刻,确认自己的到来没让对方察觉后,薄权惬意地眯起眼睛。
慢慢靠近。
房间的卫生很干净,而随着走到床边,薄权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气。
甜甜的果香,是他买的沐浴露的香气。
明明都是用的同一种,但闻到这股浅香,薄权还是不住心猿意马。
他的喻虞。
住进了他的房间里。
睡在了他的床上
一步步靠近,薄权走到床边。
忽然,一条雪白的小腿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然后还怕热似的蹬了一下被子。
本来盖在喻虞身上的小毯子歪了大半。现在入了秋,秋日白天残留着几分暑气,但入了夜,温度会逐渐降下来。
薄权皱了皱眉,伸手扯着被子给喻虞重新盖好。
可惜两秒不到,又给蹬开了。
如此反复两次后,薄权眉心的折痕深了不少。
喻虞做梦了。
梦到自己大四毕业后跟薄权一起去旅游,双人游,全程就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了。
他们一起去了大西北,去那里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然后从大西北往下,去西南的森林。
森林茂密,生机勃勃的原始藤蔓如同一张铺开的大网,密密麻麻地罩在地上,让人几乎看不出地上的土色。
梦总是没有逻辑,在这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他们两人打算露营。
今晚就睡在这里。
薄权已经在摆弄帐篷了。喻虞拿着跟登山杖,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听说西南这边的蘑菇味道很好,他想找找看。
只是某个时刻,他的登山杖在地上陷进小小一截,他试着抽了抽,似乎是卡住了。
喻虞皱眉,正想蹲下来瞧瞧,却陡然惊觉脚腕被缠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这满地的藤蔓忽然直起了一条。
藤蔓居然活了
喻虞大惊失色,连忙就想喊薄权,但张开嘴,所有声音似乎全都哽在喉间,居然是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想挣扎,却又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忽然就动不了了。
而距离他四五米的地方,他的男朋友正背对着他捣鼓帐篷,他弄得太专心,太认真了,完全没发觉身后的异样。
那条藤蔓沿着他的脚腕往上攀沿,缓慢的,带着几分热切的亵玩,当即让喻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薄权。
薄权
快回头看我啊啊啊
本来只是缠住他脚腕藤蔓,攀到了膝盖处,又缓缓往上。
月夜昏黑,陷在梦中的男生发出一声低哼,眉头皱起来了,小腿乱蹬着,想要甩掉在他膝盖往上部分作乱的东西。
隐没在黑暗里的男人并不松手,他一双眼如同黑暗下的瀚海,暗色的波涛涌动,翻卷之中隐约能看到凶悍巨兽摆动的尾鳍。
大掌继续往上。
梦里,在他快要急得满头大汗时,喻虞终于看见薄权搭好了帐篷。
他转过身来了。
喻虞心头大喜,“薄小权救我藤蔓成”
“成精”这个词还没说完,喻虞就看到薄权茫然地四处看,明明刚刚是四目相对的,但薄权就是找不到人,他只堪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像看到空气一样,神色如常的移开了眼。
他看不见他。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薄权喊“鱼鱼”
“鱼鱼,你在哪儿”
“鱼鱼,别跑那么远,不然会遇到野兽的。”
“鱼鱼”
梦境总是这么没有道理,喻虞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就在距离薄权四五米的地方,被一根似乎有自主意识的藤蔓缠住了,薄权却硬是看不到他。膝盖上的触感还在往上,摩挲过内侧那片细嫩的皮肉。
那藤蔓并不是光滑的,可能是常年的风吹日晒,也可能是本身就那样,它外头有一层很粗糙的外壳,摸着像是茧子。
疼倒是不疼,就是痒痒的。
本来只是左腿被束缚住,但后面右腿也被缠住了。
他仿佛陷在一片泥泞的沼泽里,非但抽不开身,还被沼泽自带的湿意打湿了腿部的皮肤。
这是一场带着点恐怖桃色的梦。
喻虞从梦中醒来,人还是懵懵的,据说人很少记得自己的梦境,这话错也不错,但刚醒来的时候,其实还是有印象的。
好多藤蔓,会缠人的藤蔓。
他还在梦里被藤蔓
想到这里,喻虞一张脸慢慢涨红。
淦,他怎么会做这么羞耻的梦,梦里薄权还在不远处呢
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的喻虞最后抱起来床上的抱枕。
这个抱枕是当初他送给薄权的黄色胖老虎,现在兜兜转转,又被薄权放在了他的床上。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刚刚那个诡异的桃色梦境余威犹在,也可能是刚醒来,人还是懵懵的,总之喻虞抄起床上的抱枕,跑到隔壁去了。
“薄权,薄小权,薄大权。”喻虞不是不讲武德的人。他来的时候还给薄权打声招呼。
床上高大的身影动了动,紧接着床头的灯亮了。
暖色调的灯芒落在薄权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分说不明的柔和,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那双眼睛是清明的。
没有半点刚从睡梦苏醒的迷蒙。
“宝贝”
可惜喻虞没看见,他现在就想跟薄权腻在一起,好让他忘掉那个糟糕的梦。
“我能睡你旁边吗”喻虞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薄权往旁边挪了挪,“上来。”
喻虞躺上去,脸在枕头上蹭蹭,随口说“你睡了那么久,怎么被窝还不是很暖。”
薄权拿被子搭在喻虞身上的动作一顿,“嗯,之前空调来得有些低。”
喻虞没多想,又在被窝里蹭蹭,闻着被窝里熟悉的气味,慢慢阖上了眼。
睡在薄权身旁很安心,喻虞很快又有睡意了。
在即将入睡时,喻虞感觉有热源靠近,他被拥在怀里,腰上也沉了些,脚也被固定住了。
喻虞不满地哼哼两声,眼睫也颤了颤,似乎要睁开,但这时背后有大掌在轻拍。
轻轻的,安抚的,也又几分诱哄,一下又一下。就着这个因为完全被钳制而不大舒服的姿势,喻虞睡着了。
他是入眠了,但身旁人却没有。
薄权盯着人看了很久,然后凑过去,在怀中人的嘴唇上亲了亲,又将人更抱紧了些,这才颇为满足地闭上眼睛。
苍穹的墨色逐渐褪去,天幕一角缓缓呈现出代表朝气的白。
东方即白。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定点响起,叮铃铃的,扰人清梦。一条结实的手臂这时伸过,拿起手机摁住屏幕上的滑块往左边一滑。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
薄权睡眼朦胧,正想像平时一样伸个懒腰,却忽然觉得怀里暖烘烘的。
不仅暖,还有点软,甚至颈脖处好像还有一道呼吸。
有人睡在他身旁
薄权猛地睁大了眼睛,刹那寒毛卓立,他火速扭头看,只见近在咫尺的男生睡颜乖巧,几乎是整个人嵌入他怀中,对方长长的眼睫阖在眼下,如同一只停歇的黑蝶,乖顺极了。
然而薄权依旧震惊,仿佛头上有惊雷砸下,把他劈得内外皆焦。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个跟他作过一场戏、只是名义上的身体情人的男生在这里
难不成,他们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不会吧
薄权颤抖地掀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