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
他们没能散步回家,没一会儿司机便来了。
那个夜晚变得模糊,回过神来,简觅夏已经坐在教室里了。
路温纶他们一点不担心考试,每天仍盼着去抢占篮球框。给路温纶买水的女孩只多不少,有时直接送到班里来。
递到简觅夏手里,简觅夏就放在他桌上。路温纶一个人喝不了那么多,分给大家伙,说,“你别接啊。”
简觅夏无语,“我怎么拒绝啊。”
“你就说。”路温纶满头汗,汗珠从眉骨角滑落,他垂眸,“说我不要啊。”
期末考试在蝉鸣声中如期而至,因为下学期一来便分理科,会重新分班,所以这次考试成绩相当重要。
简觅夏、唐钰和张约翰都读文科,傅禹读理科,路温纶捉摸不定,不过他们默认他会选理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读文科成为成绩差、智力水准不佳,乃至失败的表现。高中的文综多是死记硬背的内容,而女孩子倾向选文科,似乎更证明了一种偏见女孩比男孩逻辑性差。
但这是一个巨大的谎言,由整个社会和控制规则的男人编织的。简觅夏还没有读第二性,但已从现实的细枝末节感受到这一点。
何况,重理轻文只是为了符合国家现阶段发展需要,培养更多实用技术人才。
就像“德智体美”大多时候只是一个愿景一样,本就编排得幼稚浅显的音乐、美术课被主要科目老师“征占”是常事,美育在教育体系里基本隐身,艺术生往往被视为文化课不行,靠特长挤进大学的一类人。
说不好这类人确实有一定比重,可十几年如一日为那一张卷子和红色分数努力,要孩子急忙抉择未来的方向,和相亲闪婚没差,多少有点荒谬。
总之,简觅夏像得到一份双球甜筒一样,获得了双倍的偏见。
不像唐钰,不管谁来看“大提琴”三个字都是有分量的,在讲求实用技术的那群人眼里,乐器弹奏具有专业性,而且“古典”又是他们好不到的龙。因此唐钰的甜筒是哈根达斯,或者diva。
至于张约翰,他就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写在脸上了,没有人跟他计较的。尽管体育运动员从来不会头脑简单。
从入学到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三个月,慢热的简觅夏终于完全适应了学校和北京的生活。
城西说大也不大,放暑假,孩子们都爱找地方出门写作业,比如肯德基、麦当劳这样的快餐店。
简觅夏在家里窝了好几天,也应唐钰之邀,一大早就往肯德基去了。
她喜欢麦乐鸡块,问为什么不去麦当劳,唐钰说麦当劳在拐角里,人少一点,搞对象的往那儿去。
“真爱学习的都在图书馆,我们,纯属街溜子。”张约翰开口便嘲讽,还把自己也搭进去。
唐钰乜他白眼,“街溜子都在三里屯。”
“那你说的是纶儿。”
张约翰把习题册哗啦啦翻开,从唐钰刚拿出来的笔袋里掏出一支墨绿色透明的签字笔,快笔疾书开始抄答案。
“别拿我笔”唐钰使劲把笔从他手里抽走,手肘拐出去差点打翻过路学生的餐盘。
“不好意思。”简觅夏替他俩朝那位学生点头摆手。
人家走远了,简觅夏把唐钰拽下来坐,“别闹啦。”
唐钰说“周围也很吵啊。”
店里的确很吵,儿童区滑梯设施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简觅夏喝了口可乐,翻开英语习题册做选择题。
张约翰说“你先做数学啊,数学没答案。”
唐钰说“数学你找路温纶抄啊。”
“路温纶出去了。”安静半秒,张约翰说,“你们不知道啊”
简觅夏接腔,“出哪儿去了”
“出国日本。”张约翰咧嘴笑,“我让他给我带猿人头了。”
“什么袁大头”简觅夏随口问。
张约翰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bae啊,bae,ik你总看过吧,上面有啊。”
不仅被奉为圭臬的ik,1626、yoho等二三流潮流杂志,简觅夏也都跟着同学们翻阅过。
“哦,那个啊,北京不是有专门店吗”
张约翰摇头叹息,“跟你说了也不懂。”
唐钰写着英语作业,头也不抬地说“我也不懂,体恤领口非要挂副墨镜是什么意思。”
张约翰立马停笔,把rayban飞行员墨镜架脸上,金色镜框,脏橘色镜片。他双手抹鬓角,给唐钰一个四分之三半侧脸,“不要迷恋哥。”
唐钰佯作呕吐,评价说“你像只青蛙。”
简觅夏不厚道地笑了。
“真的假的”张约翰不安。
简觅夏直接笑出了声。
张约翰瞪眼过来,简觅夏说“青蛙也有机会变成王子,没事儿。”
“你跟唐钰学什么不好,学她耍贫。”
简觅夏笑着,跟着餐厅的音乐节奏摇头晃脑,写作业。
暑假开始没多久,简觅夏接到好消息,妈妈要来北京看她。
考虑到简觅夏要参加艺考,现在的老师建议简觅夏每周至少去画室三次,课时费陡增,妈妈为此和爸爸要钱,要不到,就让简觅夏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总会说,戴青瞎折腾,当时不跟他争抚养权,你也不会离家那么远。简觅夏没话说,闷闷地问,到底给不给钱。
其实有时爸爸也不是故意不给钱,离婚后,爸爸仍然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女人将爸爸管得很紧,净拿爸爸欠债来搪塞。简觅夏当然知道爸爸捉襟见肘,可按妈妈说的,要不是那个女人哄着爸爸做假账、搞分家,他们家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故乡的亲戚笑说那是简觅夏小妈,简觅夏不懂,他们怎么会觉得她能够接受这样玩笑,苦中作乐。为这个原因,简觅夏也不会跟着爸爸的。
简觅夏有个年纪差不多的表妹,学钢琴,在简觅夏讨厌绿袖子练习曲时,表妹已能领会古典音乐的动人,坐下来练琴一练就是几小时。然而父母早早离婚,表妹不受管束了,两头拿钱,和叛逆小孩裹在一起,吸烟、打牌、出入酒吧。简觅夏以前奇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却也巴不得两头拿钱,迎接末日般挥霍光阴。可惜,竟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简觅夏期末比期中名词上升了一点,也只是一点点,戴蓉姨妈开始对她的成绩重视起来。戴蓉说,等她妈妈来了,商量着去报个补习班。
简觅夏想,才找爸爸要了钱,又要钱。
晚餐过后,简觅夏回到房间,戴上耳塞,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她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明明下定决心了,怎么就不能用心读书。可愈这么想,愈难学得进。
小雨拿了纸盒装的旺仔牛奶和小小酥进来,“姐姐,和我玩吧。”
“玩什么”简觅夏说,“又玩大富翁”
小雨很有劲儿,“对啊,和爸爸妈妈一起玩。”
小雨喜欢玩,遥控塞车、恐龙模型专门有个大箱子装他的玩具。像大富翁,简觅夏小时候的游戏,小雨并不很敢兴趣,和戴蓉玩总觉得没意思,后来和简觅夏一起玩了一套复杂的,忽然喜欢上了。
一家人全和他一起玩的时候不多。今晚爸爸妈妈都说陪他玩,他当然要叫姐姐一起。
简觅夏拿起零食,“行,走吧。”
小雨把棋牌铺在客厅地板上,让几人都坐好,掷骰子。
电视上卫星频道在重播甄嬛传,戴蓉注意力多在电视上,玩得并不投入。冯维文背对电视,想看没得看,说“不知道这宫斗戏有什么好看的,看一遍两遍,还没看腻啊。”
戴蓉乜丈夫一眼,“要你管。”
小雨说“爸爸,该你了。”
戴蓉说“你爱看北京爱情故事是不,难看的要死”
冯维文说“呵,哪儿难看了,导演不挺有才的么。”
戴蓉说“我是不知道怎么吹的,还有才,也就几个美女演员抢眼。”
冯维文说“那不就得了。”
小雨拍拍地板,“爸爸别说话了,该你了”
“哦、哦,”冯维文瞥了戴蓉一眼,低头找骰子,投出去。
骰子撞倒了简觅夏的棋,斜立着,面上是六点。
小雨数格子,笑呵呵说“进监狱咯。”
冯维文低头一瞧,忙说“哪儿呢,你看这骰子歪的,不能算是吧。”
小雨微微皱眉,“啊。”
“不兴这样的啊,你怎么还跟小雨耍赖呢,”戴蓉捡起冯维文的棋,放到监狱一格去,“这一圈没你的事儿呢。”
“不是,这”冯维文往旁边看,和简觅夏对上视线。
简觅夏说“该我了”
戴蓉把骰子塞到简觅夏手里,“来,咱们做大做强,把他家底掏空”
小雨有模有样地学着说“做大做强”
简觅夏笑着扔出骰子。
过了几圈,眼看戴蓉的地产愈来愈多,收的过路费铺在地上快成银行,冯维文逗趣似的悄声和小雨说“咱们拿掉她一两个子儿,她看电视,不知道呢。”
小雨低头笑,冯维文继续说,“你看,你只有两万了,从她这里过,一下就没了。”
小雨犹犹豫豫探出手,戴蓉倏地从电视上收回视线,“干啥呢,啊,父子俩合伙当强盗。冯维文,有你这样嘛,教儿子使坏。”
“我,这玩游戏嘛”冯维文笑说,“谁让你光看电视了。”
“我看看电视怎么了”
他们掰扯起来没完,小雨拉耸眼角,有点不高兴。简觅夏见了,和小雨对口型,分别把两个大人的棋拿起来,放到监狱一格。
“嘿,你俩”
冯维文正要说话,简觅夏笑着打断说“姨妈、姨爹,你们违反了游戏精神,罚你们关禁闭。”
冯维文笑着摇头,“什么精神”
小雨扬起下巴说“我和姐姐都在认真玩,你们答应了我一起玩,也要认真玩。”
戴蓉说“妈妈是陪你玩。”
“谁说的啊,”小雨说,“认真玩就是得当一回事,当成真的”
简觅夏点头,“没有谁陪谁玩。”
戴蓉和冯维文对视一眼,他说“那行,爸爸受惩罚一局啊。”
冯维文起身,戴蓉问“去哪儿”
“给你们买冰淇淋去,吃不吃”
“吃”小雨抬手,又看看简觅夏,“我也想去”
冯维文说“那咱们全家一起”“行,”戴蓉招呼俩小孩起来,“咱们散步去,别闷在空调屋里。闷坏了。”
一家人慢悠悠出了门。
戴蓉说出都出来了,就去附近的商场,那里有个大超市,给孩子们买点进口零食。
冯维文说,买这么零食干什么,两个小家伙天天在家,光顾着吃零食,还能吃饭么。
戴蓉就不乐意了,“我吃,总可以吧。”
冯维文直摇头,“你说你这毛病,让你少网购,像害你似的,就要处处给我找事儿。”
“我说去超市,怎么就是给你找事儿了。”戴蓉挽起冯维文的胳膊,“老公。”
冯维文脸上绷不住,“孩子们都在呢。”
“那又怎么,还不是我们的孩子。”
简觅夏在后边听了笑,转而想起自己的父母。
卧室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巴掌大的台历,简觅夏在妈妈来的日子上画了一个笑脸,每天就数着日子过。
那是一个周六,可是临到那一天,妈妈却突然打电话说,过来不了了,机构有一个项目,她要去香港出差。
妈妈和姨妈一样,原来是做美容的,说起来高中肄业的姨妈还是领妈妈入行的师傅。只是妈妈“发达”的早,开了店,后来还投钱给姨妈做事,不怎么做客户了。
这回妈妈经人介绍出国培训,回来后在上海的医美机构做美容顾问。妈妈才到新环境工作,很忙。
简觅夏理解,没有说什么。
简觅夏告诉戴蓉,戴蓉打电话给姐姐,说夏夏闷闷不乐的,你们这么久没见了,要不等你出差回来,让夏夏去上海过暑假。
简觅夏在旁边说“我得去画室”
“哦也是。”戴蓉转头对电话说,“那补习班的事儿”
俩姊妹开始煲电话粥,避开了简觅夏。待戴蓉挂断电话,来卧室和简觅夏说,“补习班的事情,你妈妈说看你的意思。听说有的艺术生是等艺考过来,高三再来集中补课,不过我是觉得,分了班肯定不一样,得先做准备。你问问同学,打听一下有什么好的老师在补课,姨妈也给你问问。”
“好。”
简觅夏一点头绪都没有,八班的同学根本不在意,而像傅禹这样的资优生,只是因为一次失误进了平行班,虽然家里找不到关系调班,但能亲自辅导他学习。
简觅夏想和戴蓉商量,要不这事儿先算了,看她下学期的情况再决定,说不定分科之后她的优势就展现出来了。
简觅夏走到甬道拐角,隔着半透明纱帘,看见戴蓉和冯维文站在露台上说话。声音不大,简觅夏却因听到自己名字,留意了起来。
冯维文让戴蓉不要这么张罗她上补习班的事情,到时候她们花了钱不见效果,又要怪他们。
戴蓉说,孩子在这儿住着,生活、学习,转眼就要高考的,成绩差了,她怎么跟姐姐交代。
冯维文觉得,当时说好只是借住、借读,反正没户口也要回原籍地参加高考,他们尽这个情谊帮忙照顾孩子生活就不错了,只要保证孩子健健康康、别出事儿就行。
戴蓉抱怨冯维文小气,如果换了冯维文大哥的小孩,指不定忙前忙后,就怕没照顾周到。
简觅夏不听了,佯作无事般走出去。
戴蓉瞥见了,说“饿了”
简觅夏不好意思地抿笑,“我看到十二点了。”
“饭已经蒸上了,姨爹这就去炒菜,一会儿咱就能吃了。”
戴蓉招呼简觅夏看会儿电视,跟着冯维文钻进厨房。
吃饭的时候,戴蓉说一会儿送小雨去上辅导班,让简觅夏跟着一起,去逛商场。
简觅夏抬头看饭桌上两个大人。
冯维文给小雨夹了一筷子青菜,说“夏夏来这么久,都没带你怎么出去玩”
戴蓉忙说“孩子忙着学习呢。”
“是、是,”冯维文笑笑,“带夏夏去逛逛,买身新衣裳。”
“用得着你说”戴蓉嗔道。
简觅夏不去画室的日子,基本都和唐钰约好了。唐钰上午练琴,有时去老师那儿待一整天,他们一般约下午。
放假,唐钰身上带着手机。简觅夏上了车就给唐钰发消息在哪儿
唐钰说在家,怎么了
简觅夏说我妈妈今天不来了,你等会出来吗
唐钰说怎么回事
简觅夏说工作
唐钰说我等会和你说
简觅夏其实没有很想逛街,但她的确很久没有买新衣服了,两个大行李箱带来那些衣服翻来覆去穿,再是甄选的她最喜欢的,那也该腻了。
商场的停车场小时费贵些,戴蓉便到附近停车。在地下停车场转了一圈才把车停好,又上地面,过马路去商场。
商场进门口有ouisvuitton,橱窗巨大,用红白相间的波点装饰,还置有触手装置。
“这什么呀。”戴蓉觉得有点恶心。
是草间弥生。简觅夏在心里说。
走进商场,立刻闻到一股香味,比空气清新剂好闻,但又不是特别突出。大厅里陈列金属玩偶装置,抬头就看见开阔而繁复的建筑空间,天花板与地板在几重楼的照明下熠熠生辉。
简觅夏以前不是没有进过这样的商场,但她买衣服,和妈妈多还是去本地商场。那种一楼美妆专柜,二楼箱包,三楼男装,到四五楼才是女装的老式商场。每个专柜门店差别都不太大。
而这里,一楼是奢侈品专柜,走去扶梯还会经过卡地亚、宝格丽之类的珠宝门店。扶梯往上,都是杂志上能看到的品牌。
真的要在这里买衣服吗
又不是买一双匡威或耐克,运动商场多的是平价款式,想买贵的都没货。
戴蓉不像小镇的中年女人,不觉得到了什么年纪就该穿什么衣服,因而品味很年轻化。她瞧见甜美风格的门店,说去那儿看看,领着简觅夏走了进去。
简觅夏略知道这个日本少女品牌,想来不会太贵,试一试应该没关系。因此戴蓉挑了条连衣裙让她去试,她就跟着店员去了试衣间。
门关拢了,简觅夏脱下鞋子、裤子,拿起衣服。
先翻吊牌
简觅夏换好衣服走出去,象征性照照镜子,不好意思地说“有点不太适合我。”
淡蓝色缀有数码印花的无袖连衣裙,h型,不会过于甜腻,背后u型露背设计还有一点俏皮的少女性感。
很难不合适,这条连衣裙凸显了简觅夏平时藏起来的甜蜜气质。
店员说她穿的运动鞋不对,从更衣间拿出一双带低跟白色拖鞋,蹲下来给她换上。
这种时候简觅夏总有点紧张,不像那个享受惯服务的少爷,简觅夏受不住别人的好意,多一点便觉着有所亏欠,不买不大好了。
“这样就对了吧。”店员不吝溢美之词,夸简觅夏可爱,又说皮肤太好了。
十六岁女孩,皮肤不好才怪就是满脸青春痘的,那也是胶原蛋白过溢,纯美极了。
戴蓉笑笑,从镜子里瞧简觅夏,“喜欢吗”
“啊”简觅夏轻轻咬唇,“我再看看别的吧。”
“行啊。”
她们离开了这间门店。简觅夏说“其实我不缺衣服。”
戴蓉哪会不知道小孩的心思,“怎么,多少钱”
简觅夏告诉戴蓉两千,一千八。戴蓉撇唇角,“是有点贵,那个款式那个面料,网上起码便宜一半。”
“是吗”
“我这身就是网上买的,不差吧。”
简觅夏点点头。
之后简觅夏虽尽力避免去试衣,可还是抵不住店员的热情,而且戴蓉也叫她去试。
逛来逛去,简觅夏还是惦记着最开始试那件。
戴蓉看出来了,说喜欢就买。
商场做活动,满减送积分,店员极力推销。本来简觅夏想买一条超短牛仔裤,可是光裙子就这么贵了,却是开不了口。
戴蓉已经忘了,看店员这样热情,便给自己挑了一条牛仔半身裙。
戴蓉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姨爹不许她在网上买东西,那商场买东西就是这个价,反正他答应了他给。
原来又是一场夫妻战争,她就说姨妈没这么大手笔。
倒也不是她说,原来爷爷奶奶有些瞧不起妈妈这边的亲戚,觉得他们忒小气,提瓜果礼品来拜年,也要吃掉好些才走。现在来看,如此计较这一点小事,倒不知道谁更抠抠索索。
简觅夏小声说“姨妈,你们经常为这个吵架吗”
戴蓉怔了怔,说“没有,以前你看见那回,不是为这个。那回我在车上捡到一支口红,你姨爹非要说是我乱买东西记得不了,我说这些东西我从来不在网上买,这就吵起来了。”
戴蓉笑了下,摆手道,“他帮老总接送了一下秘书,小事儿。”
简觅夏想起来了,怪不得当时听姨妈执意要和姨爹到公司去。
简觅夏不知道说什么。以前周围人都说爸爸是绝世好男人,可还是出轨了。大概好男人也出轨,好丈夫不会。
简觅夏觉得这些大人根本就不懂婚姻是什么,婚姻不是什么爱情的坟墓,婚姻和爱情无关,是主流人生的起跑线,结婚就是找人生合伙人,想要拆伙得坐下来商量谈判。不想拆伙却出轨,只会把生活、事业搞得一塌糊涂,无端迫害下一代。
简觅夏看了看手机,说要去找同学。
戴蓉知道她和唐钰几个同学要好,放假以来经常出门便也没怎么过问,只是每回都叮嘱,要注意安全,别拿陌生人给的东西。
戴蓉捎她过去。还没到汉堡店,在一家奶茶店前看到唐钰和张约翰,简觅夏忙让戴蓉靠边停车。
简觅夏下了车,挥挥手,戴蓉便将车开走了。
唐钰正甩开张约翰,气呼呼地说“我不去”
“去哪儿啊”简觅夏懵然地问。
“他哥们儿过生日,非让我跟着一起去,我凭什么呀”唐钰说。
他们的奶茶做好了,店员问现在喝还是打包。张约翰说现在喝,插上吸管给唐钰递来。
唐钰顺势给简觅夏。简觅夏不明所以,捧着奶茶说“不认识的吗”
“认识就我们田径队的。”张约翰说。
唐钰蹙眉,“我不去。”
看她态度坚决,张约翰渐而失去耐心,“那算了,我找别人。”
张约翰说罢便拦的士走了。简觅夏仍一头雾水。
唐钰说“他们田径队师哥都要带女生,他非要让我去,我肯定不干啊”
简觅夏“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找谁。”唐钰咕哝。
傍晚,唐钰带简觅夏到巷口吃馄饨,两个人散着步回了家。
“听说路温纶要回来了。”
“他不是要过完暑假才回来吗”
“谁知道呢。”
简觅夏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因为路温纶清空了那则个性签名。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说到龙襄。唐钰说,龙襄人人人网发了照片。
简觅夏之前就知道,但不太感兴趣。回到家后,她用电脑登录进去,先看见了龙襄一张卡西欧自拍。
龙襄发过一句歌词,“我要爱情摧毁世交也不失为一个壮举”。但那是好多年前了,龙襄还是小小女孩。
最近龙襄说,“实实在在踏入过我宇宙,即使相处到有个裂口。”
发布不久后,路温纶回复两个字,某某。
二十一世纪网络动态就是灯谜,你出题我来猜,乐此不彼。而他们早熟少年少女最爱的,就是港乐的词。
简觅夏不懂是怎样晦涩的历程,但总算找到他们先前分分合合的答案。
龙襄认识了一个大学生,他搞了一支还很业余的摇滚乐队,是吉他手,个人主页有一个相册放乐队排练、演出的照片。
这两天,龙襄和这个大学生正式交往了,她发了那张与吉他的合影自拍。从不错过龙襄动态的路温纶,彻底无视了它。
他当然没有无视,他清除为她写的签名,提前结束度假。
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只不过是进一步确认。
但不需要更进一步从当事人口中问到确切答案。
简觅夏觉得她的心情好古怪,像通宵看完一篇简短美丽的故事,其中,少年的剪影是那么纤细、忧郁。
看见他在线,简觅夏忽然冲动地发去消息什么时候回
路温纶几乎秒回干嘛
简觅夏上课都不见你
小路不迷路你想给我削铅笔啊
简觅夏白痴
小路不迷路在候机
简觅夏
简觅夏一路顺风
小路不迷路白痴
小路不迷路飞机顺风就gg
小路不迷路给你补物理吧,免费
简觅夏白痴,我读文科
小路不迷路白痴
简觅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句白痴是说选文科的是白痴,不免气从中来,猛敲键盘。
抬手,小心翼翼望向书房门后边,没人听见她的动静。
简觅夏退出登陆,关机。
洗漱过后,简觅夏打开房间空调,打算开一会儿,关了再睡。
她看手机,路温纶没有再发来消息。有好几条消息提示,竟是傅禹发来的。
傅禹这个暑假都在学习,据说下学期不分去竞赛班,他就不用读了。他几乎处在失联状态,深夜发来消息,不免让人意外。
傅禹说有件事想拜托她。
翌日,简觅夏提前打电话去画室,谎称吹空调,冷热交替感冒了。其实她大可不必撒这么个谎,可是一紧张,话便脱口而出。
还是得怨傅禹,他拜托的事儿太重大了。
他在一个叫微信的手机应用上认识了一个男人,准确的说是好几个男人,但就和这个男人聊下去了。他谎称自己成年了,言语中都迎合对方,说一些成年人的话题,其中不乏露骨言语。
这个男人约他见面,说了两回了,傅禹不想再拒绝。可一个人还是有些胆怯,便拜托简觅夏一起,好打掩护。
他们约在三里屯星巴克见面,简觅夏吃过午饭便出门,竟比傅禹都早到。
门店络绎不绝,简觅夏呆鹅似的站在星巴克门口。手机振动,路温纶发消息到了。
简觅夏不明所以,想他是发错了人。本来想回复,这时傅禹也发来消息,说他到了。简觅夏说她就在星巴克门口。
不一会儿,简觅夏见烈日骄阳下,一个大男孩快步走来。他穿一件宽松短袖衬衫,膝上卡其短裤,白袜扎到脚踝处,踏一双vans板鞋。也还是傅禹平时的衣服,但换了膝上短裤,一改往日斯文板正。
两个人碰了面,傅禹抿唇不说话,大有等简觅夏评判的意思。
简觅夏点头,“好看。”
“他到了吗”
傅禹看手机,“他还没回复。”
“那我们要进去等吗”
“好。”
简觅夏和傅禹进了咖啡店,傅禹问她喝什么,她本说不用了,想到光坐在店里有点古怪,看着柜台后的招牌,点了中杯星冰乐。
傅禹点了一杯冰拿铁,抢在简觅夏之前埋单,“我叫你出来的。”
兼职店员抿笑,以为他们学大人出来约会。他们察觉了,闷笑着走到等咖啡的柜台旁。
“你知道他的样子吗”
“没见过,他说今天穿白色体恤。”
“那你们见了面,就在这里聊天吗”
“我不知道。”傅禹有点紧张。
“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你为什么想见他”简觅夏说罢又觉得是句废话。
傅禹却认真说“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样子。我们在网上聊得很开心。”
“我懂。”
“嗯。”
二人取了咖啡,坐在靠窗的圆桌旁。
咖啡早喝完了,邻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傅禹等的人没有来,也没再回复他的消息。
“他肯定看到我了。”傅禹说,“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就走了。”
“怎么会,他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都没回复我了。”
傅禹说“我们走吧。”
简觅夏说“回去了吗”
“你要不要去书店”
“好啊。”
他们在书店里说了很多话,分别时已至黄昏。
这日下午,简觅夏去画室上课,相熟的实习老师说,昨天路温纶来了,还问起你。
下了课,简觅夏给路温纶发消息,几个字删删改改,慢吞吞发出去你回来了
没过两分钟,路温纶一个电话打过来。
简觅夏只觉得烫手,手机捂耳朵上,耳朵也烫了。
“喂”
“不是给你说了么。”路温纶似乎在打游戏,键盘鼠标声音突突响。
简觅夏没说话,那边渐渐安静了。
路温纶说“你好点没啊。”
“啊”简觅夏觉得她热昏了,只听到这巷子里蝉鸣阵阵。
路温纶又有点不耐烦,“你生病请假。”
“哦,我其实”
路温纶打断她的话,“在哪儿”
“刚上了课,准备回家。”
“你过来。”
“我还要回家吃饭。”
“说得我不给你吃一样,快来。”
“喂”简觅夏来不及反驳那边已挂断电话。
路温纶在网吧,有时下了课就奔那儿去,简觅夏来往路过,知道地方。
他说去她就要去啊她又不听他差遣。
但是在站台等公交车,等着等着就上了124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