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死了
两个人跑到路边,看见公交车到站停车,门开了便上了。
简觅夏从牛仔裤兜摸出硬币,两个人往里走,靠边站,喘着气笑不停。
简觅夏拉手环觉着疼,把手翻过来,路温纶看见她手掌破了,说要找间药店。
简觅夏说不用,回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太猛了吧,差点儿就被逮到了。”她松弛下来。
路温纶说“怎么可能。”
“看来你没少干这种事。”
“你”路温纶放缓呼吸,懒得同她争辩。
车窗斜顶上贴着线路站点,简觅夏一数过去,说她还有四站,下了车再换乘。
“你呢”
“我不坐这趟车。”
两个人看着彼此,又笑了。
“明儿画室见吗”简觅夏说。
“下午行。”
简觅夏回家,拿钥匙开门,戴蓉闻声来应门,将她堵在玄关数落了好一通,直到冯维文从露台走出来,掐了烟,劝戴蓉消气,“暑假嘛,孩子玩一玩很正常。”
戴蓉不悦道“这么晚回来,一身弄得脏兮兮的还好听我劝去画画没穿新裙子,不然还得回来跟我哭”
“好了,好了”
简觅夏把手藏在背后,生怕戴蓉发现她手擦破了,不然定要问个清楚,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简觅夏低头回到卧室,取下单肩背的画筒,塑料黑漆上一夕间多出许多磕碰痕迹,但好像贴着许多标签的行李箱是取过很多地方的证明,这些痕迹是她独自拥有的秘密证明。
戴蓉拿酒精、棉签进来给简觅夏处理伤口,念叨说还好没太严重,然后赶着简觅夏去厨房,自己用微波炉热了饭菜吃。
暑假画室老师会布置作业,因此简觅夏一般不会连着去画室,为了明天下午画室,简觅夏连夜赶临摹作业。
最后累得瘫倒,一晚上睡得又沉又不舒服,将近晌午被戴蓉叫起来,在衣柜前思索半天,还是穿了体恤与牛仔裤。
吃过午饭便出门了,在地铁上给唐钰发消息今天下午要去画室otz
“总攻大人”回了n个感叹号你敢放我鸽子
行车到站,简觅夏熟门熟路往画室走去,在院儿门口碰见路温纶。
他正从车上下来,不怕晒似的穿黑tee黑长裤,连球鞋也是黑色。
车门敞开,简觅夏瞥见后座还有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穿一身黑裙子。
“我姐。”路温纶说,“路温纱。”
车里的人稍探过来,笑着挥手。简觅夏只得点点头,露出一个笑。
“小路,姐姐走了,好好儿学啊。”光是甜美声音,就让人想象路温纱是位大美女。
路温纶似乎很烦姐姐在人前装嗲,扯唇角,“拜啦。”
简觅夏跟上路温纶,重点有些奇怪,“怎么叫你小路”
“不然她大路,我小路啊。”
简觅夏笑点也奇怪。
路温纶说“我q号是她给我的,她起得网名,我一直没改,懒得改。她id罗马你懂吧,条条大路通罗马。就一女神经。”
简觅夏觉得这个姐姐很有意思,却也发现路温纶和他姐姐感情十分要好,他很喜欢他姐姐,否则哪个十六七岁的酷哥会沿用小时候姐姐给的网名。
“我没有亲的兄弟姐妹,表兄妹就是最亲的。”
“响应政策,积极分子,挺好。”
“但我会好奇有哥哥姐姐是什么感觉。”
“嗯”路温纶微微蹙眉,“会打架。”
简觅夏笑了。
窗外蝉鸣声渐匿,暑假猝不及防结束了。报道这天下午,简觅夏、唐钰和张约翰挤了同一辆公交车。
唐钰最后半个月去国外训练了,剩下两张卷子抄的简觅夏的,张约翰鄙夷地说,都要分班了,就你们傻兮兮地还写那么多作业,他说他把习题册抄完主要是为了应付父母,免得吵他成天在外瞎晃。
整个年级的分班情况张贴在过道上,人们一窝蜂围在那儿看。唐钰撺掇张约翰帮他们看,张约翰长手长脚又壮实,挤开人群,拍了张照片,立马退了出来。
“看到没有”唐钰期待又有一点紧张。
张约翰把手机递上去,唐钰立马划屏幕放大图片,“唐钰简觅夏耶”
唐钰转身雀跃道“我们都是一班”
简觅夏笑着收拢了手,“太好了”
张约翰说“我也一班。”
唐钰嫌弃,“什么呀,那我们原来班的还有哪些人”
张约翰说“没几个人,你家里没听到消息吗,一班是文科实验班了。”
唐钰狐疑,“那你怎么进的”
张约翰咧笑,“我么我”
唐钰翻白眼,“不用说我也知道了。”
听说分到重点班了,简觅夏喉咙有点干涩。简觅夏该是这样的可是,现在不晓得她的情况是否和张约翰一样,托了关系
“咱们走吧。”唐钰把手抵在腰上,示意简觅夏挽上。
看女孩们朝八班走去了,张约翰追上说“你们怎么就顾自己啊。”
“哦,”唐钰颇不在意地问,“你爹哪个班”
“十三班,理科竞赛班。”
“猜到了。”
张约翰接着说其他人的情况,大体上相熟的一群朋友几乎全部分开了,除了几个读文科班的。全年级只有三个文科班,一个文科实验班,剩下十余个理科班,一个竞赛班,三个实验班。竞赛班和实验班的区别在于竞赛班的同学有数学竞赛之类的某科目特长,参加国家比赛获奖有机会为高考加分,而实验班选入的是综合成绩优异的同学。
简觅夏默默地听着。
一班主任依然是英语老师吴沛,她站在教室门口等待同学们来报道,一见唐钰几个便亲切熟稔地打趣,孩子们也都很惊喜。
“老面孔啊,我待会儿要收作业的。”
张约翰说“我没问题她们俩不知道,您重点检查。”
吴老师抚眼镜,“快进去坐着。”
“得嘞”
他们找中间排的位置坐下,聊着天,时不时注意进教室的同学。
张约翰人缘很好,好多人他都认识,进来便打招呼。唐钰认识的人也不少,但顾着和周围的同好女孩们说话。
简觅夏偷偷摸出手机,在课桌底下检查消息。路温纶没动静,发来消息的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傅禹。他去了十班。
简觅夏刚才就听说了,理科实验班。想他在父母面前可以轻松一点点了,回复了“恭喜”。
愿意出力的同学去办公室提来课本,整个教室吵吵闹闹。吴老师让同学发放了课本,便站上讲台叫大家安静下来,开始讲话。很随意地通过自荐方式选拔了班级干部后,吴老师便放大家去吃晚餐了。
从这天起,梦幻般的下午三节课制便结束了。老师建议大家上晚自习,言外之意便是实验班的同学除了各别特长生,必须上。
亦没有人甘于跌出实验班,有一个走读生要上,所有走读生便都想上。
学校附近破旧饭馆人声鼎沸,简觅夏和唐钰碰到了以路温纶为首的几个哥们儿。张约翰走进来就点小炒,招呼俩女孩和他们一起坐。
看起来是他找齐大家要聚这一餐,毕竟他是其中最喜欢热闹的那个。
傅禹,还有网吧见过的向阳也在,他们都是十班的。向阳的头发染深了,依稀还有烟花烫的痕迹。
他们说起老师让向阳剪头发的场面,一位男孩学他们班主任惟妙惟肖,大家笑起来。
饭馆大妈收拾好角落的圆桌请孩子们坐。他们就近坐下,剩下周绍辉站在一边。
“你拿个凳子来坐啊。”张约翰说罢往后厨喊,“姐,差张凳子”
大妈拿了张凳子过来。
坐在男孩们中央的路温纶一面拆餐具薄膜包装,一面不动声色去看简觅夏。
他们讨论过,他知道周绍辉令她有点困扰,所以想知道她此刻的态度。显然,她不是会无端给人脸色看的女孩子。
“坐啊。”路温纶随意道。
张约翰拽着周绍辉坐下了。
时间并不宽裕,大家虽边吃边说话,但也保持了几分速度。吃完饭,第一次和大伙儿一起吃饭的一班男同学说请俩女孩喝奶茶。
简觅夏刚温柔拒绝,张约翰便打趣,“咋,这就看对眼了。”
唐钰不高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男同学说“我请大伙儿好吧,都喝什么”
几个男孩都说不喝,简觅夏和唐钰也不,他只好作罢。
回学校的路上,简觅夏和唐钰走在后边。男同学问简觅夏叫什么名字,唐钰奇了怪,挑眉说“一桌吃了饭你还不知道人家名字。”
“我知道你唐钰。”男同学说,“但这位,我净听他们叫你夏夏了。”
简觅夏出于礼貌说“简觅夏。”
走在前面的男孩激情讨论着刚出结果的欧冠小组赛抽选,傅禹回头看了看他们,简觅夏回应了一个笑。目光不自觉挪到另一道背影上,可走远了也没见他回头。
第一天两节晚自习都由班主任守着,大家安静看书或预习,静下心来找回学习状态。
当铃声敲响,什么投入状态统统破功,全年纪的走廊吵闹得不成样子。同学们鱼贯而出,吴老师在门口再三提醒,明天记得穿校服,要举行开学典礼。
张约翰跑飞快,一溜烟不见了。唐钰正暗骂着,遇上方才一起吃饭的同班男同学。
问简觅夏怎么回。
唐钰乐了,“坐公交车啊。你有人接”
男同学不否认,“顺路的话送你们啊。”
“你住哪”
男同学报上街区,唐钰说“哦,不顺路。”
“你呢”男同学又问简觅夏。
“我和唐钰一起,我住菜市口。”
“哦。”男同学微微蹙眉,连连点头。
接连几天,男同学对简觅夏都有点殷勤,加联系方式,请饮料喝,问东问西。
简觅夏不太舒服。
大课间和路温纶他们一起在小卖部充饥,男同学也摆阔给所有人埋单。一向最阔的酷哥,呼哧呼哧吸泡面,吃完扔了捅走人。
下午,男孩们不吃晚餐先打篮球,简觅夏和唐钰出校门给他们带汉堡、鸡肉卷,回来,满头大汗的男同学炫耀般讲解他刚才如何完美运球完美投中三分球。
唐钰私下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他喜欢你吧”
简觅夏有所察觉,却是毫无感觉,“希望他别说。”
唐钰笑出声来,“有时候都不知道说你自信还是自恋,不过女孩这样才好,你不端一点儿别人就觉得你好对付。”
倒不是如此,但是怎样她也说不清楚
男同学的耐心似乎不太持久,两个星期,当张约翰话说敞了,一帮哥们儿都知道他在追简觅夏的时候,他便没动静了。
简觅夏反而觉得很好。
可是,新的星期一大课间,简觅夏在厕所隔间听见了同班女孩的议论。
她们依照事实,语气夸张地说,简觅夏给自己贴金,明明住宣武,非要说和唐钰住得近。
简觅夏等她们走了才回到教室,偷摸打开手机查宣武、西城。
唐钰忽然来到她身边,教人吓一跳。
“看什么”
“我原来都不知道”不知怎的,简觅夏觉得很羞耻,“宣武和西城是合并的。”
“对啊,怎么了”
“那我住老宣武,还和你顺路。”
“是顺路啊,隔了几个站。”唐钰一头雾水,“什么啊。”
简觅夏微微低头,“我听人说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唐钰扑哧一笑,“你学到老北京精髓了啊。”
过了两秒,她意识到不对劲,“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简觅夏摇头。
唐钰转头,便看见后排几个闲聊的女孩有意无意看着这个方向。
唐钰呵笑,起身便走过去。
“说什么了”
女孩堆里最盘靓条顺的那个笑笑,“什么”
“你们不是议论我是非么。”
简觅夏过来拽唐钰,唐钰反倒把简觅夏拉到身后护着。
“谁议论了,搞不搞笑。”
“说什么了”
女孩站起来,比唐钰高许多,横许多,“你和那种人一起玩有意思么,”说着和同伴们笑,“特别不一样吧。”
“我也想有个使唤丫头。”
唐钰听了污耳朵的话,想也知道能说出这种话的孩子是怎么议论“老百姓”的。
唐钰也不客气了,说“怎么,身份证都是110102是吧,还是说百年前家就在这儿了,那怎么得皇亲国戚。不过这都解放这么久了,还不是爸妈点头哈腰混到能送你们来这儿读书的。”
女孩一听,就要动手了。旁边男同学看见,赶忙来劝。
唐钰却更生气,睇了男同学一眼,“赵韦,不带你这样的。”
“我”
唐钰不相信也不需要他的辩解,回到座位上,气呼呼说“还好你不为所动,赵韦真挺奇葩。”
简觅夏说“他可能也不是有心的。”
“你别这样行不行,周绍辉的事情也这样,搞得现在张约翰还敢和他那么好。”
“可是我又没权利让谁和谁做朋友,谁和谁不做”
唐钰轻呼一口气,“也是,让他得意去吧。让这些男的得意去吧。幼稚死了。”
夜晚,被窝里的手机亮着光。
小路不迷路听说你们班有事
なつ。听谁说
小路不迷路翰儿子
なつ。他说什么
小路不迷路就你们班的事啊
なつ。没什么
两分钟后
なつ。打篮球给你送水的女生
小路不迷路没印象
なつ。你最好是
小路不迷路你很严格
小路不迷路哥们儿第一,我挺你
简觅夏把脸蒙在枕头里,初秋的夜里有一点点湿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