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拥有必先懂失去
清晨天未亮得透,西中门口陆续出现私家车,背著书包或斜跨邮差包的少年少女走进学校。
赵韦戴着beats耳机,下车半秒的动作眼睛也不离手机。他出示走读生校卡过了校门,穿过篮球场走进教学楼。
砰三楼男厕向来敞开的大门猛地合上。
向阳身上校服松松垮垮,手里捏一支烟,依靠在门上。
“你来得挺早啊。”
赵韦什么都没听清,只觉脖子被衬衫衣领箍得喘不过气。
“路温纶”他挤出几个字。
向阳往小便池里掷了烟,走过来猛一脚踹向赵韦。赵韦匍匐跪地,向阳抡拳要打,路温纶先一步挡开,扣住赵韦肩膀,一拳一拳砸向他腹部。
向阳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纶,下手轻点。”
“老子好久没送人进医院了,过把瘾。”路温纶说着,丢开赵韦,伸开手。
向阳将扫帚扔过去。
路温纶一面打,赵韦一面躲,昨夜污遭的厕所地板还没人来打扫,赵韦爬遍整个地板,衣服弄脏了,偎在墙角打冷战。
“你知道怎么回事吧”路温纶冷声说。
“看不惯我你直接跟我动手,拐弯抹角耍手段。”
雾蓝天光从瓷砖墙壁上方的小窗透进来。
“你要是敢把挨打的事情说出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退学。”
向阳咧笑,“诶,赵韦,一开始我们当你朋友吧,你这么搞,以后见面怪尴尬的,不然你劝你爸送你去寄宿学校吧,郊区也有好学校,真的。”
赵韦只知道他们不再打他了,抱起书包,捡起耳机,疯狂跑出厕所。
路温纶还没解气似的,蹙眉说“孬种。”
赵韦本来只是讨厌被人忽略,他们以路温纶为中心,他转而不满起路温纶。故意踢掉路温纶决赛舞台,只是让人快心的恶作剧而已,哪想他反应这么大,直接动手。
赵韦才不怕他们说的,吓唬他而已,他们有什么本事能让他退学,反而他能让他们受到处分。
天亮时,赵韦的爸爸开着宾利来到学校。
同学们看见吴老师带着赵韦和他爸爸去了教务处,后来又去了校长办公室。
早上第二节是英语课,吴老师没来,让同学们自习。
下课后唐钰撺掇张约翰去打探,张约翰跑去办公楼打了一头,什么也没看到,但听别的同学说十三班路温纶和十班向阳一早就被老师叫走了。
大课间又把十三班周绍辉叫去了。事情似乎很大,一时谣言蜚蜚。
简觅夏深感不安,课都听不进去。
唐钰自己都捏一把汗,无从安慰。
上午放学前,一辆辆车开走了。周绍辉到一班教室找他们,说赵韦要转学了。
简觅夏堂皇不已,“那路温纶呢,要被处分吗”
“没有,但是他妈妈要他停学一周,在家里闭门思过。”
唐钰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师要叫你去”
周绍辉说“赵韦告诉路温纶一个人不能同时参与个人节目和团体节目,其实是他以路温纶的名义取消了路温纶的个人节目,今早路温纶和向阳把他揍了,他转头告诉老师。几个家长和老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估计老师觉得他们都有错,不给处分,他就抖出我也挨过打的事情。”
“你说了吗”
“我没承认。”周绍辉看了看简觅夏,“植物园本来就没监控,何况过去一学期了”
唐钰长呼一口气,“还好你没承认”
“我只是不想背处分。”
唐钰默了默,忽然掐了张约翰一把,“都怪你”
张约翰一直懵然着,一听这话便嚷道“怪我什么,那天向阳给我说了,后来没怎么和赵韦说话他们自己的事,能怪我要不是路温纶看不起赵韦,赵韦怎么会背后使绊子”
唐钰倒抽一口气,“张约翰”
张约翰大步离开,周绍辉踌躇两秒,追了上去。
“夏夏,张约翰为什么这样”唐钰蹙眉望着远处背影,伸手拉简觅夏的袖子。转头却见简觅夏脸色苍白,被学校的大阵仗吓到了。
简觅夏也不清楚自己被什么吓到了,是少年人的善变心性,还是比暴力更深不可测的东西。
可是想起路温纶,只觉得心欠,觉得伤心。为了帮她排节目,他丢了自己的节目,现在事情又变成了这样
简觅夏不知道该用什么作开场白,字打了又删打了又删。
深夜,简觅夏辗转难眠,闭着眼睛按下绿键。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第二天没在学校里见到路温纶,周末他没去画室。听傅禹说,向阳也被家里管教了,停课在家。
星期一早晨,简觅夏在校门口碰到得以复学的向阳。
“手机。”
简觅夏一怔。
“你的手机,拿来。”
简觅夏把书包背到前面,摸出藏在底下的手机。向阳拿过去,输入了一个号码,直接拨通。
本以为是向阳的手机号码,不想向阳却把手机递到她耳边。
铃声响了一阵,电话接通,那边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吃早饭没。”
简觅夏抬眼看向阳,向阳双手揣进校服衣兜,进了校门。
“路温纶”
“嗯,我断网了,手机也被收了,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备用机,只能打接电话。我怕你以为我死了,太自责。”
“你作天作地,关我什么事。”
“喂,我这回遭的,起码你有一半功劳。你讲是吧”
“你这学期都要紧闭思过吗”
进学校的人愈来愈多,简觅夏往路边走,听路温纶胡说。又往回走,路温纶的胡话还没个完,简觅夏说,“我要迟到了。”
那边安静了会儿,说“挂了,没睡醒。”
学校里没有路温纶,还是一样,男孩们去小卖部充饥,一窝蜂涌到篮板下,夕阳西下,堆满课本的书桌旁是蓝紫色的天空,云好似孩子吹出来泡泡。
简觅夏浑不觉每日的天空有如何变化,月亮爬上树梢的夜才最熟悉。
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她手机欠费,给她缴费才发现一个月话费这么多,就去营业厅改了套餐。
妈妈叮嘱,要过什么生活,要靠你自己努力,要用心,少玩手机。
简觅夏听妈妈的话,可手机有魔力,躲在被窝里忍不住看,忍不住敲打键盘。
短信来来回回,校庆的事都离得远了。
那天开放日,建校百年,名人校友到场,简觅夏躲在教室里写卷子。校庆晚会,大礼堂容纳不下,操场搭了大型舞台,老师指挥学生挪凳子,依序入座。
傅禹几个拉着简觅夏到高三的教室,坐在不知道哪位前辈的桌椅上,享无敌视野。
简觅夏说,好好的票变成了看台票。大伙哄笑,把低度数的软酒精饮料递给她,“你在底下可没东西吃,还要保持纪律。”
还差一个节目的时候,向阳才提着他的吉他琴盒离开了。
“下面,有请高二十班的向阳为我们带来dontookbaanr”
听见主持人播报,唐钰诧异说“他不是唱民谣么,他不唱乌兰巴托的夜了”
傅禹没说话,只望着舞台。
昏暗舞台升起薄薄烟雾,随着琴声响起,灯光渐亮,向阳一边弹吉他一边来到立式麦克风前,他一头金发,白衬衫松松垮垮,纽扣解开到第三颗。全场掌声雷动,隐约还有少女的尖叫声。
“siiheeyeofyourd
don\''tyouknoyouightfd
abettercey
yoaidthatyou\''dneverbeen
butathethgsthatyou\''veseen
soyfadea窥视你的内心你知道吗,你或许会找到一个更美好的地方你说你从未去到那里但你所见到的万千事物都逐渐褪色
简觅夏晃了晃手中拉罐,只剩最后难以喝净的一口了。她抬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彩信过去。
路温纶说,他老年机,只能看到大字。
简觅夏说,抱歉,本来你可以唱歌的。
转瞬,电话响起。
除了那天向阳径自拨通路温纶号码,他们还没有讲过电话,简觅夏颇有些慌张地接听,“喂”
路温纶没说话,咳嗽了一声。
简觅夏以为教室里通讯不佳,起身走出去。
电话那端却响起了略微沙哑的歌声。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连掉了迹也不怕”
简觅夏步履变缓,生怕碰到什么发出声响似的。
没开灯,室内走廊没有多少光亮,简觅夏背抵教室外墙。一半墙面贴了瓷砖,手心触及冰凉,心翻腾得让人疑心在滚水里。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我便化乌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