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过我幻觉
弯腰捡起皮尺,退到安全距离,简觅夏说“你在质疑我的工作吗。”
路温纶只是微微蹙眉,不解那样的看着她。
“以什么身份,客人,老友,还是前任”简觅夏卷起皮尺揣进兜里,拿出纸笔记录下刚才量的一系列数字。
“一个想知道简觅夏过得好不好的人。”路温纶语气淡漠,令话语更显讽刺。
简觅夏按动圆珠笔,“你就是为这个来的么。”
“朋友介绍我来,没想到这么赶巧。”
简觅夏怀疑他根本就是看见她朋友圈发的定位,鼓起底气说“那你得出结论了没”
“很马虎。”
简觅夏再沉不住,气笑了,“我们都别装客气了。你有哪里不如意要来好奇我的生活我就马马虎虎啊,从来就这样,是你从没关心过。”
“有必要这么记仇吗,搞得当年我提的分手一样。”路温纶挑眉,揶揄十足。
简觅夏皱眉别过脸去,“你到底做不做”
“做啊。”路温纶颇为愉悦。
“料子你看好了吗。”
“师傅看着办吧。”
简觅夏顿了顿,唤路易来开票,拿面料簿记下编号,面不改色报价,“三万八千八。”
路温纶一点不意外,轻松道“可以刷卡吧”
路易请他下楼。
简觅夏气呼呼去制衣间,把备忘贴进工作簿,等明天和老师傅商量。师傅和工人已经走光了,宽敞开阔的空间静得令人不适。
稍微清理了工作台面,解下围裙,简觅夏从吧台一侧的隐形门走出来。
路易正在收拾,见了她乍乍乎乎地说“什么情况啊”
“啊”
“不同寻常喔,这个小路先生。”
“哦,”简觅夏松开发髻,将发圈套在手腕上,“有点神经对吧。”
“不是,我听到你们在楼上讲什么”
“讨价还价嘛,本来想开五万的单子,可是这个天穿厚呢还是有点太不合理了吧。”
“还跟你讲价啊。”
“有钱人最爱讨价还价。”
简觅夏低头看手机,和林浅野最后聊天已是前天傍晚了。今天要不要去找他
待路易锁了门,两人走出弄堂。
一辆哑光黑法拉利拉法大张旗鼓停在路边,来往的人拿着手机拍照。
简觅夏正想着是否要给林浅野发消息,路易顶她胳膊,她瞥了眼跑车,“万恶的有钱人”
却见车里的人是她口中有点神经的小路先生。
“不会在等你吧。”路易小声说。
路温纶注意到他们,开门下车。
路易推了简觅夏一把,缓缓退开,挥手说“明天见。”
简觅夏看了看路温纶,垂眸,“还要做什么。”
“难得碰到,反正我一个人吃饭挺无聊,一起啰。”
“不用了吧。”
“上车。”路温纶打开车门。
路上惊鸿一瞥不觉得,车门在眼前打开惊觉拉法的造型真的很夸张,为免街边拉扯录被围观路人录进视频,简觅夏迅速钻进车座。
路温纶说朋友的车,随便开来玩。看来他在国外念书那几年没少随便玩。
简觅夏直接报了住家地址,“吃饭免了,承您好心送我回家吧。”
路温纶调整姿势,把硌后背的调查档案袋放座椅侧边。
“饿了,先吃饭。”
“你讲不讲道理”
路温纶只扯出一个无赖的笑容,好像她怎么都拿他没办法,和从前一样。
“你男朋友怎么不来接你下班啊。”
“为什么要接我下班,他有他的事情。”
“是么。”路温纶微微蹙眉,“不过我碰到他了。”
“然后呢。”
“之前一起滑滑板的女的吧,他们在一起。”
简觅夏心口一滞,故作镇定,“朋友在一起很正常吧。”
路温纶哂笑,“不了解我也不会跟你乱说是吧。”
“怎么,你拍了照片。”简觅夏仍想抵抗一二。
“你要看啊”
沉默片刻,简觅夏说“你走错路了,我要回家。”
“我是你司机吗”路温纶注视后视镜,打方盘往闸北方向驶去。
“你神经发了。”
“至少我不会让你大白天喝酒。”
简觅夏不说话了。
估计觉得太闷,路温纶打开车载音响,音乐随机播放说唱。
男人抱怨女孩想要e、oubout、baenciaga、rada,怎么也无法满足。可是怎么办,他喜欢这个女孩,统统奉上,还有gui和docegabbana。
那时候他们就这样,然后她变成了一个只他呼吸而存在的洋娃娃。
需要和他聊简讯煲电话,需要追踪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别人的ig又上传了他在派对上的照片。
他持续回应着,用o回应她,舍友每次看到她拆快递很是羡慕。可她最爱的还是床铺上的毛绒玩偶。
后来想想,兴许是它们束缚住了她,让稚幼少女心不死,以为他们在演绎童话。
简觅夏说“就算阿野是我男朋友,出轨了我们共同好友,周围的朋友也不会说出来吧。你真的很机车,还跑来告诉我。”
“所以不是。”
简觅夏顿了顿,“都说了不是。”
“还是说那个女的是女朋友”
简觅夏微恼,“你讲什么,我这个人虽然没有道德,但讲武德好吧。”
后来才知道路温纶根本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找人对林浅野做了背景调查。没什么家底的沪漂,微信里一帮女文青,每一个都是可以上床的朋友,至于履历,在他看来当然泛善可陈。
其实不用路温纶提点,这段时间她也感觉到了,林浅野有了更投入的对象,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就是身边认识不久的女友。
路温纶带简觅夏来到一家米其林二星法餐。店里人不多,让人难以判断是否需要提前预约。总之让简觅夏感到意外。
店里空间开阔,垂坠水晶,一眼看去波光粼粼宛在水底。侍应生把他们引到座位上,他们看了菜单,没一会儿侍应生推着一小车面包过来,琳琅满目法式面包任君挑选。
既来之,简觅夏迫使自己放松,待侍应生给他们切好小块面包,她拿起黄油刀抹面包。
“不用我再转给你吧。”她笑话对座的人。
路温纶微哂,手背虚抹了下唇鼻。
“以前讲等你一起到哪里哪里,去吃餐厅。”
“不重要。”
是米其林不重要还是什么不重要,彼此没点破。
他吃了一口面包,正要说话,她先出声,“但是你都没有想过我知道以后会很难过,就不要告诉我比较好”
器皿的光微微折射在他们身上,路温纶看着她,“你讲的,不好的事情早做了断比较好。”
简觅夏不自然地端起水杯,“所以还是报复性质。”
“谁报复你要花三万八。”
“三万八千八。”简觅夏更正,“还有这餐饭。”
路温纶气笑,“我承认,不想看到你活得太好。也不想看到你不好。”
“有个词叫如人饮水,你尊重一下别人的标准。”
“我尊重你,希望你吃到好吃的心情会好一点。”
头盘冷餐传来,接着一道又一道小巧精致的菜。
简觅夏说要开一瓶酒,路温纶觉得有点好笑,叫来侍应生推介店里藏酒。
不过是想起有次一个三十来岁的founder邀请她赴约,简觅夏云里雾里听了一通金融分析,还被问及对虚拟货币的看法,简觅夏又说不出什么气势凌人的话,便表示想开一瓶酒。男人脸色顿变,简觅夏作温婉状,说还是一杯吧,昨晚喝得有点多。后来男人就在微信里沉底了。
和林浅野约会后,简觅夏总算逃脱主流菁英男人,可为自己找品牌投资人的事情亦就此搁浅。
童冉说路温纶如何如何,简觅夏从没想过,实在是因为当初分手对她而言太惨痛。但看来他不痛不痒,现在能有心思关心她是否遇人不淑。
“你上次说理想型,其实我不相信这个东西。”简觅夏说,“有感觉就是有感觉,没感觉就没感觉了,所谓理想型拿放大镜看也有缺陷,但一个人也无法改变另一个人,和想象中的人恋爱不可取。”
听懂了,字字珠玑讽刺他。
红酒年份不算太久,醒好了,侍应生为简觅夏倒了一杯。路温纶因为开车不喝。简觅夏其实也不懂红酒,呷了一口,又一大口。
“阿野,和阿野一起可以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喜好相似,关注的东西也是,一群朋友一起玩很开心。”简觅夏轻声说,“路温纶,这就是你和我做不到的。”
路温纶手里刀叉停了下来,注视她,“还有呢。”
“可以骂你么。”
“当时还没骂够你挂掉电话就把我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向阳帮我说话,你连他也删了。”
“说这些没意思。”简觅夏说,“你知道么我觉得很遗憾的就是,我们真的应该只做朋友。”
“现在也可以。”
“是吗。”简觅夏以手托腮,眼里映了光,“看在你是我客户的份上,我就卖你这个人情好了。”
路温纶笑。
埋单的时候,店里需要寄存他们的酒,路温纶让简觅夏留下名字和号码。她自己很难得来一次高级餐厅,实无用武之地,可谁说得准呢,便报了号码。
路温纶在单子上签字的时候,简觅夏看见五位数,哂笑一声。
玫瑰和蛋糕送到不远处的双人桌,男士单膝跪地,女士惊喜捂住脸,激动得落泪。
简觅夏在欢笑声中朝店外走去。
二人上了车,路温纶送她回家。窝在座椅里觉得头昏,降下车窗,把脑袋搁在窗旁。
引擎轰鸣和风那么真切,繁华夜色在眼前流淌。
握方向盘的手落到按键式换挡杆上,而后碰触腕上的发圈。
简觅夏无知觉,呢喃般说“谢谢你,给过我幻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