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川一直都没有办妻子的婚礼。
他将时雾停棺在正堂前,没有让任何人祭拜他。
在外人看来,傅明川似乎是休克了整整十四天,然后医学奇迹忽然活下来但对于一个早有诡传的世界来说,大家都心照不宣。
傅明川可能是遇到那种灵异事情了。
很多消息不胫而走。
据说傅明川那位年轻的妻子,是个隐藏的小天师。
他千方百计留住了傅明川的魂魄,并且赶在十四天内,不惜道破天机,救回了他的丈夫。
但是代价却是,他自己死去。
“他没有死,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死了。”
傅明川看着那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我是头七那天化鬼的,他一定,也可以。只要他能化鬼,我一定能想到办法让他再活过来。”
他对时雾那么坏。
他应该恨死了自己,他是怀揣着怨气死去的对不对。
那他一定会化鬼。
傅明川就这样,一直等到第七天。
可是。
什么都没发生。
身边的老天师说,并没有任何鬼气和异常。
这个人,是真的死了。
“立衣冠冢吧,明川。”裴净看不下去了,长叹一口气,“他很喜欢体体面面的,这样,他魂魄才能安息”
傅明川看向那三根燃烧的香火,眼神黑漆漆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招魂。”
老天师震惊,裴净更是脸色大变,“明川,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啊,你招魂干什么”
“我不能让他死。”
傅明川这七天,似乎找了很多相关资料,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却又好像在极度崩溃的边缘,“我得留住他。”
傅明川拿出一卷古羊皮卷,上面似乎残留着一些阵法。
裴净立刻起身去抢那东西,傅明川眼神不善,“我可以化鬼,为什么他不可以我可以再活过来,为什么他不行”
“他是天师,他”
“他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傅明川让早就准备好的强大的天师进入堂内,老天师不由得劝诫,“慎重,动人命数的而后果,你也看到了”
“我说动就动。”
傅明川看向他身后的法力强大的天师,“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只要你能将他招魂回来。”
他看向裴净,“哪怕最后一眼,你也不想再见他一次吗。”
裴净似乎犹豫了很久。
如果是他和傅明川联手的话,有没有可能,为时雾逆天改命呢。
他的眼神挣扎,看向棺椁里那句冷冰冰的身体。
最终,拿起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最后一面,明川。生死有命,放下吧。”
天师开始用沾着符纸红绳结阵,借用裴净的鲜血布下最强大的招魂阵。
傅明川立于阵心。
天道的惩罚,他来承受。
只要能再见他心爱的人一面,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不,不仅如此。
招魂阵之后还有困厄阵,他要彻彻底底地将这个人留下。
他已经在心里将一切都算好了。
没有肉身也没关系,他觉醒了重阳之体后,已经拥有看到鬼魂的能力。只要能够将时雾留在他身边,陪他过一生
也能算白头偕老。
“安安,你说的不对。”
傅明川的眼神看上去坚定,又偏执,他抬头看着渐渐阴云密布的天空,“你是我的妻子。”
“即使是死亡。”
“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天空中轰隆隆地发出雷声。
傅明川眼神决绝。
周身的符纸开始自燃,形成最强大的招魂阵法,傅明川闭上眼,准备好了承受雷击的惩罚,可是。
等到符纸烧完。
周围都没任何变化。
乌云散开,晴空万里。
日光照耀在傅家老宅,石阶上新长出的草叶上圆润的露珠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招不到。
哪怕是最强大的阵法,也召不来时雾的魂魄。
为什么。
傅明川脸色苍白如腊,惶然失措。
心头爆发出一阵令人窒息的绞痛。
“不”
不该这样的。
怎么会招不回来。
不是你说要当我妻子的吗,不是你说,要和我白头偕老的吗。
时雾死后第十天。
傅明川终于同意给他立衣冠冢。
这几天,时雾连一个梦都没托给他,好像对这个世界真的毫无牵挂。
他将许多能烧的东西全都烧给了他。
傅明川已经失魂落魄得好像根本不关心任何事情。
还是裴净配合着他,用一直收集的资料,成功将他那利欲熏心的大伯傅轩送进了监狱。
时雾嘴里放着防腐珠。
可即使这样,最多也只能让他停棺一个月。
在快要开春的时候,傅家将时雾下葬。
下葬前,他最后一次启动招魂阵。
依旧毫无反应。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到这一刻,傅明川才不得不承认
一个普通的人的死亡。
的确有可能,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里。悄无声息,无迹可寻。
余生漫漫,可是。
他再也找不到他了。
十五年后。
在傅明川重新活过来那天。
他刚刚新婚的妻子,永远地死去了。
这件事情成了傅家伺候长达十几年,绝对不能提起的事情。
傅明川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他将傅家地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今天是他和时雾结婚十五周年。
他手指上戴着那一枚翠绿的戒指,和祖传的手串这两件东西,已经是时雾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那一场大火把什么都烧得干净。
连同着他在傅宅的所有痕迹,连带着,他们短暂地,不过三个月的相识相知相恋。
时雾这一生,算命从未有过错漏。傅明川很清楚,顺应着天命,他就该活到九十七岁那年。
他静静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毕竟,这已经是时雾留给他唯一的预言。
遵循着这个预言活着,好像已经成为,时雾留在他生命中唯一的烙印。
可是,岁月却比他想象中更加漫长。
裴净的哥哥追逐梦想当了检察官,他毕业后就代替哥哥,继承了庞大的家业。
这些年来,傅轩在牢狱里一直想通过各种手段减刑,保释。
最终都被驳回。
这其中很大首笔,都是裴家的功劳。
裴净承认,在盯死傅轩这件事情上,他是有私怨的
如果没有那一场绑架案。
他根本不会怀疑时雾,更不会像后面滚雪球一样,将点点误会越滚越大,最终雪崩一般无法挽回。
就只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那个人就可以平安无恙地活着。
这十五年来。
每次到了时雾的忌日,裴净就在想。
当初如果没有那么努力地去查傅明川的死因。
即便错失复活机会,傅明川一直化作恶鬼。
可时雾能好好活着,是不是也能算是更完满的结局。
今年的傅明川长出了第一根白头发。
路过街头的时候,他看到最新推出的科技型自拍机器正在屏幕上打着广告,年轻靓丽的明星们推荐着这一款自拍仪器,说是它能够无比真实地拍出一个人老去时候的样子。
傅明川的脚步停住,抬头看向大屏幕。
他从陈旧的钱包里取出一张他们两个人唯一的合影。
进入了街边自拍仓里。
他将照片放进了机器中,随着机器的演变,他看到了时雾三十三岁的样子。
褪去稚嫩,漂亮得让人一眼就无法忘记。
他用机器预判的33岁的安安,和现在41岁的自己,想要重新拍一张依偎在一起的合影。
可是傅明川不大会笑。
他记得结婚那天,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那个摄影老人家也总是说他不会笑。
他十分努力地扬起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当年那样的弧度。
最后实在拍不出来。
他只能用当初的那张照片,同时模拟了两个人的十五年后,制造出一张全新的照片。
这一次。
照片里,两个人都笑得十分灿烂。如同一对相当恩爱的夫妻。
傅明川看着手上的照片,终于微微扬起了嘴角。
眼底好似泛起一瞬间的晶莹。
仿佛他手里捏着的,不是一张科技合成的,虚假的照片。
而是他错失的整个人生。
“安安。”
“结婚十五周年快乐。”
“在这个世界,你是一个替嫁的新娘。”
“仙族和魔族大战初败,魔尊满天下地寻找当初曾经救过他的白月光,你偷窃了信物,伪装成魔尊的白月光下魔界和亲,本来以为可以在魔界享受万人之上的拥戴,没想到魔尊早就看透了你根本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对你冷淡且疏离,让你受尽冷眼。”
“你恼羞成怒,你报复心重。”
“不计后果地盗取魔族圣草,栽赃给仙族。就此掀起一场更加惨烈的仙魔大战。”
时雾看了眼剧本。
“绝了,这个炮灰作死的能力真是牛得很啊。”
“自己骗人,骗不到还生气。”
时雾看着一副地铁手机老人表情“渍渍渍。”
开弓没有回头箭。
此时此刻,坐在仙族特制的云间婚轿里,周围彩霞漫天,好不绚烂。整个上重天都在为找到了魔尊的白月光本光而欢天喜地。
毕竟,他们是在是不想再和魔界打下去了。
能用一场和亲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动刀动枪的呢。
时雾手中紧握着少年魔尊遗留下的信物,嘴角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任谁都想不到吧,他也有如此风光的时候。
在仙界偷仙草过活的日子。
哪里有去魔族当尊后来得爽啊。
他修仙法力低位,原身又只是一只最普通的小仙鹿。
好不容易偷点仙草吃涨了点修为化成人形,才刚满三百岁呢就飞升到了上重天,还以为能享受点清静日子呢。
没想到就直接遇到仙魔大战。
打来打去,鸡犬不宁。
现在整个仙界听到魔尊桑冥都头疼不已。
眼下这位魔尊相当有野心。
根本不是泛泛之辈,是魔族近三千年来手腕最厉害的一位魔尊。
沉寂了数千年的魔族从此壮大,开始肆虐人间,甚至挑衅仙族,这三百年来一直打得不可开交。
直到一个月前,仙族大败。
几位仙君都重伤,其中就包括魔尊真正的心上人,清衡。
这场战虽是赢了,可魔族大军也损伤有些惨重,和谈不是不可。他提出,如果能够让当初救下他的那位仙君和亲到魔族,这一场大战就可以暂且停歇。
仙族的仙君听了,都觉得不亏为是个好法子,开始满仙族的找魔尊那位心上人。
时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说来,也算是他的造化。
其实当年,清衡仙君救那个重伤的魔族少年的时候,他刚刚出生,就在旁边。当时那魔族少年浑身是血,看起来太可怕了,还把他最喜欢的月见草都染红了,害得他根本没办法吃。
这一幕给他幼小脆弱的小鹿心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万万没想到。
这份童年阴影,竟然让他可以捡这么大一个漏。
这不是绝好的顶替机会吗
于是,小仙鹿化身为人,偷走了魔尊当时留下给仙君的信物。
去找了几位仙族尊上,跪在大殿之下直接承认了,“是我,当初救下魔尊的人,是我。”
“既然你肯主动承认,那么,只要你肯嫁过去,你曾私救下魔族人的罪过,就可免了。”
三位天尊在高座之上,给他降下福光。
随即颁下仙令,让人开始为他制作嫁衣,打造仙轿,风风光光地将他送去魔界和亲。
“此事也算造化,你且去吧。”
就这样。
三天后。
时雾像现在坐在喜轿里,美滋滋地看着朝霞余晖,漂亮的轿子两头都是彩云织的流苏,还有极海采来的十色珍珠,在夕阳下,每一颗珍珠都能折射出十种光彩,比蓬莱仙洲上最漂亮的花还要美丽十倍。
仙界可真舍得下血本
还有他的嫁妆,那整整一百箱的奇珍异宝,都是仙族的长老们亲自差人去准备的。
毕竟是要把人送去魔界和亲,肯定都是拿最好的。
就这样,小仙鹿从上重天下越过人界,终于到了魔族的地界。
让我看看,魔界会搞出什么更美的花样来迎接我这位尊贵的魔尊夫人呢。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
在九重天上还热热闹闹欢庆相送。
到了魔界,这里却稀稀疏疏的,就几个抬轿的人寒碜地将他抬去了不周山。
长生殿外,寸草不生。
他看傻眼了。
怎么是这么个寒碜的迎亲的阵仗
不是。
虽然他并非什么贵重的仙君身份,法力也不怎么样,魔尊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千方百计想找的白月光竟是如此平庸不起眼的一只小鹿。
可这也太
不把他当回事了吧。
时雾掀起一点轿帘,惊恐地看向周围一片荒芜,没有水,没有树,没有花只有汩汩流动的岩浆,还有龟裂的土地,还有遮天蔽日地魔气,以及
浓烈地血腥气。
“呕”
时雾喜欢青草香,对这种血肉的味道极度厌恶,生理性地感到了不适,赶紧放下帘子。
他现在也不想着什么排场,什么阵仗,什么面子了。
只想着,鹿没草吃,以后可怎么办。
终于等到落轿。
寒风吹动喜轿帘子,竟迟迟没有人来迎他。
时雾正想自己出去。
脚步声渐近。
时雾的心脏忽然咚咚咚跳动起来,是魔尊来了吗。
他的喉头一阵干渴,漂亮的小鹿眼滴溜溜地转动,藏起一片心虚,他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暖玉,在帘子掀起的瞬间就将玉迫不及待地交了出去。
“你,你好,三百年前,是我救了你”
啊。
好像说太快了。
魔尊会不会不喜欢话这么多的小鹿。
他可能会把自己丢回上重天。
不行不行不行。
时雾想要把抵在面前的团扇拿开,掀起盖头。
可刚有些动作就听对方道。
“我不是尊上,只是他的护法,我先送您去长生殿吧,等再晚些,尊上会回来的。”
魔尊不是上天入地地,找他这位心上人吗。
怎么好像也根本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时雾的小鹿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只能点点头,“好。”
他很乖巧地在魔殿里等了那位新魔尊。
完全不敢乱动,手里的团扇没有放下,举得小臂都有些发酸了。
心里虽然有些好奇,可也完全不敢掀起盖头,亲眼看看这传说中的魔殿到底是什么模样。
护法说过,魔尊今晚应该会过来,毕竟这是他的新婚之夜。
自己现在又伪装成了他寻找整整三百年的心上人。
时雾在心里祈祷着,希望魔尊桑冥不要像传闻中那样暴戾可怕,如果新婚之夜能够给他准备一点蓬莱洲新盛开的月见草是最好了。他记得拟定婚书的时候,仙族就有问过他的一些习惯和喜好,也都写好了随着嫁妆单子几台轿子送到了魔界的。
不是月见草的话,普通的仙草也可以啊。
他们应该会提前准备。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可是魔尊的救命恩人啊。
时雾等着等着,盖头一盖也不知道时间。
竟然直直地等了一夜到天明。
坐得腿都有些麻了。
好想吃月见草。
实在太饿了。
时雾心底渐渐生了点怨气。
什么嘛。
为什么会这么久。
人也不来,草也不来。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因为饥饿而有些垂头丧气的小鹿赶紧打起了精神,听到脚步声靠近就忙不得地将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伸出去。
“你,你好。我是三百年前救下你的”
“我不是尊上。”
好像,还是刚刚那个人的声音,“尊上还在人间,他说,如果你累了,可以先休息。”
“哦。”
时雾点点头,刚想放下扇子盖头。
成亲都缺席的吗
不过也是,魔尊那么强大,又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毕竟他那么尊贵,那么厉害,听说他可是一人杀上上重天对峙三大仙族长老都根本不落下风的
小仙鹿想到这里,又忽然原谅了他的缺席。
嘿嘿。
他这么强大,而我,却是他明媒正娶唯一的尊后。
如果魔尊以后可以打上上重天,踏平诸仙殿,那三界
岂不我这只小仙鹿,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顶顶尊贵的了
时雾的唇角扬起,漂亮的唇珠因为激动而泛起绯红地色泽,像是煮熟的红豆一般。
他将扇子放了下来,轻咳了声,“那你先去给我准备一下吃的吧,我还想要沐浴更衣,至于睡觉的衣物”
“仙族最是重礼,礼仪不可废。”
护法微笑着,将被他抛到地上的小团扇捡了起来,放回他手中,“这盖头和喜扇,还是得等着魔尊亲自揭下拿走的。”
时雾懵了。
“那我怎么睡。”
“您可以就这样坐着,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放肆”
时雾这回算是看出来了。
因为自己只是一只法力低下的小仙鹿,他就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不是。
“我,我可是来和魔尊成亲的,以后就是你们的尊后你敢让我坐着睡”
时雾将精致的小团扇扔在了地上,凶巴巴跺脚,把床前的脚踏踩得嘭嘭响。
每说一个字狠跺一下,为了那点气势把脚底板都跺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看着眼前盖着红盖头的人,抿了抿嘴,眼神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没再说话。
“那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桌上有糕点,夫人。”
“可是那糕点,是用油煎的”
小鹿是不会吃这种油腻腻的东西的。
那人没再说话,时雾听到了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你敢走”
时雾火气上来,盖头都来不及掀就去追人,“那,那你不给我准备新鲜的月见草,就,做点鲜花饼嘛,这个很容易做的,采些时令的鲜花加入几滴蜂蜜然后和面粉,捏成半个手掌大小里面裹着”
嘭。
房门关上。
险些夹到鹿鼻子。
时雾抬手拍门,“鲜花馅儿加点糖放在蒸笼上蒸半刻钟直接端过来就可以了呀”
手掌红了。
好痛。
时雾吹了吹白嫩嫩的掌心,看着桌上满是油腻气的酥饼。
太饿了。
伸出手,拿起一块,闻了一下,“呕”
放回去。
饿得根本睡不着。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分散注意力,结果还是饿得难受,他是小鹿成的仙,而且还是偷吃仙草直接飞升的,根本没经历过辛苦的修炼,完全没有点亮什么辟谷的技能。
不吃东西会饿坏的。
时雾扁了扁嘴,又气呼呼地坐在桌子上,再一次拿起桌上的酥饼。
心想这里面好歹是有些面粉的,能充饥。
捏住鼻子张大嘴。
“呕”
不行,吃不下去。
时雾环顾四周,实在是饿得头昏眼花了。
看向了木椅上踮着的草织的席子。
吸了吸鼻子,拿起来,用桌上的剪刀一点点把线拆了,取出干草,抹了把眼泪后塞进嘴里,咀嚼着。
就在他吞咽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
时雾也没回头,咀嚼着干草,嘴里含含糊糊地发脾气,“你不给我拿吃的就滚出去”
“你叫本尊滚出去。”
陌生又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不出什么喜怒,但是格外有磁性,沉稳又好听。
时雾吓呆了,是他的魔尊夫君啊
赶紧把盖头放下来。
还不忘把啃了几口的草席垫回自己屁股底下。
两手交叠在大腿上,一副全天下最乖巧的小鹿的模样。
时雾看到一双鎏金刺绣的玄色靴子越过珠帘,慢慢朝自己走近。
隐隐可以看出劲瘦的腿部线条相当流畅,走路也几乎没有声音。他坐在了时雾的对面,只散漫地将臂缚束带拉紧。
玄色的。
竟然不是婚服。
魔尊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怎么不坐在床上。”
“我,我喜欢坐凳子。”
“那你现在可以坐过去了。”魔尊声音淡淡的。
时雾不想起身。
“嗯”
隔着盖头,时雾都能感觉到对方极有威严的视线。
小仙鹿只能不情不愿,慢慢地站起身来。
露出了屁股底下,那张被啃得乱七八糟的草席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