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声音是中岛敦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情绪,也许有关心,这一点中岛敦并不确定,但是他唯一敢用直觉担保的是,在那貌似幸灾乐祸的语调之中,带有着一种异样的兴奋。
穿着浅色风衣的青年的皮肤在玻璃升降机内的灯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双颊的充血就变得分外显眼与诡异。
中岛敦张了张嘴,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不自觉地把手插进了兜里,攥紧了罗尔德达尔之前给他的蝴蝶糖果,虽然他并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用处。
但是人类特有的安慰感告诉他,这样无意义的握紧什么东西的动作能够让他不要那么慌乱失措。
白发的少年有点害怕,即便他本人都不明白这样的害怕从何而来,但是激素或者别的什么,早就通过身体的传输将这样的颤栗带到了全身各处、五脏六腑。
而引起这一切的源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用那种迷茫和空洞的神情注视着黑暗中的某处,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又或是这样的焦点早就被另外的东西所吞噬了,被中岛敦不知道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中岛敦胆怯了,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他不敢再看中原中也此时此刻的神情,更不再看电梯之外黑色的空旷。
也许是太长久地注视着从诞生就注定没有资格注视的东西,少年感到眩晕,他大张着嘴却忘记了该如何呼吸,只能让肺里的空气一点点挤出去,有用苦涩的恐惧填满肺泡的空隙。
他不断地后退着,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如果不是最后的理智,他大概已经尖叫出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矜持地从牙缝中发出颤抖的气音。
脊背抵住了玻璃电梯的一面墙壁,当温度从被加热系统变得温暖的玻璃上传来的时候,中岛敦才找回了呼吸,他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也是在此时此刻,那些最寻常不过的空气居然显得弥足珍贵。
“中也。”
又一声呼唤从太宰治的口中传来。
这一次的声音比上一次要柔和了许多,就好像呼唤者本人在害怕惊扰了什么。
中岛敦在观察着那边,即便观察本身带来的恐惧几乎要压倒他,但是出于对太宰治本人的担忧又或是好奇心的诱惑,他依旧无声地看着那边发生的一切。
衰老药剂带给琴酒和丹尼尔笛福两人的影响还在继续着,对于呼吸系统开始老化的人来说,即便呼吸都本该是如此费劲,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一种古怪的平静被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守护着。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维护着一个无需言说就能自然而然地遵守的约定,中岛敦更加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就连指甲嵌进面颊的感觉都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太宰治第二次呼唤似乎也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穿着浅色风衣的青年退后了半步,但是搭在身材娇小的港口afia干部肩膀上的手却没有挪开。
他的后退似乎只是想要更加仔细地观察一下中原中也的状态,就好像是在通过观察确认着什么。
但是中岛敦并不确定太宰治在看什么,在他的视野里,青年就像是在透过中原中也看着某种东西。
大概只有
海音寺溯游能够理解太宰治究竟在看什么。
在中原中也的身上,一种无法被非灵视能力者看见和感受到的能量正在疯狂地波动着,就像是暴风雨之际的海洋,卷起万丈波涛,将包括容器本身的理智在内的一切卷入暗沉的海底。
我去,中也咋了,san值掉了
千万别让中也小天使出事啊
太宰是发现什么了吗
有切到太宰视角看的人能转述一下不胆小星人是真不敢切他和海哥的视角
一线战地记者报道,太宰视角有惊喜
楼上的不要一击即脱啊,讲明白啊
别着急啊,刚刚切了太宰视角,吓了一跳,中也身上有点,e,说不清楚,反正蛮诡异的东西在波动
那个就是中也的异能力吧,之前中也用异能力的时候也能看见这东西
对,反正就是不知道异能力还是啥玩意儿的东西抖得比我用打单机霍霍的鸡蛋液还汹涌
妈耶,要是中原中也在这里暴走,达尔先生的糖果工厂不得完蛋
不要啊,我还怪喜欢这地方的,不过感觉最先坏掉的会是升降机,不知道掉进这个什么负数人地带会发生啥
不过还是奇了怪了,这好好生生的怎么忽然有这一出了
难道负数人地带里有啥掉san的鬼神
但是太宰治都没事啊,虽然太宰看不清弱小的鬼神,但是能让中原中也这样的绝对是强鬼神吧,他铁定看得见啊
弹幕对于这一幕的讨论十分火热,在看到中原中也的状态的时候,海音寺溯游最初有些困惑,不过很快,他就蓦然地笑了。
他先前忽略了一件事,整个罗尔德达尔的工厂从本质上来说都是这个马甲的异能力体的具现化,而作为系统产出的马甲,就像是小国王一样,罗尔德达尔同样拥有着吞噬相似力量的能力,比如鬼神。
而中原中也的能力虽然表现形式近似于异能力,在本源上却更接近鬼神,因此在踏入罗尔德达尔的糖果工厂的时候,反而被压制得最为明显。
负数人地带是罗尔德达尔的能力的最深处,也是最接近于吞噬本能的地方,中原中也出现这样的状况正是因为他身上附着着的、来自鬼神的能力在被罗尔德达尔的糖果工厂消化着。
也是在这个时候,海音寺溯游才发觉中原中也似乎并不能完全掌控他自己的力量,他更像是一个容器,被塞满了液态炸药的那种。
出于本能和对于消亡的恐惧,中原中也身上的未知力量自发地进行了反抗,并且随时有可能暴走,太宰治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试图使用自己的异能力。
但是显然这虽然抑制了一点中原中也的暴走,但是只要他本人还在这里,就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
就像是一只被蟒蛇吞进肚子里的闯鼠,正在锲而不舍地寻求逃跑的机会。
“如果暴走了会是什么样子”在没有开灯的卧室中,海音寺溯游喃喃自语,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抱有这样的目的似的。
这不应该的才对,那样磅礴的力量,但是又那样的充满诱惑力,如果在这里爆发出来
“会很漂亮漂亮的红色”
如同着迷般地念叨着,理智和思维似乎被骤然升腾起的某种高纯度的欲望给甩到了一边,只有感性依旧摇摇欲坠地维系着正常的生理需要。
“好饿”
中岛敦像是受惊了一般猛然把自己的后背和手臂离开玻璃墙壁,神情困惑又惊恐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墙壁,就好像正在面对着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就在刚才,他忽然感觉到电梯中的玻璃墙壁忽然慢慢地变烫,他一开始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很快这些玻璃就达到了让他的皮肤刺痛的地步。
此外,他还觉得自己的胳膊传来烧灼般的痛楚,一种滑溜溜的半透明液体似乎被他从光滑的玻璃上带了下来。
这是什么中岛敦心中大骇,本来供给他温暖和安心的玻璃墙在此时也仿佛是一只饥饿危险的猛兽,那些液体则让玻璃变得潮湿起来,并散发出一种极其鲜明的酸味。
这种酸味很微弱,似乎只有因为异能力的效果加强的嗅觉的中岛敦能够闻到,他小心地把自己的手向着玻璃伸出,想要再次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就在他的指尖和玻璃接触的那一刹那,玻璃又恢复了原状,恰到好处的温暖从指尖传递到他的心里,却让他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刚才是错觉吗中岛敦有些怀疑起自己,但是也不敢再靠上去了。
海音寺溯游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力的喘息着,感谢他之前没有彻底关上窗户,新鲜的冷空气的吸入让他清醒了一点,也很好地缓解的饥饿的感觉。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原本该是月亮的地方似乎变得空旷了。
也许是被云层挡住了吧,海音寺溯游想,但是当他站起来关窗户的那一刻,却恍惚间看见了两只红色的眼睛,高悬于天幕之上,再下一个眨动眼睛的瞬间,却又像是阳光下的霜露一样消失不间了。
而此时的玻璃升降电梯中,太宰治的神情绝对称不上好,但是也不能说是面对敌人时的那种感觉,这是一种奇异又矛盾的神情,青年似乎期待着afia的暴走,又像是希望中原中也及时醒来。
也许是太宰治的复杂的心情中的某一点被上天庇佑了,又或是他先前的呼唤终于延时发生了作用。
戴着礼帽的港口afia干部终于有了反应。
就像是某种应激状态下的猫科动物,中原中也猛然挥开了太宰治的手臂。
身为几乎称得上是港口afia体术第一人的中原中也简直力气大得出奇,太宰治直接被他挥到了玻璃电梯的墙面上。
这样的攻击太宰治不应该躲不开,但是与其说是躲不开,更应该像是太宰治压根没有预料到中原中也会来这么一出,他的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线,最后一丝代表着愉悦的弧度也消失了。
“太宰先生你没事吧”中岛敦当即连害怕都忘记了,抖抖索索地冲上去想要去搀扶太宰治,刚刚那一声闷响可是听着都疼。
但是太宰治却自己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对面的afia。
他的神情是中岛敦几乎很难和太宰治平时不正经的样子联系起来的沉静,就好像正在面对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
“你是什么东西”
太宰治的声音无悲无喜,就好像正在陈述一个极其客观存在的冰冷事实,又像是在质疑着某重真理。
被他叫到名字的青年慢慢地转过身来,从外表上看来,他似乎恢复了平静并且和之前无异。
但是站在太宰治身后的中岛敦却不得不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尖叫出来。
那双本该充斥着鲜活和明快的情绪的眼睛里,是就连最冷酷的杀手和最经验老道的灵视能力者都要屏住呼吸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