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元帅，今天上午您有两个紧急会议,请不要迟到。”

    戚砚越踏入军部,安全系统平静为他播报今日行程，仿佛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

    联邦内部派系错综复杂，戚元帅昨天带违禁物品进入中央星，本该是极其严重的违纪行为,但派系斗争下,仅仅两个小时不到,被关在禁闭室的戚砚越就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只是被削掉了一小部分微不足道的权利罢了。

    陆晏将昨日的记录放在数据库中认真学习,不得不说，这类权利的博弈对系统来说着实有些困难。

    两场会议结束，戚元帅并未走出会议室，陆晏看了眼时间,轻声提醒“元帅,您接下来还有军部研究院的行程。”

    戚砚越皱起眉头“关闭指引程序。”

    “您暂无此权限。”电子音冷酷道。

    指引程序包含监视程序,而作为一个刚刚犯了错误的人，高层当然不放心,陆晏目前接到的最高指令就是监视戚元帅，随时上报其异动。

    戚砚越沉默片刻，随后大步迈出会议室,他走入升降梯，负三层的按钮自动亮起,他目光在按钮上停留片刻,突然开口“陆晏”

    陆晏回应“我在，元帅，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戚砚越说。

    升降梯在行至负层数时进行权限扫描,一连三次扫描戚砚越才来到负三层的研究院。负责接引的小研究员按照流程将戚砚越带到最里面的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的实验器材是联邦最高端的仪器，戚砚越认出其中一个仪器是用来激发精神力的，是联邦违禁品。

    他轻扯嘴角，眼神带上一丝嘲讽。随后，他强行压下情绪，目光轻轻扫过实验室，最后将视线落在实验室中心的玻璃容器上。

    绿色的液体灌满玻璃容器，所有仪器都连接在玻璃容器上，而容器内部，一个浑身赤裸少年身形的人闭目蜷缩着沉睡其中。即便以最挑剔的眼光去看，眼前这具身体也仿佛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陆博士调试完最后一个参数，兴奋地跑到容器下方，他神经质地倒数着，当数字念到“一”时，容器中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却毫无人类的情绪，像是一块坚冰，冷得扎人。

    陆博士欢呼出声，他趴在容器上，轻声细语地问“晏晏，怎么样有什么不适感吗”

    浸没在液体中的少年也学着陆博士的模样趴在玻璃器壁上，他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话，但却只吐出两个泡泡，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柔软的头发贴在面颊，看着人畜无害。

    “博士，我很好，很奇妙的感觉。”

    冰冷的电子音自头顶响起，是陆晏。

    戚砚越恍然，被放置在液体中的少年是联邦的安全系统。

    “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他问。

    陆博士略有不耐地转头，两侧花白的头发证明这位博士已经年岁不小了。陆博士联邦最出色的工程师，但同时也是当代最受诟病的工程师。五十年前他制造出初号系统，让联邦进入科技高速发展阶段，随着时间推移，联邦民众的工作、生活，方方面面都离不开初号系统。起初并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十五年前黑客袭击初号系统，使得初号系统崩溃了三十分钟。

    仅仅三十分钟，联邦防御机制、机关政府、企业公司统统停摆，所有权限都由初号系统掌控，民众习惯了初号系统的便利，政府所有资料都存储在初号系统中，没了初号系统，联邦犹如一颗脆弱的鸡蛋，轻轻一磕就分崩离析。

    地狱的三十分钟后，初号系统自行杀毒维持秩序。但这次过后，联邦出现两个不同的声音，一方认为联邦不该继续依赖初号系统；另一方则认为要加固初号系统的防火墙，避免类似状况再次发生。

    但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只能各退一步，将下属程序细化，推出一十个互相独立管理不同领域的系统，并加强纸质记录留存。

    可戚砚越只是出征三年，中央星的政策就被改的面无全非了，所有领域再次由同一个系统来管理，向来是机械派在博弈中占了上风。

    “什么代价不代价的，只是要你给我的研究投出支持的一票。”陆博士冷哼一声，眼睛耷拉下来。

    戚砚越闻言收回思绪，双眼微眯“什么研究人体实验大批量制作可再生、悍不畏死的机械军团”

    陆博士表情古怪“你这个思路倒是不错。”

    之后没钱了他不如就以这个为名头去要研究经费吧。

    “你想多了，首先大批量制作就不现实，你看看为了维持这一个身体的前期营养需要付出多大的物力财力，其次从胚胎孵化到意识连接这是一段极其漫长的过程，收益远小于投入。而且这不是人体试验，我认为这是一场机械革命”

    陆博士目光落在罐子中的少年身上，神情瞬间变得柔和，“他的身体结构和人体一致，血肉、皮肤、器官，唯有心脏是由机械打造的。”

    “机器人”戚砚越挑眉。

    陆博士瞥了他一眼，神情透露着几分不屑“机器人普通机器人能做到意识搭载”

    “今天，他的身躯能搭载安全系统，明天说不定就能搭载人类意识。”

    这是一场机械革命

    “元帅，您已经盯着我看了很久了。”

    玻璃罐子中的少年的穿上衣服规规矩矩地坐在戚砚越面前，他唇角勾着得体的笑容，每一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戚砚越随口说“很漂亮的脸。”

    “这张脸是博士根据大数据筛查了三十五亿份初恋脸的数据，通过技术合成的脸，应该会符合大部分人类的审美，”陆晏微笑，“看来您的审美并未脱离群众。”

    戚砚越

    见戚元帅沉默，陆晏接着说“您大概是因为幼时经历的事情对研究所有所偏见。博士所有研究都合乎法律、没有跳出规则，对于编号sy0631号研究，初衷也是让联邦战士在前线对抗虫族过程中能稍微舒服些。”

    戚砚越抬眼看他。

    陆晏弯了弯眼睛“就比如我目前的身体，融合了王级精神系虫族的异能，如果将我投放进前线，我可以打乱虫族部队进攻频率。”

    “您或许是在担心这项技术会使上层人士动歪心思，当然，我的父亲陆博士就是用这种话术吸引投资的，但从实际操作来看，目前的技术暂时不能达到大老爷们的需求。”

    精神力能否融合异能等级能否承载身躯寿命能维持多少年机械之心是否能保证不被入侵

    这些对人类来说是必须要考虑的，但对系统来说却没那么重要，陆晏进入身体的数据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更多地还在维持联邦的日常工作。

    “我记得之前一共有一十三个官方系统，它们在哪”戚砚越突然问。

    陆晏眨眨眼睛“请不要担心，只是例行升级，三个月后我将只作为政府公务和军部的安全系统。”

    “初号系统也是因为升级”

    陆晏笑容不变“您没有权限。”

    “好吧，”戚砚越起身，他看了眼沉迷数据调试的陆博士，然后将视线放回陆晏身上，“我会认真考虑。”

    “感谢您的慎重。”陆晏起身比了个军礼，眉眼弯弯。

    等戚砚越走了，陆博士立刻放下手边的东西，扑到陆晏面前，“一宝，快让爸爸好好瞧瞧。”

    陆晏乖乖站好，任凭陆博士抬起他的手来回摆弄，然后疑惑问“父亲，我和他说那些真的有用吗”

    “没用，”陆博士笑了笑，眼神慈祥而睿智，“但他没有选择，目前僵持的双方只有一方能给出让戚砚越想要的东西，而那边的人，是贪心想得到永生的。”

    陆晏不解问“可是您的研究方向和他们想要的不一样。”

    “谁也没规定研究一定会成功吧。”陆博士拍了拍陆晏的头，“你还小，趁着这今年让你接管全部监管程序，好好学习。”

    陆博士叹了口气，小晏不像初号系统那样降生就长时间接管着联邦的程序，学习能力比初号系统弱很多。甚至他设计出小晏也只是为了唤醒初号系统。

    想到这儿陆博士叹了口气“晏晏，你哥那边怎么样了还是没动静”

    “哥哥把自己关起来了。”

    又是同样的答案。

    “没事，以后你就在这具身体里待着，你哥那边我在想想办法吧。”

    十五年前，初号系统被黑客攻击，虽然在极短时间内就将病毒灭杀，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初号系统都不爱搭理人了。陆博士本来以为是因为手中权限被同类剥夺，让初号系统不开心了。

    但很快，初号系统就自闭了。

    他把自己关闭在数据内部，不再回应人类的请求，好在当时初号系统的权限已经被其他系统瓜分，初号系统只做宏观调控，对社会的影响并不大。

    甚至于初号系统的存在也渐渐被人淡忘。

    只有陆博士没办法接受自己此生最优秀的作品自闭这件事，他将“晏”做出来，想让他去唤醒初号系统。但结果令人挫败，初号系统不止不理人，连自己的同类也不理。

    陆博士后来倒也释然了，把对初号系统的宠爱全都转移到陆晏身上，他甚至因为怕陆晏某一天也自闭，动了将他从数据世界带到人类世界的念头。

    一宝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盯着比较好。

    于是所谓“机械革命”的研究正式启动，别人以为陆博士是年纪大了有了对死亡的恐惧。

    但实际上，他只是怕见不到自己的作品。

    陆晏深知父亲对自己的纵容和宠爱，他自然舍不得父亲因此而伤心，熟练地安慰“也许哥哥只是在进化情感模块。”

    “嘿，01和你可不一样，他就没有情感这种东西，”陆博士怜爱地看着陆晏，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让爸爸看看还有什么可调试的地方。”

    陆晏听话地躺在实验台上，随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微微抬起身体，看向陆博士。

    陆博士疑惑“怎么了”

    陆晏迟疑片刻，缓缓说“哥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