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助理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查了下地点,朝司机点头。
沈之弥放下手机,端着酒杯站起身。
他准备过一会儿就离开。
当然,离开前要先和周虹打个招呼。
靠近宴会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些人,围在一起,看起来挺热络。
沈之弥在场内寻找周虹的身影,转身时撞到了个人。
“不好意思。”沈之弥笑着道歉。
那人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走开了。
沈之弥继续往前走,却听沙发边有人抬高声线叫了一声“沈之弥”
这语气不算好。
沈之弥提起精神,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叫他的是个陌生男人,二十来岁,坐在沙发中央,被众人团簇这,看起来来头不小。
沈之弥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快速开始筛选。
男人没等他说话,嗤笑一声“你还敢在我面前转”
这话一出来,周围的气氛微滞。
其余人的视线也有意无意地扫了过来,带着轻声窃窃私语。
沈之弥快速在心里锁定了个人选。
他穿过来之后,背的锅不少。
原来那位沈之弥在得罪人这件事上简直天赋异禀,但真正被得罪死的却没多少。
只有一位,得罪的程度不仅相当于当场打脸。
而且对方的地位碾压,如果真想对付他,沈之弥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那就是深耀娱乐的小副总,程彦。
沈之弥原本已经搭上了程彦,但后来秦恻出得价码够高,于是沈之弥当场踹了这位小副总,和秦恻合约结婚。
男人站起身,众目睽睽下朝他走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程总。”
沈之弥笑着举杯,却在闻到男人身上的酒气后,感觉有点不妙。
这人怎么喝了那么多
在宴会上见到程彦,沈之弥倒也没多怕。
圈里的人都要脸,程彦看不惯他是绝对的。但在大庭广众下,这位程小副总绝对不想把自己「被抛弃」的丢脸事迹说出来。
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但前提是,在程彦清醒的情况下。
喝醉的人没理智。
程彦醉醺醺地围着沈之弥转了一圈“哟,攀上秦家后,你倒是更好看了不把自己弄好看点勾不住人是不是”
沈之弥“”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好看,能夸得那么难听。
沈之弥觉得有点麻烦。
程彦这事儿乍看和当初他去找张影帝一样,但是沈之弥却不能说自己从一开始找上程彦就是为了秦恻。
否则这男人肯定会当场爆炸。
看了一眼现场,程彦身后跟着几个人。
沈之弥知道一时半会儿这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离开。
这位程总看起来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沈之弥当机立断朝程彦弯腰“抱歉程总,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改天我向您登门道歉。”
程彦有些惊讶,他坐回沙发上,看你这沈之弥笑“道歉你这道歉倒挺利索,耍了我一圈,道个歉就行了”
他拍了两下手,一名酒保拿着瓶威士忌走上来,在托盘上倒了四杯。
这架势是个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眼看矛盾升级,整个宴会气氛都有些不对劲。
“你想道歉行。”程彦朝着托盘抬了抬下巴,“喝完了,咱俩的事一笔勾销。”
场面有些难看。
沈之弥无论怎么样背后都靠着秦恻,不能轻易得罪。
很快宴会的主办方便来人,先朝沈之弥道歉,又对着程彦劝了两句。
程彦身边的人也拉了拉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谁料,「砰」的一声,程彦直接踹了一脚茶几。
“放他走不喝完这些,他敢走试试”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知道,沈之弥撞上麻烦了。
这位程小副总喝醉了耍酒疯,明摆着脸都不要了,就是要让沈之弥遭殃。
不管怎么弄,最后都会很尴尬。
听到程彦的话,沈之弥甚至觉得这件事有些好笑。
那么夸张的桥段,没想到竟然让他遇上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好像没办法和程彦这个醉鬼讲道理。
沈之弥独自站在那里,场面有些难看。
他虽然是一个人入场,但动静不大,后面又有周虹陪着,所以没多少人注意到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现在,他站在宴会中央,独自面对程彦的刁难。
所有人看过来,在注意到这件事时,都会发现
参加综艺的几组嘉宾,周虹和张影帝一起来,齐煜和顾君耀也是一起过来,李享和卓文没空,两个人都没有来。
只有沈之弥,他是一个人来的,秦恻没有陪他。
周虹注意到这边,连忙走过来,想要替沈之弥说话。
沈之弥朝她摇头,示意张影帝把周虹拉住。
深耀娱乐在圈里虽然比不上顾家,但也并不好惹,周虹即使是影后,也只是个普通艺人而已。
周虹帮了他很多,沈之弥不想牵连她。
没有人能帮他,除非沈之弥愿意向顾君耀求助。
四个装满了酒的玻璃杯摆在沈之弥面前。
酒液清冽,在灯光的折射下闪出琥珀色的光泽。
看着面前的几杯酒,沈之弥发现自己很冷静。
出乎预料的冷静。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拿起一杯酒,笑着朝程彦举了举杯,然后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了下去。
冰凉的酒液流进胃里,激起的是刺激性的抽搐。
沈之弥忍住胃里的不适,脸上还带着笑。
他孤零零站在华丽的吊灯下。
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沈之弥的头发上闪着细碎的光。
这场面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美感。
像一位漂亮高贵的小王子,一不小心陷入残忍的恶意中,因此所有的美丽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引人觊觎的脆弱。
「啪啪」。
程彦鼓起了掌。
“喝得不错,继续喝。”程彦说,他有些快意,“你当初踢开我找了秦恻又有什么用他能护着你吗他乐意护着你吗”
沈之弥眼睛眨了一下,没说话,弯腰端起第二杯酒。
其实这酒他没必要喝。
如果沈之弥想,他也可以把面前这位程小副总骗得团团转。
他可以对秦恻演深情,也可以对别人这样。
沈之弥甚至能轻而易举的暗示程彦,告诉他自己只是迫于无奈和秦恻在一起,实际上真爱的是他。
这位程小副总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应该很好骗。
但沈之弥不想。
他现在可以骗,等他和秦恻的合约结束呢
他要继续和程彦周旋吗
那他算什么
像个玩物。
沈之弥算透了。
他现在背后有秦家撑腰,就算转身就走,程彦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如果在两天前,沈之弥可能会选择转身离开。
或许走之前,还会往程彦脸上泼一杯酒泄愤。
但是现在沈之弥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和秦恻的合约总会结束。
即使合约没有结束,秦恻也不可能陪着他出席各种场合。
他总要为以后打算。
今天程彦喝醉了,难免有些过分。
这也代表,只要现在他接下来了,这事儿是真的过去了。以后程彦见到他,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再做什么。
而且主办方怕出事,倒得酒度数不算太高,杯子也没满上,也不是熬不过去。
沈之弥仰头喝了第二杯酒。
他酒量不好,才喝了两口就呛了一下,眉头皱起,眼眶也红了起来。
沈之弥闭了闭眼,压下眼睛里生理性的酸意,仰头继续喝。
“你在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降了下来,仿佛裹挟着冬日的冰雪,冷得可怕。
沈之弥一愣,惊愕地侧头看过去。
他只看到一片深色的暗影。
下一秒,手中的酒杯被人猛地夺走,力道其大。
「砰」的一声,厚底玻璃杯狠狠砸在了地板上,琥珀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
周围响起压抑着的低叫。
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震惊地看着突然发难的男人。
秦恻站在沈之弥身边,浑身气质冰冷,脚边是迸溅的玻璃碎渣,杯中溅出的酒液顺着他的指骨往下滑,一滴滴砸在地板上,一片狼藉。
有人把秦恻认了出来,正因为认出来,才额外惊愕。
秦恻不常出席这类场合,但在场依旧有熟识他的人。
没人能想到,秦恻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出摔酒杯这种失礼的事。
沈之弥仰头怔怔看着身边的男人。
他酒量差,一杯威士忌喝下去,很快四肢的动作就开始变得迟缓,但思维却还算清醒。
在沈之弥的认知里,秦恻同样不会这样做。
秦恻看起来再怎么不好相处,但他都是位商人。
商人圆滑世故,可以言语交锋,却从不做这种彻底撕破脸面的事。
但秦恻偏偏做了。
满地琥珀色的酒液、碎裂的酒杯、地板磕坏了的一角,以及男人袖口上的点点湿痕,无一不昭示着这位利益至上的秦总,刚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沈之弥头有些晕,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没等他自己找到平衡,下一秒沈之弥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
冷冰冰的不算柔软,似乎是因为愤怒,还能感到男人呼吸的起伏震动。
但这是个很安稳的怀抱,安稳到让人沉迷。
沈之弥下意识挡了一下,退后一步自己站稳。
但察觉到他的动作,原本只是轻轻环在他身上的手骤然用力,狠狠一箍。
沈之弥又跌了回去。
脸颊还蹭到了男人的下巴,乍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在寻找安慰。
“秦总来得倒是及时。”程彦面色不善。
秦恻刚刚摔得那下,让他酒醒了大半。
但现在既没了面子,又没了里子,他也不想服软。
程彦看着沈之弥和秦恻,突然冷笑一声“秦总你知道沈之弥在和你结婚之前,和我”
这话明显是破罐子破摔了。
沈之弥靠在秦恻肩膀上,心里有些想笑。
程彦挑拨离间挑错了了地方。
他和秦恻本来就是假情侣,别说当初他和这位程小副总并没有开始,就算真有什么,秦恻也不会在意。
但很快沈之弥眉头一皱。
箍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隔着一层衬衫一层西装,沈之弥都能感觉到秦恻手指的力道。
“疼。”沈之弥低声抱怨。
腰上的力道微松,但依旧让他难以挣脱。
沈之弥抬头去看秦恻,男人下颌绷紧,目光冷得可怕。
从一开始他便是这个表情,也让人分辨不出,秦恻到底是气他刚刚喝了酒,还是对程彦的话感到不满。
秦恻开口打断了程彦的话。
他脸上怒气收敛,语气平静,像是闲聊一般道“听说程家最近看上了一块地。”
程彦脸上的笑容一顿。
两个惹不起的人「打架」,其中一位还格外惹不起。
主办方愁到头秃,但还是让人搬了把椅子放到秦恻身边。
秦恻转头看了一眼。
宴会的负责人只觉得这目光像刀子,几乎能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看了眼椅子,秦恻没坐。
他揽着沈之弥,让沈之弥坐在了这张软椅里。
灯光洒下,随着沈之弥弯腰的动作,他头发上的闪粉再次闪闪发光。
“秦总这话什么意思”程彦面色几变。
秦恻根本没理会他。
他扶着沈之弥坐好,又伸手端了杯清水递到沈之弥手中,看着沈之弥喝了两口后,这才抬眸瞥了一眼程彦。
“这块地程家要想拿到不容易。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把公司抵押了进去,还向银行借了两个亿。”
秦恻漫不经心地说着,手臂放在沈之弥背后的椅背上,轻轻环着。
他说得随意,周围的人却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
秦恻是谁
谁不知道,他掌握的商业信息有多宝贵
即使在「闲谈」程家的事,但话里细枝末节漏出点信息,也够他们捡的了。
程彦还坐在沙发上,双手已经攥紧了。
这块地的确是他们家的目标,为了拿下这个目标,他父亲下了血本,又怕被人盯上这块蛋糕,所以一切努力都做得很隐蔽。
但是没想到,秦恻不仅知道,还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父亲眼光不错,刚好,我最近看到了那块地的开发案。”
秦恻食指轻轻敲着椅背。
“哒哒哒”声音就响在沈之弥耳边,震得他耳朵痒。
沈之弥抬手抓住秦恻的手指,捏了一下。
指尖温热的触感传来,秦恻声音微顿,身上那股慑人的怒气降了些许。
程彦却已经听出了秦恻话里的意思。
他背后冷汗下来了。
想都没想,程彦直接站起身,朝秦恻弯腰“秦总,今天是我喝醉了,我混账。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我没看出你喝醉了。”秦恻说。
程彦一愣。
随着秦恻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转移,不约而同看向托盘上的酒杯。
沈之弥喝了一杯,秦恻摔了一杯,现在还剩下两杯威士忌。
程彦走过去,端起一杯仰头灌下去。
他喝完后,朝秦恻亮了亮杯底,继续道歉“秦总,抱歉。”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秦恻说。
程彦顿了顿,又喝了一杯,看向沈之弥“沈先生,对不起,今天是我喝醉了。”
沈之弥正反胃,没能说出话来。
他怕闹出事来,连忙去拉秦恻的袖子。
谁料他这一求情,秦恻的表情反而更冷了点。
他目光扫过空掉的杯子,说“我爱人酒量不好,程总都准备了四杯。程总那么喜欢喝酒,不多喝点”
程彦一愣。
两杯威士忌快速灌下去,饶是他这会儿也不太舒服。
秦恻这也太
沈之弥又拉了一下秦恻。
秦恻冷着脸没反应。
沈之弥小声说“我胃不舒服,想吐。”
秦恻皱眉,这才牵着他起身,手臂再次环住他,以一种保护加禁锢的姿态,带着沈之弥往外走。
众人不自觉重重松了口气。
临走出大厅,秦恻又停下脚步。
他转头扫视了一眼,重复了一句“我爱人酒量不好。”
这话没头没尾。
秦恻也没等人回复,便带着沈之弥离开。
但其余人都明白。
这辈子估计都没人敢逼着沈之弥喝酒了。
停车场的无障碍洗手间外。
干呕的声音隐隐传来,秦恻站在门外等待着。
没一会儿,声音停止。
陈助理递了一瓶纯净水过来,秦恻接住。
他目光不动,手上却拧松了瓶盖,将水递给走出来的人。
沈之弥接过水,走到洗手池旁漱口,又用冷水洗了把脸。
“吐得舒服吗”秦恻问。
声音里带着讽意。
沈之弥专注地洗手,没答话。
他有点醉了。
脑子还算清醒,但大脑操控四肢的神经像是无限延长,每次发送指令,仿佛都要跑个足球场才能送到。
洗完手,沈之弥放慢脚步往外走。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摇晃,但领针上的流苏还是荡来荡去。
秦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沈之弥抬头,仿佛这才看到他。
沈之弥笑了笑,问“怎么过来了,忙完了啊”
秦恻一窒。
车子停了过来。
沈之弥拂开秦恻的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过了几秒,秦恻才坐进来。
沈之弥窝在后座,额前几缕发丝湿着。
他额头有点红,鼻尖和下巴也红着,看起来有些可怜。
秦恻移开视线,忍了半晌,开口“为什么要喝酒”
“不喝怎么办”沈之弥声音有些闷。
这一句话却扎到了秦恻的某根神经,他冷笑“怎么办你没带手机不会给我打电话”
沈之弥缩在后座不说话。
秦恻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语气很差。
他张张口,又恨恨闭上。
沈之弥缓缓开口“我叫了你两次,你都说不来。”
他抬着下巴,有些高贵,又十足凄惨。眼尾红红的,睫毛和额发还带着水意,身上满是烈酒的气味,像是一只淋了雨的波斯猫。
他说“秦恻,你是想让我求你吗”
秦恻哽住,心脏骤然缩了一下。
毫无缘由,仿佛是在用这种疼痛的方式来抗议眼前人说的话。
秦恻注视着沈之弥好一会儿,意识到,他竟然在心疼现在的沈之弥,更心疼沈之弥话里,那个要求人的他。
“开车。”秦恻转头对司机说。
司机和副驾上的陈助理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把存在感削弱到最低。
但陈助理犹豫半晌,还是小声问“现在是要去”
“回家。”秦恻说。
“我订了酒店。”沈之弥说。
陈助理艰难抉择了一番,看向沈之弥,问了酒店所在的地点。
司机正要开车,沈之弥又闷声说“我车还停在这里。”
秦恻没出声,只看了眼陈助理。
陈助理秒懂,向沈之弥要了钥匙下车。
副驾空了下来。
沈之弥盯着空荡荡的副驾看了两秒,说“你去前面。”
这话没头没尾,秦恻一时没听懂。
沈之弥扬着下巴重复“你去前面,我不高兴和你坐在一起。”
秦恻扭头瞪着沈之弥,满脸不可思议。
司机听到这话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想这位沈先生是真的喝醉了,竟然拿敢在秦恻的车上让秦恻滚。
秦恻被气笑了。
司机脚放在油门上,不知道该踩不该踩,就怕下一秒秦恻把沈之弥扔下去。
几秒钟过去,只见秦恻自己臭着脸打开车门下车,车门被摔得震天响。
完了,董事长被气走了,司机想。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两秒,秦恻又绕到前面,打开车门上了副驾。
司机“”
懂了。
车开到了酒店,沈之弥打开车门走下来。
秦恻也跟着下车。
沈之弥没管秦恻,自己迈着酸软的腿上台阶。
缓慢又坚定。
但这几级台阶爬起来格外艰难。
沈之弥后知后觉升起了点委屈,这委屈来得毫无缘由。如果硬要说,仿佛他被台阶欺负了一样。
秦恻冷着一张脸,伸手扶住沈之弥的手臂。
沈之弥把人推开,全程无视秦恻,走进酒店,去按电梯。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电梯里多进了一个人。
沈之弥抬头问“你跟过来干什么”
没等秦恻回答,电梯突然上行。
眩晕感一瞬袭来。
沈之弥闭上眼睛。
黑暗、眩晕、封闭的空间。
生理性的恐惧被激起,他下意识攀住身边的人,朝自己熟悉的气息靠拢。
秦恻垂眸看着抓住自己的人。
仿佛看到一只恃靓行凶的猫,刚刚还对他张牙舞爪,却在遇到危险时主动缩进他的怀抱。
用肉垫牢牢抱住他的手臂,仿佛他是他唯一的依靠。
真是让人既生气又窝心。
秦恻突然记不起来自己这几天是在气什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气得不轻。
眼前这个人,用那种随意的、看好戏般的语气让他去趟会所,去找别人。那一瞬间,莫名的怒气便涌了上来。
秦恻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气沈之弥没有入戏,还是气自己竟然渴望沈之弥入戏。
只是一想到沈之弥的表情和语气,怒气还是压不住的上涌。
看到沈之弥喝酒时,那点不快更是烧得厉害。
直到现在,沈之弥抓住了他的衣袖。
但很快电梯门开,乖巧了没两秒的人又站直了身体,自己走了出去。
秦恻低头看着被握紧又被抛开的手臂。
他冷着一张脸,亦步亦趋跟在沈之弥身后。
沈之弥拿出房卡开门。
进去后想把门关上,门却再次被人撑住。
沈之弥看都没看身后的人,换了鞋往里走。
室内一片黑暗。
他腿磕在床脚上,痛得「嘶」了一声。
秦恻皱眉,他抬手去开灯,按了两下开关,没动静。
灯坏了。
身后的门也自动关上,“咔嚓”落锁。
房间内似乎更安静了。
窗帘拉了一半,窗外投来霓虹灯五颜六色的灯光。
秦恻的眼睛很快适应黑暗,捕捉到那个闪着细碎光芒的暗影。
饮水机在落地窗边,沈之弥拿着杯子去接水。
他拖鞋掉了一只,索性把另一只也甩开,赤脚踩在暗色的木质地板上。
水流声响了一阵。
沈之弥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灌水。
窗外一束光打进来,从他的发丝上流下,照亮了小半张侧脸,还有扬起的脆弱脖颈,以及因为喝水而快速滑动的喉结。
秦恻站在墙边,隐在黑暗里注视着。
有些人可恶得让人恨不得咬死他,却又仿佛生来就是招人喜欢的。
天生引人觊觎。
喝个水都那么撩人。
窗外的霓虹灯仿佛坏掉了,忽明忽灭,闪得人心慌。
秦恻垂下视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跟着沈之弥进来,更不该留在这里。
强行调动理智,秦恻沉声开口“你一个人好好呆着,穿上鞋子。房间灯坏了,我让人给你换间房。”
屋里的人没理他,全程贯彻无视他的方针。
秦恻抿了抿唇,迈开脚步往门边走。
他手都放上了门把手,突然听到身后的人问“你要走了”
好不容易积蓄的理智,因为这四个字开始溃散。
秦恻转头去看沈之弥。
这人站在落地窗边,赤脚踩在窗沿上,隔着一层玻璃,外面就是十几层的高空。
他就站在那里,背靠着满窗的霓虹灯,用那双浸在水里的瞳仁盯着他,对他说了这句仿佛带着挽留意味的话。
见他转过身,一直不理他的人又道“走吧,快点走,把门带上。”
鼻音闷闷的,有点软。
秦恻闭了闭眼,暗骂了声「要命」。
挣扎了两秒,理智落败。
秦恻任命地转过身,在鞋柜里拿了双拖鞋。
他走到落地窗前,弯腰把拖鞋放在沈之弥身前,哑声道“把鞋穿上,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但刚刚还在挽留他的人,这会儿又无视了他,仰头喝了口水,却一个不慎被呛到。
沈之弥呛得皱起了脸,一边咳嗽一边揉眼睛。
明明只是在喝水而已,眼尾都红了一圈。
秦恻下巴绷紧,抬手把杯子夺过来“知道会呛,还喝那么快”
“难喝的东西不快点喝,还要一口口慢慢尝吗”沈之弥回敬。
仅仅一句话而已,秦恻心底压着的不快又彻底扬起来。
“难喝的东西”他嗤笑一声,“难喝为什么要喝”
憋闷了半晌,终于咬牙问出那句话“程彦是你什么人,他给你酒你就喝”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之弥低声说。
秦恻一窒“你说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之弥抬头放大了声音。
“和我没关系,那和谁有关系”秦恻身体压过去,伸手钳住沈之弥的下巴,又顾忌着后面的窗户,另一只手揽住了沈之弥的腰。
西装的布料触感很凉,布料下
秦恻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表层的布料上。
他语气恶劣“自己酒量怎么样心里没数吗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办你准备这个样子躺在哪儿”
说到最后,秦恻几乎咬牙切齿。
但下一秒,他眉头一皱,吃痛。
沈之弥低头咬住了他的食指。
牙齿尖利,刚好磕在骨节上,被咬住的地方一片灼痛。
窗外的灯光还在闪,秦恻的眸光一点点变暗。
半晌,泄愤完毕,沈之弥抬起头“我不怕。”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一反之前蔫蔫的样子,抬头朝秦恻笑,笑得很漂亮。
沈之弥声音里带着得意“可是你说的,我长得安全。所以你担心什么”
秦恻哽住。
没想到喝醉的人也那么有逻辑。
他从沈之弥脸上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外面那块闪得仿佛抽搐的广告牌,掩饰道“沈之弥,现在你是秦家的人我的人。”
“哦。”沈之弥收了笑。
他推开秦恻,一字一顿地提醒“只是在合约存续其间。”
酒精好像终于冲进了大脑,得意混杂着委屈,和冷静的理智交缠在一起,扯出让人不怎么愉悦的味道。
沈之弥不想探究。
他整个晚上都在看秦恻。
秦恻为他出头的样子很好看,漫不经心威胁程彦的样子也很好看。
最好看的是他摔酒杯的样子。
特别嚣张,全然的不计后果,不像一位商人,和他的脸一样,像个张扬的、浓墨重彩的男大学生。
可现在,这位男大学生好像不见了。
沈之弥兴致缺缺,觉得有点难过。
他转身离开窗边想要去洗漱,但突然间,手臂被人猛地钳住。
下一秒,后脑也被人按住。
炙热的呼吸打过来,紧接着嘴唇一片刺痛。
秦恻几乎是张口咬了过来。
沈之弥瞳孔一缩,被吓得够呛,摇摇晃晃退后,没两步又靠在了落地窗上。
后背撞得生疼,沈之弥清醒了一秒,又因为胸腔的空气被掠夺,变得昏昏沉沉。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不小心掉进了海里,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连窗外汽车鸣笛的声音都冲散了。
这是个堪称凶狠的吻,秦恻终于放弃所有掩饰,认赌服输,却又把最近遭受的所有折磨,全部讨了回来。
沈之弥被这双自己最喜欢的手钳住了下颌骨,脖颈扬起,被迫承受着,毫无挣扎余地。
被咬了好几下,沈之弥才堪堪被放过。
秦恻额发散乱,肆意搭在眉眼上。
他目光锁在沈之弥身上,一双黑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沈之弥有点懵,眼里几乎闪着星星。
他靠在玻璃窗上,还光着脚,踮脚踩在秦恻皮鞋光滑的鞋面上。
嘴唇痛得要死,连带着大脑也迟钝。
沈之弥嘴唇颤抖了两下,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没换鞋”
秦恻一怔,怒气散了大半,绷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样子的沈之弥实在有些可爱。
他低头又想亲一下。
这次沈之弥反应过来了,偏头躲过“你亲我干什么我们什么关系你亲我”
秦恻眉梢挑得老高,趁他偏头的动作,直接张口叼住他颈侧。
沈之弥「嘶」了一声。
秦恻抬头看他,哑声道“合法伴侣,不行吗”
说完又像是怕人拒绝,他安抚性地啄吻刚刚的咬痕,吻沈之弥的额头、眼睛、脸颊
动作很轻,很温柔。
沈之弥「哼」了一声,看在男大学生冒出来的份上,没拒绝。
过了一会儿,他闷声说“你亲我了。”
“嗯。”秦恻认命点头。
沈之弥眯起眼睛“那你说我长得安全”
秦恻叹了口气,轻轻吻他的睫毛“骗你的。”
“哦,那你说我身上有螺蛳粉味儿。”沈之弥继续翻后账。
秦恻轻笑“也是骗你的。”
“那我长得好看吗”沈之弥扬着下巴问。
“好看。”秦恻点头。
沈之弥眯眼看着他,还是有些不满。
秦恻补充“最好看。”
沈之弥满意了,还有点小得意。
又盯着秦恻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上次玩传纸巾游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秦恻没回答,再次吻下来。
和最开始的凶狠不一样,他吻得很轻,很认真。
但这个吻看似轻柔,实则避无可避。
沈之弥靠在玻璃窗上,手心里冒了汗,完全撑不住玻璃。
他想到什么,强撑着理智偏头躲开。
“我还要问呢”沈之弥说。
秦恻轻咬了下他的嘴角,叹息“问什么”
沈之弥骤然垂下眼睫。
他手指在背后的玻璃窗上滑了两下,留下浅浅的痕迹。
“那天早上,你说我”
沈之弥抬起头,一下对上秦恻的眼睛。
秦恻锁定记忆里的某个清晨,沈之弥蜷缩在床上,红着脸抱着被子。
沈之弥突然又不能呼吸了。
他迷迷糊糊,甚至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昏昏沉沉间,沈之弥注意到了自己的衣服。
这套衣服是他精心挑选的,很符合他的审美。
衬衫的布料有些特殊,带着些并不让人难受的粗粝。
当下摆被一寸寸抽出时,这种触感变得尤为明显。
很快,衬衫擅离职守,脱离了束缚,肆意飘荡。
啊不,应该是敌军太过狡诈,策反的计谋一流,还会跟着空气趁虚而入。
“咔哒”,金属落地的脆响。
束缚着领子的金属领针也战败了,掉在了地板上。
秦恻也并不是从来没收到过礼物。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收到过包装精美的礼物。
但他从小就比一般人要有耐心。
秦恻很喜欢拆礼物的过程。
他会完美地解下缎带,留作他用。
他会轻轻拆开礼盒外那层漂亮的包装纸,动作很小心,完全不惊动礼盒里藏着的东西。
在打开礼盒后,也要假装毫无所图,避免盒子里的礼物突然长腿逃跑。
为此,他会想尽办法,甚至不惜假装委屈自己,先把礼物好好笼络安抚。
等到精明的礼物放下戒心,开始变得傻乎乎,乖乖地待在他掌心。
拆礼物的人这才露出獠牙。
可是这礼物还是太聪明了点。
能言善辩,还会演。
眼看逃不掉,礼盒里的漂亮礼物开始哭,为了求饶,什么好听的话都能说。
秦恻很心疼。
然后变本加厉。
这个时候,秦恻以为自己不会走神。
但他看着沈之弥咬牙切齿骂他的样子,餍足之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很久以前的场景。
在他和沈之弥上综艺之前。
他亲自开口,“请求”沈之弥和他一起去参加节目。
那是他和沈之弥的第一次交锋,这人不声不响地占了上风,眨这那双勾人的眼睛,笑得漂亮又挑衅。
秦恻还记得这人趴在沙发椅背上对他说“秦总您好好哦,竟然不惜违约也要花钱帮我摆脱公司,我真是太爱您了”
用最甜美的语气说着最恶劣的话,气得让人想动手打人。
还想
秦恻一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他把那一幕记得那么清楚。
“还笑。”他说。
沈之弥气急了,捶枕头“我没笑”
秦恻低笑。
说的不是现在。
他也只是浅浅翻个后账。
第二天一早。
秦恻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手臂还保持着虚拢着人的姿势。
脑子里还带着折腾了一整晚的困倦,他侧头往身边看,却发现身边的床铺空了。
秦恻皱眉,坐起了身。
他在房间里环视一圈,看到了沈之弥。
这人应该刚洗过澡,正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拿着冰块敷眼睛。
“怎么起那么早”秦恻问。
沙发上的人瞥了他一眼,眼睛微肿。
沈之弥张口想说什么,但发出一个音节后,便瞬间僵住。然后他臭着脸,闭上嘴,不说话了。
秦恻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应该是喉咙哑了。
他有些想笑,但对上沈之弥那副想杀人的眼神,又把嘴角强压下去。
沈之弥冰敷完眼睛,开始穿衣服。
他换掉浴袍,先拿了件毛衣套上,感受了两秒又把毛衣脱下来,抽出件立领衬衫塞在里面当内搭。
秦恻靠在床边,看着他挑来挑去。
一些痕迹露了出来,又被迅速遮上。
房间里的灯应该还坏着,但室内已经一片明亮。
窗帘也是半拉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早就暗了下去。
大量的天光之下,曾在黑暗中留下的点点踪迹都展露出来。
秦恻舔了舔后槽牙,舌尖上的伤口一阵刺痛。
昨晚,他藏了有一段时间的心思,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
秦恻虽然不在意面子,但他知道,以沈之弥的性格,说不定会怎样得意地嘲笑他。
但是意外,今早的沈之弥很安静。
“嘶”
强压着的抽气声穿出来。
秦恻朝沈之弥看过去,就见沈之弥正在弯腰把箱子关上。
他动作僵住,一直绷着的冷淡表情骤然破裂,整张脸都惨兮兮地皱在了一起。
但是沈之弥依旧没有伸手扶腰,倔强到不行。
秦恻了然。
原来不是不想嘲笑他,而是没力气嘲笑啊。
嘴角勾了一下,很快又僵住。
他看到沈之弥直起腰,直接推着行李箱走向了房门。
“你去哪”秦恻皱眉问。
大早上的折腾什么。
沈之弥转头看了他一眼,哑着嗓子扔出两个字“剧组。”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不是那啥完就会完结的类型哈;
只是个普通情节,不需要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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