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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晨间雾霭还没散,不甚明亮的晨光在朦胧水雾中愈发氤氲,校门口绿化带里的景观石上,烫金的“云恒二中”四个字被重新涂刷了一遍,凹陷的悬针竖中金粉饱满,阳光一晃,灿灿生辉。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男女三三两两的进了校门,他们之中大多数是未成年,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兽型,脑袋上支楞着一对对儿毛茸茸的兽耳。

    熙熙攘攘的蓝白色顺着林荫下的人行路往教学楼的方向流动,只有两个男生反方向往校门口走,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卷红色的布。

    “这不是开玩笑呢”拿着布的男生头顶一对儿牛角,笑嘻嘻的勾住同伴的脖子,“老熊还让咱们去门口挂横幅,就一个校内运动会,还至于搞个宣传”

    “啧,昭昭你不懂,老熊多少有点迷信在身上。”旁边的鹿角男生小声说“他不是想推荐沉哥进省队吗结果沉哥前两天踩空把脚崴了,估计是赶不上选拔了,老熊肯定是觉得特水逆,所以往门口挂块儿红的,散散晦气。”

    “说的像真事儿似的。”牛昭昭将信将疑,“那他为什么不把红色穿身上”

    “穿身上你训练的时候专往他身上顶怎么办”鹿角男生嘿嘿一笑,“那不出事故了”

    “你大爷的”牛昭昭一脚踢在陆洋屁股上,“你丫的是不是欠收拾”

    他一脚踢空不说,还被陆洋把条幅给抢了过去,两人一路撒丫子往校门口跑,好不容易牛昭昭把陆洋给按住了,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蓄势待发,就要给陆洋一个脆生生的脑瓜蹦儿

    他后领一紧,被人给拉了起来。

    口哨从他身后飘过来,少年音清亮,但又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懒懒散散,连话音里的那点笑意都是漫不经心的。

    “呦,扯块大红布干嘛呢这是斗牛呢”

    牛昭昭气得差点“哞”的叫出来,扭头一看扯着他领子的少年,脖子就梗住了。

    氤氲的晨雾沾湿了少年灰色的狼耳,那对儿毛茸茸的耳尖不自觉的抖了两下,耳根处黑曜石打磨的小耳圈也跟着抖了抖,折射着渐明的晨光。

    少年茶色的眼底跳跃着比阳光还明亮几分戏谑笑意,恰到好处的中和了五官深邃带来的锋锐感,只留下了略带青涩的俊朗。

    大概就是传说中,近看很容易怦然心动的初恋脸。

    牛昭昭惊喜“沉哥你脚好了”

    “还成,不想耽误课。”朗夜沉单脚踩地,抬起右臂下夹着的拐杖晃了晃,“这不体现我校身残志坚的学习精神么,挂什么横幅,我往门口一杵,比横幅好使。”

    “那是啊。”陆洋爬起来,笑嘻嘻的凑过来,“就咱沉哥这张脸,往门口一站,绝对能有效调节咱二中失衡的男女比例。”

    朗夜沉一拐杖敲在对方小腿上,“不跟你们贫了,我上楼慢,先走了。”

    他说自己走的慢,但拐杖大开大合的,挪动起来完全不像个脚崴了的伤残,背影更像个拄着刀的潇洒刀客,看得牛昭昭和陆洋啧啧称奇。

    牛昭昭眼睛一转,扯着横幅追上去。

    “沉哥来来来我和陆洋把你抬教学楼门口去”

    朗夜沉拐杖一顿,觉得有点意思,于是问“怎么抬”

    距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八分钟,脚步匆匆的二中学子们在经过教学楼门口的花坛时都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

    毕竟头回在学校看见这样的场面。

    两个男生一前一后的扯着横幅的两端,像抬了个担架,大红的横幅上躺着个穿校服的男生,离远了看不清长什么样,就是被红色衬托的肤色更白,幸亏横幅是两行字,不然那个肩宽还真躺不下。

    人来人往的看着,大多数人都会感觉有几分局促,但这男生完全没有,一手还不忘拖着自己的拐杖,悠哉悠哉的吹了两声脆脆的口哨。

    就,躺的还挺安详。

    “感觉有点傻逼”朗夜沉喃喃出声,他躺在晃晃悠悠的横幅上,这不宽敞的布条让他的手都无处安放,空着的手只能先放在肚子上,于是姿势愈发安详,他抬眼就能看见开的金灿灿的桂花树,想了想又问“你俩是不是在整我”

    “哪能啊”牛昭昭哼哧哼哧的抓着横幅边沿,“沉哥你记得不,高一我骨裂就是你背我去医院的,我这不得涌泉相报就是沉哥你是真不轻巧,我一个人扛不动你”

    陆洋接话道“沉哥,你养伤这半个月,一班转来个猫科,也不知道怎么拍的老熊马屁,现在让这猫科抓咱们学校的风纪呢。”

    “哦。”朗夜沉干脆把拐杖横自己身上,“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猫科是个小可爱”

    “可爱个鬼啊。”陆洋翻了个白眼,“以前风纪委员会那帮人对咱们体育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迟到翻墙什么的抓的也不严,现在好了,牛昭昭翻墙买包子,都被抓住两回了”

    “那就别翻了呗。”朗夜沉没放心上,“我这脚都这样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反面教材”

    他还想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啊对,前车之鉴。

    正要说,突然发现头顶的枝桠不动了,牛昭昭和陆洋似乎停下了。

    他听见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从头顶雪花似的飘落,听着又冷又正经,说的却是

    “躺着的那个狗同学,违纪。”

    朗夜沉

    谁谁是狗

    当然,各种族平等,他没有看不起犬族的意思,可特么他是狼啊,全校谁不知道他是狼这特么不是挑衅呢么

    朗夜沉扭着脖子去看。

    这个角度,他看不见说话的男生,只能看到牛昭昭同学略显宽厚的背影,因为抬着他,手臂还在发抖,声音也粗声粗气的,正和那个男生争论。

    “他违反哪条校规了你没看见他拿着拐呢我们这是乐于助人”

    男生还是冷冷淡淡的,“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哪个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牛昭昭刷的就把手给抬起来了,挽了挽袖子,“老子今天特么”

    他话都没说完,就看见挡路的小白脸皱起眉,拿着违纪记录簿的手下意识的扬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止什么,随后有些愕然的微张着唇盯着他身后。

    牛昭昭冷笑道“你怕了吗”

    他裤腿被扯了一下。

    “沉哥你别拦着我,这豆芽菜就是找茬呢”牛昭昭不依不饶。

    “牛、昭、昭你就这么撒、手、了”

    这声音带着忍痛的抽气声,牙咬的咯咯作响,夹杂着森寒的杀气。

    牛昭昭后背窜上一股凉气,他脖子又一次僵住了,一帧一帧的回头,看见躺在地上的朗夜沉。

    啊,他说刚才怎么好像听见“咚”一声呢。

    原来是沉哥掉地上了。

    陆洋还愣着,牛昭昭先从惊恐万状中回过神,嗷的大叫一声,拉着陆洋拔腿就跑,生怕慢一步就被朗夜沉按着揍。

    常年处于被大灰狼笼罩的阴影之中,牛昭昭完全忘了朗夜沉崴脚的事儿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拐杖敲个满头包,跑得都出残影了。

    完全没给朗夜沉骂人或者求助的机会。

    一阵风吹过,带落桂花纷纷扬扬,朗夜沉躺在清甜花香里,一句卧槽呼之欲出。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瞳,疏离澄澈的蓝,像繁茂枝桠间偶然窥见的秋日晴空。

    朗夜沉歪着脖子看了那男生一会儿,他语言课一向吊车尾,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张脸,就是觉得也只有长成这样才配得上那双眼睛了。

    清俊干净,嗯,比他差一点吧。

    小帅哥人长得漂亮,说话却不留情面,长睫往下一压,冷冰冰的说“起来,扣分。”

    朗夜沉仍歪着脖子看着他。

    艳色的红被他压在身下,零零碎碎的灿金落了一身,俊朗的少年曲着一条长腿,抬起一只手轻抚在颈后,喉结上一颗小小的红痣格外显眼。

    站着的男生不为所动,他有些不耐烦的又说了一遍,“起来”

    “你当我躺这儿拍写真呢”朗夜沉失去表情管理,呲牙咧嘴的说“我起不来,扭到脖子了。”

    男生

    牛昭昭说这男生是棵豆芽菜,其实完全是诋毁,男生挺高的,腿也长,蓝白色超宽松的校服也撑得起来,只是有些消瘦。

    朗夜沉手搭在他肩上,梗着脖子站起来,才发现对方头上顶着对儿猫耳,耳尖绒毛都没褪。

    朗夜沉

    这耳朵勾的朗夜沉瞬间犯病,症状表现为看见小猫就走不动路,且伴随间歇性的慈爱笑容和强烈的投喂欲望。

    男生也不知道刚才还痞痞的少年怎么突然就目光热切了,还以为对方是在感激自己的出手相助,扶着人往医务室走,还不忘面无表情的说“分照扣。”

    朗夜沉把目光从那对儿耳朵上撕下来,恨不得带走几根猫毛。

    “不是,这位猫同学,我哪违纪了”他歪着脑袋笑,把脚伸出来,“喏,真有伤,要不到了医务室,脱鞋给你看看”

    “不是抬你的行为违纪,是别的”男生说着,单手扶住朗夜沉的腰。

    他指尖一僵,很不习惯和人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但挂他身上那个明显很习惯,大半重量直接压过来,两个人差点一起扎进花坛,于是他也无暇多想,只能把人扶好。

    “什么别的啊”朗夜沉撑着拐杖站稳,“啊,我有个纹身,可那地儿你也看不着啊。”

    男生眸光冷冽的看了他一眼。

    朗夜沉手指抵在唇角,往右一划,示意自己闭嘴了。

    一直到了医务室,两人都没再说话。

    二中的校医也是校队的队医,常给这群皮猴子瞧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朗夜沉练的是散打,更是这里的常客。

    朗夜沉磕碰惯了,自己伤什么样心里都有数,他觉得脖子问题不大,但还是让医生看过才放心,梗着脖子出了医务室,迎面碰上等在走廊里的男生。

    早自习时间早过了,眼看都要上第一节课,朗夜沉觉得这猫猫够意思,拄着拐杖凑过去刚想说话,男生就摊开了笔记本,眼睫一撩,语气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扣分。”

    朗夜沉

    感情是因为这个才等他,真是心都凉半截。

    “我到底哪违纪了”他这回不逗猫了,是真的不解。

    男生盯着他,湛蓝的眼睛仿佛在问你不知道

    过了片刻,见朗夜沉似乎真的忘了,他才抬手指了指朗夜沉的狼耳,“耳环。”

    “啊,这个啊”朗夜沉特别配合的把脑袋凑过去,“我忘了摘,不过你眼神这么好那你帮我摘下来”

    男生皱了下眉,手里卷着的笔记本抵住朗夜沉毛茸茸的脑袋,往后推了推,冷硬的说“自己摘。”

    朗夜沉“抬手脖子疼,摘不了。”

    摘耳环少不得要碰到兽耳,男生迟疑了一下,到底不习惯这么亲昵的动作,于是垂了眼睫,直接打开记录簿,冷声道“扣两分,班级,姓名。”

    “朗夜沉,二年三班。”朗夜沉抖着耳朵吹了声口哨。

    他这么配合,倒是让男生愣了一下,回神后在笔记本上唰唰两下写好了朗夜沉的名字,金钩铁划的,笔迹犹带稚嫩,但已初现风骨。

    他转身就要走。

    朗夜沉笑着说“唉同学,你不摘我的耳环,那回头我摘了,说我没带进学校,你故意找茬扣我分,你准备怎么解释啊要不还是把物证带走吧”

    男生脚步一顿,“有监控。”

    “就那个分辨率,看不见的。”朗夜沉拄拐追上去,又梗着脖子给他看,“你看颜色这么接近我头发和耳朵,要不是你眼尖,谁能看出来”

    男生一时无话可说,淡色的唇抿了起来。

    朗夜沉提醒“同学,早自习要结束了。”

    片刻后,冷白修长的手指落在朗夜沉耳根,指尖凉凉的,冰的那只尖尖的狼耳不自觉的抖了抖,耳尖搔过手掌。

    黑曜石的耳环被取下来,落在男生掌纹清晰的掌心,还带着一点余温。

    “学期末去办公室取。”男生语气淡淡,“我叫时虞。”

    他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就走。

    然而指尖还是残留着一些细微的痒,好像那只毛茸茸的尖耳朵还蹭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