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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那是比黑还要黑的深幽潭底,漆黑冷寂里,季思温飘渺又绝望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萧琼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朝着底下扑去,却被浓稠到让人移不开的寒冷禁锢着。

    只能任由季思温的声音越发凄绝望与遥远。

    萧琼无助地扒拉着周身让他动弹不得的黏稠,被那冰冷的水绞住脖子几欲窒息。随着肢体的痉挛摆动,一下子磕在身下的床板上。

    让人窒息的冰冷如潮水般褪去,萧琼醒来是在司宸宫,阳光漫洒,窗外疏林绿地,被照得灿灿浮金。

    睡梦里绝望的季思温正在太阳底下给玉琼花浇水,颀长的身姿端立着,像是清净的竹。一身红衣的萧钰坐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正仰着头嗑瓜子,看到他的头冒出来,朝着季思温道“他醒了。”

    萧琼跌跌撞撞地赤脚跑出来,一头青丝垂下,清润的脸上布满惊惶。待到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刻才回过神来,用冰凉的手拍了拍有些发懵的额头,仰着天问道。“我怎么了”

    记忆停留在捧着玄机石的那一刻。只记得季思温惊恐到极致的脸,还有天旋地转时候,极高极邈远的天空。广阔的天地下,自己无助又彷徨。

    “劳累过度,灵力不自觉枯竭,突然晕倒了。”季思温面不改色地道,看着萧琼仓皇的样子,从玉佩里掏出一双鞋子,蹲身给他换上。

    萧钰却是没有季思温的云淡风轻,一把丢了瓜子,喋喋不休讲述季思温一剑砍了白林,让他身首异处的飒爽风姿。

    “那日妖君一人追赶白林,回来的时候,衣服上的血染红了石阶。白林的那群狐朋狗友们连声都不敢吭,都害怕成了第二个剑下亡魂”

    这是在萧琼醒来之前已经交代好了的,不知道为何,季思温下意识就隐瞒了关于无相花的一切。更不会说萧琼丹田里被种了一颗尚未发芽的无相花种子。

    不过这件事情,萧钰也不知道,他当时正在密林外,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季思温已然把萧琼交给了他们,自己一个人率先冲出了秘境。

    谁知道,萧琼哪怕听完这些也没笑,而是仰脸吩咐让萧钰从司宸宫传道谕出去。“那就摆摆谱,告诉他们,皆是司宸宫授意妖君做的。顺便狐族的族长该换了,把那位无所作为的狐族族长给我封住修为流放”

    “啊,他也已经死了”萧琼不假思索道“那更好,我司宸宫提前未雨绸缪处理了他,如今正是立威的时候,让有异议的尽管来找。”

    一连串的吩咐下去才作罢,季思温笑笑没说话,看着萧琼下意识护短,等着萧钰连连点头,一溜烟跑出去,才拍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多谢殿下。”

    “妖君不必客气。”萧琼低头查看了一下那棵玉琼花,一段日子不见,又新开了几枝花苞,沐浴在阳光下,长得极好。萧琼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有些走神道“还是萧琼太过没用,才让妖君一个人去越阶强杀白林。”

    季思温一顿,这才意识到萧琼许并没有表现得那般淡定,站在他身旁,故作轻松道“殿下不必担忧,在下并未越阶杀敌,而是仰仗小殿下的那颗妖丹,并无危险。这您不是知道吗”

    阳光斜映季思温的影子,照在萧琼的脸上,让他的神情有些斑驳难明。

    萧琼眨了眨眼,听着耳边稳重淡然的声音有些恍惚,回想起那个梦,格外珍惜地抬起手,似是掬着一把阳光。“可是,我梦到你一个人被放逐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危险并不可怕。”萧琼仰头轻轻叹道“萧琼只是怕,妖君被囚禁在无望的孤寂深渊里,了然一身,无依无靠。”

    “那得多痛苦啊。”萧琼可惜地望着自己手,失落道“要是我再厉害一些就好了。”

    萧琼醒来,第一个匆匆赶来的是那只小虎妖。白林死了,听风阁归了白祺,这个小虎妖身价倍增却还是乖巧无比。被请了进来,坐在最门口的地方,连屁股都没敢沾在凳子上。

    萧琼见状不由得心软,安慰他道“秘境里的东西,我让兰济和萧钰各自选了一件,剩下的前段日子让萧钰带去给了你,你可拿到手了”

    白祺千方百计地想要进去,若不是那场惊变,指不定是为了什么。萧琼说不好他要干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达到目的,索性让他自己拿捏。左右还是个小孩子,总不能欺负他。

    白祺迟疑了一瞬还是点点头,然后熟练地在从储物袋里捞出一个聚宝盆。双手一合,那聚宝盆闪着灵光,跳出来一个木质的牌牌。

    白祺将它拿在手里,讷声讷气道“我进去是为了找它,这是听风阁宝阁的钥匙。白林就是为了这个才留下我的一条命。却没想到殿下如此慷慨,就这样还给我了。”

    “本就是你的,给你是应该的。我还会惦记不曾”萧琼挥挥手,不怎么在意道。

    “可您不惦记,别人惦记。”白祺小心翼翼地蹭过去,扯着萧琼的袍角,苦恼道“殿下我还小,占着听风阁,哪怕匹夫无罪,也怀璧其罪。这么多生意,被人抢了怎么办”

    一直不出声的季思温就是这个时候抬起了头来,手里的毛笔一放,幽幽道“太子殿下今年二十,你十八。你是哪里来的勇气,跟他撒娇说你还小的。”

    白祺摸了摸鼻子,有些羞赧。“小一天也是小。听风阁那么多的东西,没有白林还有李林想要觊觎。我修为低微,这段时间若不是让二殿下去帮衬我,我连形都化得不利索,你让我怎么活呀”

    “所以,你想如何”季思温没有让萧琼开口,冷冷问道。

    “不如何。”白起因为季思温的眼神打了个冷战,吓得连着尾巴都露出来了,还是硬着头皮跟萧琼道“求殿下护庇护庇我吧,我有灵石您怎么用都可以只要能替我撑着听风阁。白虎族找我好多次了,想要接手听风阁。可当年我爹娘枉死,他们也不曾为我主持公道,我凭什么便宜他们”

    白祺摇着尾巴,一扑一扑的,似乎知道自己非常的可爱,眨巴着眼睛,紧盯着萧琼,软软道“是殿下当日救了我,季妖君替我报了仇。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殿下呢。行吗,殿下”

    萧琼没想到是如今这副样子,看到白祺软软的样子,那一只手悬空,想摸害怕季思温生气。望了望季思温又望了望白祺,还是割舍不掉。只能学着白祺一样眨着眼睛,望着季思温。

    看得季思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冷声道“殿下便那么喜欢他”

    “喜欢倒是不至于。”萧琼听出来季思温的不悦,忙咳嗽了一声道“他还小,孤苦伶仃的。妖君总不至于舍得让兰济表哥住,却要为难他吧。”

    兰济从上次回来后便在后山找了个山洞宿着,并未回族。看着还有些长久呆着的意思,季思温不仅没有什么异议,甚至有时候还和他一起在邀月楼论道。那态度可和对白祺一点都不一样

    “哦。”萧琼都这么说了,季思温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掸了掸袖子,无奈道。“司宸宫里有野兔。你不要到处追兔子。”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萧琼连忙挑眉,给白祺使眼色,让他谢谢季思温。

    “那,多谢殿下妖君。”白祺识趣极了,朝着季思温行了礼,将手里的木牌给了他。“小小薄礼,还请殿下笑纳。”

    “这不是你冒险拿回来的东西,怎么给了我”萧琼却是一愣,没有接。

    “若是没有你们,我也拿不回来,不过身外之物,给你们用有什么打紧的我以前想要它,只是因为它在白林手里。”白祺歪着头道“可我知道,这虽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可我该守护的不该是它们。而是我自己的命。”

    季思温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还是年纪小,无人依靠的生活,反而让他看开了,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

    白祺获得了允许,便雀跃地跑出去和一直探头探脑的萧钰撒了欢地玩。

    季思温颇有些欣慰地望着门外,转眼却看到萧琼顺便把玄机石拿出来在那捧着发怔。玄机石仍然流光溢彩,可以随主人的心意幻化出称心如意的法器。萧琼这个时候拿出来,是因为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到方才白祺的话,季思温顺口问道“殿下是有什么想要的吗”

    萧琼听到季思温的话才回过神来,望着他若有所思,怔忪道“其实老天对我不薄,让我们能走到现在。可如果可以,我想和妖君一样,拥有力量。”

    “因为我也想守护妖君,不让您在遇到危险。”

    话落音,玄机石上的华光大盛,五彩斑斓的光只剩下极为耀眼的青色光芒,转瞬之间,似乎掠过山川之间的秀致,被雕刻成了一柄凛凛的剑,卓然悬在萧琼面前。

    突然之间,萧琼丹田里的种子破土一般,开出了苞芽。

    季思温似有所动,刚低下头便脸色一变,倾身过去将萧琼拥在怀里,盖住他的眼睛,眸里的心痛一闪而过,却还是温声道“多谢殿下,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