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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熄灯后,两人一同躺在床铺上。

    如上次一般,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但与上次也不同,这回两人从一开始就有各自的被褥。

    寝殿中寂静悄然,连轻微的呼吸声都能听的清楚。

    谢屿闭眼平躺,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睡在里侧的赵簌簌盯着漆黑中看了会儿,心中小小的犹豫了下后,小心翼翼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面向谢屿。

    她眨了眨眼,轻轻出声“殿下,你睡着了吗”

    谢屿没睁眼“没有。”

    赵簌簌问“你的伤好了吗”

    “嗯。”

    赵簌簌又问“现在是不是已经休朝了”

    “嗯。”

    赵簌簌再问“那你现在是不是有时间可以跟我回家去见我爹娘了”

    “”

    谢屿蹙了下眉,眼皮轻动,而后缓缓睁开眼来。他眼珠微动,瞥向赵簌簌那边。

    殿内光线幽暗,即使是躺在他身边的人,也无法完全看清楚面容,只隐约能瞧见她面庞轮廓,还有借着殿外微弱月光而隐约瞧见的浅浅笑意。

    赵簌簌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又解释道“我今日收到哥哥从宫外传来的书信,他说,今年过年,爹和娘要带着哥哥去青州拜访我外祖父与外祖母,二娘会领着淮天和迟迟回东境的秦安王府。”

    “哥哥在信中问我,我何时能出宫与他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谢屿抿唇。

    年节下,赵府众人要去给长辈家拜年,就像寻常人家一样。若是赵簌簌没嫁来东宫,想来是要与她爹娘一起去青州给外祖父、外祖母拜年的。

    他眼中有一抹异样情绪闪过,晦暗不明的屋子里看不见他情绪的变化。而后一眨眼,便又将那些本不该出现在他眼里的情绪完整的收敛回去。

    他神色随即恢复如常。他问“你想何时回家”

    “明日。”

    谢屿一愣,微诧“明日”

    “嗯,明日。再过两日,宫中也要忙起来了,到时候你又没有时间出宫了。”

    赵簌簌又道“只是回家吃顿饭,别的也不需要,带着你这个人跟我回去就好了。可以吗”

    谢屿望着赵簌簌,赵簌簌也在话语后静静注视着他,一副乖巧模样等着他的回答。

    静默片刻后,他答“好。”

    而后有轻轻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那就这样说定了。”

    她翻身躺回去,平躺后在被褥中抬了下腿,又笑着舒缓一口气“好了,现在睡觉”

    谢屿瞥向她的目光在她闭上眼睛后才慢慢收回。

    他眨眼,抬眸望着眼前的漆黑,又很快将眼闭上。呼吸平稳间,未见波澜,似是很快入睡。

    半个时辰后,谢屿被人踹醒。

    他无奈睁眼,眼神疲惫,脸上写着无可奈何。

    赵簌簌不知何时再次翻身朝向他这边,她睡得熟,被子还被她紧抱在怀里,往旁边踹腿似是她睡梦中的无意识的动作。

    谢屿伸手将她往里推去,让她跟自己保持距离。

    好不容易再睡着,没多久,身上有沉闷压迫感,胸口好像有重物压着,他呼吸有些艰难。

    谢屿再次睁眼。赵簌簌趴在他胸口,与上次几乎相同的姿势,半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完全又是将他当做她睡梦中的抱枕。

    谢屿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推着赵簌簌的脑袋将她往旁边推过去。

    可才将人弄走,他正欲再睡,赵簌簌一个翻身,又翻滚了回来。手与脚依旧搭在他身上,脑袋慢慢挪过来,又靠在了他胸口。

    谢屿“”

    谢屿再一次深呼吸,将赵簌簌推开后,果断迅速拿着被子和枕头去了软榻。

    但这一次的结果也与上次一样。

    他躺下后没多久,原本睡在床上的赵簌簌拖带着被子走了过来。丢下被子,然后躺下。

    谢屿“”

    他扶额,眼底有些许不悦,但脸上却写满了无奈。她这睡觉的习惯是怎么回事

    她是有梦游症吗

    平日里不曾听说为她守夜的宫女说她晚上睡觉会梦游。莺儿也未曾来禀告过这事。这还是突发性的

    谢屿心下叹息一声,翻身,背对赵簌簌。

    失去熟悉舒坦睡觉支点的赵簌簌滑落,她在他身边左右翻动了两下,然后将脑袋抵在了他后背。

    谢屿皱了下眉,唇紧抿,却没动。

    靠在他身后的人也没再乱动。

    殿内静下来,平稳呼吸间,又有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气声响起,而后融于这淡然幽暗中。

    清晨。

    微光透过窗慢悠悠照进屋内,将屋内陈设一一照明。

    软榻上,谢屿平躺着,左侧是挤在他臂弯中睡着的赵簌簌。昨晚睡姿换过多次,最终还是谢屿认命,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睡姿,然后任凭赵簌簌靠过来。

    反正不管他怎么睡,赵簌簌都会靠过来。

    毕竟,他是“抱枕”。

    已是卯时末,寝殿中两人尚未有要醒来的意思。

    在殿外等候的莺儿与铃铛对视一眼,两人互相耸了耸肩,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这个时辰,他们两个都应该已经起了。

    铃铛小声道“要不,我们悄悄进去看一眼”

    莺儿有些犹豫。

    铃铛又道“万一他们是不舒服呢还是看一眼比较放心。若是他们还睡着,我们再悄悄出来就是了。”

    莺儿想了想,也有道理。

    于是两人凑上前,一人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将寝殿门推开,蹑手蹑脚进了寝殿,看看主子们这会儿还不起,是不是身体不适。

    进去后,却看见在软榻上睡着未醒的两个人。

    谢屿搂着赵簌簌肩膀,赵簌簌靠在他怀里,看似睡相温馨。没有不适的模样,想来只是太过疲倦,所以要多睡会儿。

    铃铛与莺儿再次对视,眼里都有些惊喜之色。她们点了下头,默默退出了寝殿。

    寝殿门关上时,铃铛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问莺儿“他们为何放着大床不睡,要挤在软榻上那软榻原本好像只能躺一个人吧。”

    莺儿笑着“谁知道呢。”

    谢屿与赵簌簌在半个时辰后醒来。

    赵簌簌睡得有些迷糊,似是睡得比平日要久,反而越睡越困。她坐在软榻上,略显茫然的揉了揉眼睛。

    她记得自己昨晚是睡在床上的,是何时跑到软榻上来的

    她抬头看向正在穿衣的谢屿,眉头皱了皱,正欲询问怎么回事时,背对着她的谢屿却忽然开口“赵簌簌,你是不是有梦游症”

    “啊”赵簌簌倏忽诧异,眼睛都睁大了些,尽显疑惑“梦游症我”

    谢屿转过身来看向她,眼神坚定“对,你。”

    “”赵簌簌眨了眨眼,自我怀疑似的抬手摸了摸脑袋,嘴唇轻动,喃喃自语着“我梦游”

    有吗

    她睡相不太好是真的,但梦游应该没有吧。若是有的话,家里人不可能不告诉自己,毕竟,这还是有些危险的事。

    见赵簌簌一脸困惑模样,谢屿想,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

    罢了。

    谢屿道“孤现在去让周津平准备马车,顺便派人提前去赵府知会一声我们会回去的事。你收拾一下,吃些东西,待准备好了,孤会让人来唤你。”

    赵簌簌愣了下,眉头带着惊喜之意往上挑了挑。她笑着点头“好。”

    巳时初,谢屿带着赵簌簌出宫去往赵府。

    两日前已休朝,堆积的事情也已经完成,倒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谢屿敛回心绪,拿起手边的书看。

    赵簌簌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本山水花草的画册集欣赏着。

    谢屿忽然出声“谢嫣然今年多大”

    赵簌簌一愣,手里拿着的画册抖了那么两下,而后僵住。她眨了下眼,小心翼翼看向谢屿。

    谢屿瞥了她一眼,又看回手中书“回答问题。”

    赵簌簌撇了撇嘴。她还以为这事过去了呢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个随机抽查。还好之前她都背下来了。

    “十九。”她答。

    谢屿又问“谢璋是谁”

    赵簌簌抿了下唇“是严王,皇后所生。”

    也是曾经的太子。更是如今这位太子殿下的敌人。

    “在众皇子中,他排第几”

    “第二。”

    “大皇子是谁”

    “”赵簌簌一时没立刻想起来,稍微回想了会儿,才出声答“谢、谢巍”

    “他有封王吗”

    “没有。至今仍是大皇子身份。”

    谢屿再问“瑞贵妃的名字是什么”

    赵簌簌答“夏芮然。”

    “多大”

    “四十。”

    谢屿转头看向赵簌簌“看来背的还行。”

    赵簌簌露出笑容“还好还好。”

    “名簿烧掉了吗”

    赵簌簌点头“烧掉了。”

    “嗯。”

    谢屿重新看书,赵簌簌敛了敛心神,也将手里的画册重新抬起,继续看。

    之后一路无言。

    马车停下,很快有敲马车车窗的声音响起。而后何轩文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殿下,赵府到了。”

    谢屿将手中书放下“知道了。”

    赵簌簌瞬间将画册放下,欣喜赫然“到家啦”

    谢屿随赵簌簌下马车,立身于威严相府门前。

    他稍稍仰头望着镶金雕刻的“赵府”牌匾,似从那府中空中看到了赵千秋、祝涟芜与秦涟漪,还有在他们身后扩大、威压十足的赵寒松、祝允邈与秦安王。

    威压强权之下,与他们相比,他的身影倏忽显得渺小。

    他们巍然矗立,而他不过身形一点。

    “殿下”赵簌簌出声提醒。

    谢屿回过神来,嗓音淡淡“相府,果然威严赫赫,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