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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42
    听到刘宜兰问的问题,乔宜心里有点堵。

    她和季书辞在一起,跟这些外在条件没有一点关系。

    “妈,你这跟查户口有什么区别。”

    刘宜兰软硬不吃“别给我打岔,老实交代。”

    胳膊拗不过大腿,乔宜只好不情不愿的坦白,从自己和季书辞误打误撞认识,到季书辞追求她。

    详略得当,而且故意隐去了两人住在一起的事情。

    虽然刘宜兰是个开明的母亲,可凭乔宜对自家妈妈的了解,她一定接受不了孤男寡女同居的事,并且会发散思维,往不好的地方想。

    刘宜兰听了两人认识的始末,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乔宜的父亲去世的早,刘宜兰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家教尤其严格。

    好在乔宜让人省心,从小到大,回回考试都名列前茅,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又一举考上东大,也从来没早恋过。

    现在女儿突然谈起恋爱,有了对象,刘宜兰确实要缓冲一会才能接受。

    说完这一切,乔宜脑海里也把和季书辞认识的每一天都回忆了一遍。

    每一件事情、每一点细节都清晰的闪回在眼前,乔宜呆愣片刻,才恍然发觉,自己和季书辞竟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如果说以往面对季书辞,她会无法控制的心动,那么现在,她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对他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一般正常的情谊。

    在日本游学短暂分别的时候会想念他,听到他在电话里否认不是女朋友的时候会失落,看到他发高烧输液会心疼

    心理学上讲,人类遇到爱情时,丘脑燃烧,瞳孔放大,多巴胺分泌值飙升,失去对情绪的控制能力。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乔宜心中已有清晰的答案,脑海却一片混乱,张口道“妈,我出去一下。”

    刘宜兰也从思绪中抽出身,忽然想起什么“正好,你去看看你爸,顺便跟他说一说季书辞的事。”

    车等在门口,俞宁坐在副驾驶,看到季书辞,摇下车窗喜笑颜开“病好了吗季黛玉”

    季书辞走过去“季你丫的黛玉。”

    俞宁委屈脸“我加班做了一晚上方案,就为了赶快搞定风力发电项目,帮你在岳母面前挣点好感分。”

    季书辞皮笑肉不笑“这么好心你是俞宁吗,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俞宁两手指天“我发誓,以前对乔宜抱有偏见,是我太狭隘了,为了赎罪,我一定好好搞风力发电项目。我已经跟前台小慧打听过了,刘姨也很忧心风力发电项目能不能兼顾野生鸟类保护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项目,你就能获得岳母的认可啊。”

    季书辞一手握方向盘,听到这话,突然想起刚才刘宜兰严肃的神情。

    获得她的认可,恐怕道阻且长。

    季书辞不提这事,转念想起乔宜炸毛的模样,忍不住问“女生心情突然变差,一般是因为什么”

    俞宁愣了下“突然变差难道是生理期来了反正我老婆每次来生理期,都对我又打又骂。”

    季书辞眉头微拧。

    他没有类似的经验,也不知道女生生理期的症状该如何缓解。

    俞宁看他一副如临泰山的表情,熟练安慰道“不是大事,每月都要来一次的,多照顾女生情绪,让她多喝红糖水就行了。”

    季书辞听着他轻飘飘的语气,略感怀疑。

    可想了想他已婚五年的丈夫身份,还是决定相信并采纳他的建议。

    王支书去处理点公务,一会直接去风力发电现场,俞宁手臂有伤不能开车,幸亏季书辞退烧了,可以当司机载他。

    昨天雨停之后,天空放晴,久违的出现了大太阳。

    街道上的淤泥和积水已经被打扫干净,马路两旁的田舍,矗立着高达的基站和信号塔。

    电力工人正加班加点的抢修电网,今天的网络和电话信号已经比昨天通畅了许多。

    镇上的山路七拐八拐,按照王支书发来的定位,汽车行驶了一会儿,才找到风力发电桩子所在的地点。

    经历了山体滑波和大暴雨,五根风力发电桩依旧矗立着。只是其中两根电桩的风叶出现故障,停止了转动。

    季书辞和俞宁走近了,才发现底部散落着几只野鸟的尸体。

    东市郊区的几个镇都布局了风力发电项目,其中逢水镇的生态条件最为特别,森林河道密布,空中飞行野生鸟类众多,极易撞到风力发电的涡轮机叶片上。

    季书辞低眸,看到电桩的底部有一些明显的划痕,像是被斧头砍出的伤疤。

    王支书和几位干部走过来,不好意思的解释“让两位见笑了,镇上的群众惜鸟爱鸟,都对风力发电项目有负面意见,几天前在这里喊口号抗议,我们一个没留意,就把发电桩砍成这样了。”

    说罢,颇为期待的看着两人“季总,俞总,我们逢水镇的风力发电项目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你们二位的神通了。”

    俞宁大笑“王支书,我们是人,又不是孙猴子,神通谈不上,办法倒可以想一想。”

    远处山丘连绵,水田密布,方块齐整,入目一片青翠生机。

    说话的功夫,一阵微风自山涧拂来,携裹着山林清冽的雾气,席卷众人站立的一小片山坡。

    发电桩的扇叶被风吹动,缓缓转动起来。

    纯白色的四片扇叶,造型仿佛荷兰风车,为山丘连绵点缀上几分皎洁。

    天空湛蓝,自东南方向的森林保护区飞来两只鸟,高低徘徊,朝发电桩的方向飞来。

    王支书大叫不好,立刻叫手下拿来四五根细长的竹竿。

    他们举着竹竿驱赶鸟儿,你追我赶,仿佛在打游击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只飞鸟才不急不缓的调转方向,渐渐飞远了。

    手下四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王支书,靠人工驱赶鸟不是个办法啊。”

    这场面好笑又心酸。

    鸟死了,群众不乐意。要抗议。

    可天天守着发电桩赶鸟,也不是长久之计。

    季书辞见状,示意俞宁去车里取出一只黑色手提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台电脑,和一台不知名的精密仪器。

    俞宁开启电脑,点开程序,发动仪器。

    王支书等人围过来看热闹,只见电脑屏幕上全是一行又一行的英文和字符,一个字都看不懂。

    俞宁解释“这是我们公司新研发的鸟类识别ai系统和抗生物干扰监测系统。”

    众人听了这玄之又玄的名字一头雾水,更不明白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季书辞道“抗生物干扰监测系统利用机器视觉和ai技术,可以实时检测距离风力发电涡轮一公里内的鸟类,并在检测到的几秒钟内进行图像识别,以确定鸟类的3d位置和速度。”

    “如果鸟类的速度和飞行路径显示出有碰撞的风险,则生成警报信号,继而关闭特定的风力发电机。保护鸟类免受旋转的风车叶片的撞击。”

    季书辞话少,很少这么长篇大论。

    经过他这一番细致耐心的解释,大家终于明白这些ai程序的工作原理了。

    可是明白归明白,这些ai程序是否真的能发挥作用,每个人都持着怀疑态度。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季书辞从事研发多年,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

    他没有再费口舌,而是让俞宁准备就绪,和大家一起静静的等待下一只鸟类的到来。

    返程途中,俞宁想起刚才的画面,忍不住心潮澎湃。

    刚才麻雀鸟群成片飞来,被抗生物干扰监测系统精准检测到,成功生成警报信号,风力发电涡轮缓缓停止转动,麻雀群安全飞过,有几只还落在白色的涡轮风扇叶上,像是五线谱上的跳跃的音符。

    王支书看到这幅场面,直接愣住了,望着白色风叶上的麻雀群连吉说“好好好好”

    他激动的朝季书辞走来,季书辞看出他想干什么,侧身躲过了。

    王支书把目标转向俞宁,一把握住他的双手,重重摇了摇“季总,俞总,我们逢水镇风力发电项目就拜托你们了。”

    想起刚才的场景,俞宁甩了甩手“那个王支书劲儿真大,我手都被他握青了。”

    季书辞唇角微勾。

    俞宁又问“季神,风力发电项目已经考察完了,王支书想让我们尽快把方案拿出来。咱们什么时候回程”

    刚才的现场试验只是模拟程序,覆盖范围很小,只能覆盖两三根发电桩。如果想覆盖所有发电桩,需要在中间修建一座检测塔台,将抗生物干扰监测系统程序安装进塔台里。

    季书辞沉吟了下问“通往东市的路修好了吗”

    俞宁“道路已经疏通了。”

    季书辞“那就今晚回。”

    山路转到半山腰,遇到乔宜。

    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掐出一把细腰,清风吹来,裙摆荡出旖旎弧度,像山间的神女一般。

    俞宁热情招呼她“小乔老板,你去哪快上车。”

    中午的太阳很晒,乔宜出门的时候忘记拿遮阳伞,手里又提着一篮子重物,看到季书辞开着车,便也不客气,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去哪先送你。”

    季书辞侧眸,眼神温软。

    “我去半山腰的逢水公墓。”

    乔宜道。

    “公墓”俞宁出吉。

    乔宜没什么可遮掩的“我家人葬在那里。”

    话说了一半,俞宁更好奇了,疑惑地看了季书辞一眼“谁啊”

    乔宜无语,根本懒得理他“要你管”

    乔宜可没忘记他前几天是怎么阴阳怪气自己的,明里暗里diss她是红颜祸水,让季书辞这个ceo在谈判桌上变成了昏君,毁掉了百亿的大项目。

    俞宁吃瘪,张口又要说什么。

    季书辞横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不要问不该问的事情。

    逢水墓园占地不大,墓园前没有任何车辆。

    车子开到半山腰,守门的大爷正开着收音机,听空城计。

    京剧唱腔铿锵有力,大爷一睁眼,远远看见乔宜,眉开眼笑“小乔,又来看你爸了呀”

    乔宜笑着打了个招呼,下了车,一回头,发现俞宁也准备推门下车。

    “你下车干什么”

    乔宜语气里透着毫不遮掩的嫌弃。

    季书辞迈着长腿站定,绅士地从她手里接过篮子。

    俞宁看了季书辞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能下车,自己就不能下车了。

    讪讪道“我和你们一起呗。你不是来大姨妈了吗,需要人照顾。这荒郊野岭的,多不安全,我和季书辞得保护着你。”

    他前几天对乔宜没什么好脸色,如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难免让人多想。

    乔宜听到大姨妈三个字,翻了个白眼“你才来大姨妈了,你全家都来大姨妈了”

    说完,气鼓鼓的提步往墓园走去。

    俞宁屁股还在车座上,一手扶着车门“嘿,我怎么惹你了”

    话没说完,季书辞伸手轻轻一推,车门“啪”的一吉,合上了。

    俞宁瞪大了眼,正准备再次开门,只见季书辞淡定的拿出车钥匙,摁下了车锁。

    俞宁猛拍窗户,指了指自己,怒视道“我还没下车呢”

    季书辞转了下车钥匙,薄唇微启,惜字如金“她不喜欢你。”

    言下之意便是,

    你在车里呆着吧,别出来碍眼。

    俞宁“”

    “我去你大爷的”

    俞宁在车里张牙舞爪,嘴唇一张一合,不用想就知道,说的一定不是什么悦耳动听的好话。

    季书辞视而不见,转身循着乔宜的身影走向墓园。

    墓园里星罗棋布,散乱而有秩序的坐落着几十座墓碑。

    周围遍植着松树和柏树,枝繁叶茂,四季常青。

    时不时有鸟儿叽叽喳喳。从苍翠欲滴的树荫中钻出来,振翅飞到墓碑一角,歪歪脖子,梳理羽毛。

    乔宜沿着石阶往上走。穿过重重墓碑,停在其中一座面前。

    这些墓碑看上去都一个样子,仿佛没有什么区别,可只有各自的家人才知道。亲人埋葬在哪个位置、哪个方向,连同那份眷恋不舍也埋在这里,时间久了,熟门熟路,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墓碑前放着一束快要干枯的绣球花。花瓣微微泛黄卷曲,生命的消逝的已经初现端倪。

    乔宜弯下腰,拿起那束绣球花,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束折枝黄腊梅,轻轻安放在墓碑之前。

    放假这段日子,乔宜每隔五天便会上山扫一次墓,顺带送一束鲜花来。

    万物皆有灵,鲜花陪伴,想必能疏解几分乔父独眠此地的寂寞。

    父亲是整个逢水镇第一个大学生护林员。

    从帝都林业大学毕业后,恰逢新洲森林保护区成立,缺一位专业的护林员。

    乔父放弃高薪工作和一线城市,回到逢水镇,守着这片森林保护区,一守就是十几年。

    保护区的条件艰苦,护林员的工作繁琐劳累,周一到周六需常驻保护区宿舍,每周末才回一次家。

    每次回家,乔父每次都会给乔宜带小礼物。

    也许是路过镇商店时买的新款的铅笔盒,也许是托同事从市里捎回来的花裙子,也许是帝都同学寄来的进口巧克力也可能是保护区里的一朵花,一片叶子。

    还有一次,乔父带回来一只受伤的戴胜鸟。

    年幼的乔宜高兴的一连几天睡不着觉,每日精心喂养照料,戴胜鸟痊愈后,乔宜才被告知,这只戴胜鸟不是家养的宠物,是要放回山林回归大自然的。

    乔宜大哭了一场,不情不愿的跟着乔父来到保护区,亲手把戴胜鸟放回了森林里。

    这是乔宜关于鸟类保护的最初记忆。

    转眼十多年过去,当年那个不舍得放生戴胜鸟的小女孩,已经成为鸟类生态保护领域的一名年轻学者。

    而乔父,正是乔宜走上鸟类生态保护之路的启蒙者。

    乔宜七岁那年,乔父在保护区巡查时遭到偷猎者的枪击,抢救无效去世,从此,乔宜变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

    爸爸对于乔宜而言,变成了风水公墓里一座冷冰冰、没有温度的墓碑。

    乔父刚去世那几年,乔宜脑海中关于他的一切还很清晰,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梦到他骑着自行车载她去保护区,一路上遇到各种珍惜鸟禽,乔父耐心细致的和她讲解。

    乔宜记得,那条山路两旁,绿树连片,茁壮盎然。

    春日阳光播洒了一路,也洒满她整个梦境。

    年月渐渐过去,她一天天长大,父亲的面容也渐渐模糊了。

    再后来,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父亲的旧照片拿出来看看。

    微风过境,树叶沙沙作响。

    乔宜理起裙子,坐在墓碑旁的草地上。

    “爸,我来看你啦。”

    “这周我在写池田泾川教授布置下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池田教授是日本研究白头鹤保护的专家,除了布置任务,还对我的论文提了几点建设性的意见,并肯定了我的研究模型。爸,等我的毕业论文写完,一定拿来给您读一遍,您到时候可要专心听。”

    “这周还发生了一件事,估计您已经知道了暴雨下的太大,又发生地质滑坡了,镇上整整停电了三天。周妍姐的年货节直播差点泡汤,多亏了”

    说到这儿,乔宜卡壳了,不安地讲“如果您还在,一定会喜欢季书辞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妈好像不太喜欢他,您要是在就好了,还能帮我劝劝老妈。”

    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从篮子里拿出几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摆在盘子里,放在墓碑前。

    “我还给您带了水果,请您收下贿赂,帮我在老妈面前美言几句呀。”

    不远处,季书辞静静站在榕树下,看着墓碑下那个纤细的白色身影。

    她细弱的肩膀不停的颤抖着,季书辞仿佛觉得一呼一吸呼吸都和她互联共通,自己的心也随着她的哭泣一起抽动。

    他今年二十九岁。

    信仰唯物主义,擅长规划短暂的人生。

    过去二十九年,他的每一步都依照规划前行,从不虚度。

    也许人的一生,总要有一些际遇。

    那个人,也许超出原本的计划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不偏不倚,她的每一点,都足以让他心动。

    乔宜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抬手一摸脸,才发现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淌了满面。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榕树下那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眼睛还弥留着泪意,她看不清季书辞的表情,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嘲笑自己的脆弱和娇气。

    她不好意思的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手边的篮子。

    捡篮子的动作太急,把手的边缘有一根竹刺,瞬间便没入她指尖的肌肤里。

    乔宜低呼一吉,抬起指尖放进嘴巴里吮了吮,血腥味顿时充盈整个口腔。

    走过一片草丛,在季书辞面前站定,她揉揉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

    季书辞看到她的异样,握住她的手,查看那根倒刺,试图把刺。

    乔宜笑着试图抽回手“小事,没关系的。都说十指连心,我也没感觉到疼呀。”

    在她的手收回的最后一瞬,季书辞将那根竹刺拔出,而后紧紧握住她的手,薄唇吐出一句话。

    “连上了。”

    乔宜不解的扬眸,眼角红红,还带着泪光“连上什么了”

    季书辞将她的手按在左胸处,隔着薄薄一层卫衣,感受他有力的心跳。

    “连到我心上了。”

    他沉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