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阴沉,好似随时都会降下风雨。
教室里的窗帘被风扬起,砸在玻璃窗上咚咚的响。
林悄悄的后腰抵着课桌,一时片刻进退不能,男生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的靠近,他乌黑的眼眸钉着她的视线。她的皮肤在光影下显得又白又薄,嫩的能掐水。
林悄悄深深呼吸,略垂眼皮,仓促躲开他锐利的目光,轻声嗫喏“你想的太多了。”
这句话听起来毫无说服力,没什么分量。
时闻野被她倒打一耙后也生不起来气,就觉得挺好笑的,他的手指很硬,掐着她的下颌都不敢太用力,轻轻抬起她的脸。
林悄悄的眼睫毛一眨眨的,像蝴蝶张开翅膀缓缓扑开,眼珠乌黑圆润,时闻野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眼睛,是南方干净的湖水,透净单纯,不谙世事,极致天真的目光,看上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过了会儿,时闻野说话缓慢“知道怎么才能堵住我的嘴吗”
他正儿八经的在问她,锋利冷峻的眼角眉梢随着这句话变得柔和,眉眼的不羁也被收敛了几分。时闻野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舔了下唇角,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亲我。”
林悄悄痛恨自己容易脸红的体质,耳根被他这两个字震得发麻。
心跳过速,镇定的呼吸渐渐紊乱。
时闻野轻笑,“林悄悄,要不要试一下”
林悄悄红着脸摇头,语气如常,镇定自若稳如泰山“不用了。”
时闻野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的答案,漫不经心嗯的一声,他的手臂将她圈在课桌前,白衬衫下隐约可见流畅精瘦的身材线条,袖口挽到了臂弯,一截苍白细瘦的手腕,透明的皮肤,青色的血管,举手投足病态撩人。
时闻野开了口“前天中午我说我在追你”
林悄悄先下手为强,“有吗我好像忘记了。”
她是个逃避症患者,没有想好怎么处理的事情,下意识就想往后拖延。
时闻野沉默了下来,垂眸看着她,过了会儿轻轻笑出了声,“当我的面,还要和我装傻”
林悄悄糊弄不了他,一时唯有沉默。
时闻野好像有些不耐,他正要把想说的话告诉她,林悄悄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神色急匆匆的有点慌张“你别”
她的手很小,香喷喷的。
时闻野挑了下眉,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林悄悄垫着脚尖,小腿绷得紧紧,脑海里那根弦也绷得很紧,她现在只能用掩耳盗铃的方式来堵他。
林悄悄担心自己就是那个被蜜糖诱惑的贪婪者。
她经不起心血来潮的示好。
她会当真。
她不会玩弄感情,但是也害怕被人戏耍。
林悄悄拥有的几样宝贵的东西,所剩无几。
包括她青春期赤诚天真的爱意。
她兵荒马乱手足无措的中断了暧昧的气氛,胸腔咚咚的心跳几乎要到嗓子眼。
教室上了锁的门被保安拍了两声,保安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射,白光晃到了他们这边。
时闻野下意识用身躯挡住了她的脸,将她藏在自己背后。
保安看见教室里有人,提醒道“校门要关了,赶快出来。”
“知道了。”
保安每天在下班之前都要检查一遍教学楼,确认整个学校都没有学生和老师才能锁上大门,下班回家。
南华中学只有在走廊装了监控,其他地方都没有。
每天逐个检查教室也是一件辛苦活。
时闻野松开了林悄悄的手腕,等到保安走远,“啪”一声打开了教室的门锁。
林悄悄抓著书包就往走廊里冲,阴暗潮湿的天色从远处压了过来,云朵被烧成了暗红色,似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时闻野按住她的肩膀“小心点。”
林悄悄深呼吸“哦,好。”
虽然变了天,好在没有下雨。
时闻野今天骑着自行车来上的学,他拉着她去了校门前停车的地方,拍了拍后座“上来,送你。”
“你还要绕回家。”
“不回了,今晚住我外婆家。”时闻野又问“你明天几点上学我送你一起。”
“七点左右。”
“我等你。”
时闻野又拍了下后座,漫不经心的催促“快上来。”
林悄悄小心翼翼坐上去,将书包抱在怀里,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野哥。”
她的声音很温柔。
她说“骑慢点。”
傍晚的风好像是橙黄色的,像是被浓雾笼罩的黄昏添了几分阴影。街道两侧的树叶已经变黄,也再没有了蝉鸣声。风声烈烈,刮在耳边。
林悄悄仰望着他,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慵懒恣意,鼻梁高挺,眼尾浓长。车速不急不缓,经过路口拇指拨动几声铃响。
下坡的时候,林悄悄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服,葱白秀气的拇指揪着他的衬衫,不敢太用力。
时闻野将自行车停在她家门口,林悄悄跳下来,整理了下裙摆,“谢谢。”
时闻野目送她进了院门,他在外面站了会儿,拖着自行车转身进了斜对面的庭院。
厨房锅里的汤还咕噜咕噜冒着泡,林凤忙着做饭,听见女儿开门关门的声音,连头都没回“悄悄,洗个澡就下楼吃饭。”
“好。”
二楼还是有点闷热。
尤其是她的房间,正面朝阳,没装空调,只有一个小风扇。
开着落地窗,阳台吹来的冷风驱走闷热。
林悄悄的房间有点乱,床上和地毯上都放了很多小玩偶。她坐在书桌前,拉开书包的拉链,将装在里面的棒棒糖全都倒在桌上。
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开始数。
总共十六个。
林悄悄找了个空的罐子,将棒棒糖都装了进去。粉白色的糖纸包装映在玻璃罐上显得特别梦幻。
她盯着罐子看了会儿,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起身去浴室洗澡。
吃过晚饭,林悄悄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给洗了。
林凤催着她回房间休息,林悄悄帮母亲择好明天要焯的菜,然后才慢吞吞的上楼。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指停在时闻野的微信头像上。
林悄悄忍不住点开了他的头像,又点进他的朋友圈,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动态。
林悄悄闭上眼睛,耳边就像被安装了一个复读机,他说的那些话一遍遍重复落在她的脑海里。
他在追她。
追她。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想要追求她。
可是时闻野喜欢她什么呢长相还是性格,如果有天他发现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也许是会失望的吧。
林悄悄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坐起身,她点开百度,在搜索框缓缓输入幻想症是精神疾病吗能治好吗
网页里跳出来的答案五花八门。
林悄悄一条条看了过去,心里大概有了个判断。
她关掉了页面,顺便关掉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只听得见电风扇呼呼的响。
第二天林凤上早班,六点钟就骑车出了门。
林悄悄清晨迷迷糊糊的醒来,洗漱换衣,顶着昏沉的脑袋出了门,走到巷口,叮的一声响。
时闻野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他踩着自行车的脚蹬,往她怀里塞了份还热乎的早餐,“睡过头了”
林悄悄点点头“嗯。”
她没睡好,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林悄悄坐上他的自行车,戳开豆浆喝了几口,随后问“野哥,你吃早饭了吗”
时闻野嗯了声“吃过了。”
林悄悄点点头,又说“一会儿你在凝花路停一下,我在路口下车。”
时闻野知道她是怕被别人看见,唇角抿成了直线,不置一词。
等快到了凝花路,林悄悄怕他忘记了,提前开口提醒了他。
时闻野一言不发停了车,林悄悄从自行车后座跳了下来,戴好校牌,穿过人行横道走到对面。
早自习刚开始,程年远就迫不及待进教室发卷子。
先考的几门学科,陆陆续续出了成绩。
只剩下工作量比较大的历史政治学科。
程年远先发了数学卷子,考十几分的大有人在,及格的同学反而凤毛麟角“我都懒得骂你们,考十几分还跟我在这儿嬉皮笑脸。”
“不过,这次数学年级最高分是一百四十二,我们有三个同学都考了一百四以上,这点还是值得表扬的。”
所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地狱级别的卷子还能考一百四以上,妥妥的学神。
林悄悄很快就拿到了她的卷子,右上角成绩那栏赫然用红笔留了个一个数字142。
和她估算的成绩差不多。
时闻野拿到卷子仅仅只是扫了眼,他随手将卷子压在桌面,对成绩貌似满不在乎。
周四开始正常上课,第一节就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花了一节课的时间给他们讲卷子,有人在听,有人心不在焉。
时闻野手里握着黑色水笔,漫不经心在卷面上涂写,他的手指细长漂亮,握着笔的姿势也足够赏心悦目。
数学老师就见他在卷子上写写画画,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垂着眸,显然就没有认真听课。
“有些人不要以为自己考得很好就可以放纵,骄兵必败,下次运气可能就没那么好了。”数学老师意有所指。
时闻野罔若未闻,连头都没抬,手里的笔也没停。
数学老师看见就更窝火,对他的心情万分复杂,又是骄傲又是生气,“时闻野同学,你写的这么勤快,不如把卷子拿出来给同学们学习一下。”
时闻野抬头,几秒之后,淡定回道“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就是说这次不行。
数学老师才讲完填空题,就到了下课时间。
下课之后,时闻野从后门出去了,周书颜来找他的时候,他刚好不在,她随手抽出他的数学卷子看了眼,眼神渐渐变了。
卷子空白的地方,像是被他随手写下的名字
林悄悄。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写了那么多个她的名字。
可能是闲着无聊。
但是周书颜看见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手里的卷子忽然间被人从身后抽走,时闻野冷着脸。
周书颜咽了咽喉咙“老师上课讲的我没听懂,就来看看你的卷子。”
时闻野笑了声“我的你就看得懂了”
周书颜面上无光,气的脸都红了,还是忍了下来,“你为什么写那么多林悄悄的名字”
她支支吾吾的问出口。
以为得不到答案。
时闻野掀起眼皮,声音冷淡落下一句话“喜欢她啊,不然呢”
周书颜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当做自己没听见这句话,继续自欺欺人,谁知道时闻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几乎所有的课上都在讲卷子,一张张试卷成绩让人倦怠。熬到下午的体育课,竟然还要测八百米。
林悄悄听见测八百,心里也是一紧,她的运动细胞很不发达。
中考体测也要跑八百,勉强在及格时间内跑完,感觉喉咙里全是血丝,呼吸的时候,嗓子像是生了锈那么痛。
体育课开始,男生先跑一千米,女生后跑八百米。
一班的男生体力好像都不错,哼哧哼哧就跑完了三圈半,有几个人还拿到了满分。
时闻野是易出汗的体质,跑完大汗淋漓。额头上的白色发带全都湿了,他扯下发带,拧干了上面的水。少年的短袖卷到肩膀,劲瘦的胳膊线条冷硬,他坐在操场跑道旁的台阶上,仰着喉咙,灌了半瓶冰水。
陆北也累得够呛,喝完水还是觉得热。
时闻野看着跑道的方向,沉默不语。
女生的体测已经开始,林悄悄在队伍的最后面,她跑得很慢,渐渐体力不支,落下别人一大截。
林悄悄跑完都没力气说话,在终点还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
她被王皖豫一瘸一拐扶着去了校医务室。
时闻野大步流星跟了过去,他在医务室外等了会儿,忍不住推开门,医生临时有事,现在不在。
时闻野让王皖豫出去。
王皖豫习惯了这种待遇,默认这两人在谈,很自觉不当电灯泡,“悄悄,我去看看成绩,回头再来找你。”
林悄悄的膝盖破皮有了血丝,时闻野坐在病床前,按住她的腿,低头用碘伏绵团帮她擦了擦伤口。
轻微的刺痛感像是弱小电流经过,有点扎。
林悄悄抬眸就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呼吸几乎要落到她的睫毛上,窗外的风吹进来,降解了灼灼热温。
医务室门口咚的一声。
男生毛手毛脚冲进来撞到了桌子,看见时闻野给人上药,瞪直了眼睛,像是失去了反应本能。
林悄悄抽回了腿,往后躲藏来避嫌。
男生咽了口水,一时难以移开眼神。
时闻野放下镊子,转过头来,拖着懒洋洋的声音听着也很不耐烦“看什么看”
他眼神冷漠“没看过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春天码字的速度有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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