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氤氲暖黄的灯光,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绷,男人不动声色敛了几分强势的攻击力。
林悄悄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刚才那个瞬间停滞了几秒,心慌意乱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推开了他,待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她说“我要回家休息了,”
时闻野一声不吭,平静望着她下车离开的背影。
直到人影消失在电梯间,他的目光好像还望着那处。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淡,轻垂眼睫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懒懒倚靠着车,低垂着脸,寂寥的夜风缓缓追来,手心里的打火机“啪”的一声腾起摇晃的火光。
时闻野叼着根烟,烟草的涩味充斥鼻尖,缭乱淡淡的白色雾气氤氲了眼前的视线,他漫不经心抽着烟,过了会儿,掐灭烟头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男人仰头往上看了两眼,八楼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他沉默望着那面亮着的窗户,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得见,“晚安。”
低哑而有成熟男人的磁性和魅惑。
眼底蕴着淡淡的倦意,眼尾延展的漂亮弧度,勾着几分低落怅然。
林悄悄在玄关处换好拖鞋,神情似乎有些倦怠。
她将包顺手放在鞋柜上,整个人扑进懒人沙发里,闭着眼睛放空了好一会儿的思绪。
耳边一遍遍重复播放他刚才说的那几个字
我只要你。
如今想想,心尖依然发颤。
林悄悄睁开了眼睛,没忍住走到窗边,偷偷掀开窗帘的一角,透过狭窄逼仄的窗缝往楼下看了几眼。
时闻野还在楼下,寂静的灯光落下,轻微偏过的侧脸透出几分孤寂落寞,不声不响,不言不语。被月光描绘的五官依然好看的惊心动魄,浸润了月色的眼角眉梢沁出些许霜雪的冷寂。
他静静抽了根烟,忽然间,微微抬起了头。
幽远宁静的目光好像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悄悄下意识合紧窗帘,躲在窗户后面,心跳如擂,砰砰撞击着胸口,过了很久,她才敢重新掀开窗帘,停在楼下的车已经悄然不见,时闻野应该回家了。
林悄悄忍不住回忆起他刚才的神态,轻轻蹙着眉头,皎洁的月光蹭过男人雪白的鼻尖,唇线微抿,眼神幽深。
就算是透出罕见的落寞和倦色,懒洋洋倚靠着车窗的男人依旧有种会勾人的风流感。
潇洒、不羁。
不被约束,也像是永远不会为谁真正的停留。
其实,林悄悄大四那年的冬天,回过苔青一次。
圣诞节前的假期,漫无目的乱逛,苔青的冬天刺骨湿冷,尤其是临下雪前的那两天,天气阴沉,雾蒙蒙的,视野模糊。
林悄悄不知不觉走到了南华的门口,学校放假,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学校附近的商店还在开门营业,保安也依然矜矜业业留守岗位。
她绕着学校走了走,途中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烟雨朦胧,雨滴贴着皮肤,一阵寒意往骨头里钻。
林悄悄站在熟悉的公交站台下躲雨,身上穿着的单薄风衣有些挡不住严寒的低温。
雨水纷纷,愈演愈烈。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有减缓的势头。天色放晴,穿透云层的阳光迎面刺眼。
林悄悄静静望着对面的网吧,大门紧闭,拒不营业。
她又想到那个雨天,少年冲过来往她手心里塞的那把伞。
她的心底忽然间升起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难过。
林悄悄眼前腾起一抹潮湿的雾气,视线模糊不清,酸涩的眼泪悄声无息顺着眼尾慢慢滑落,打湿了脸颊。
她低头,抖着手,早就将他的号码牢记于心。
她很想他。
林悄悄在拨通他手机的前一秒种,骤然丧失了勇气,重新挂断了电话。
她不是没有和他的共同好友,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他的近况。
医学生都很忙,课业繁重。
但是偶尔林悄悄也能有多余的空闲时间,可怜兮兮从科大的贴吧里查看一些有关他的消息。
时闻野以前在南华很出名,上了大学依然是学校里的传说。
他好像有了新的女友,喜欢上了别的女生。
又好像换了一任接着一任的女朋友。
林悄悄觉得这样好像也不意外,他从小到大都不缺人喜欢,那几次低声下气跑来找她,已经是极限。
林悄悄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外面的风吹在脸上实在有点疼,又冷又厉,伴随着重重的风得呼啸声,像迎面而来的耳光。
对面的奶茶店还在营业,门口挂着的风铃这么多年还没有变。
林悄悄关好玻璃门,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奶茶店二楼的墙面上依然贴满了从前的便利贴,老板娘看了眼她,主动和她搭话,笑盈盈地问“你以前也是这里的学生吧”
林悄悄接过奶茶,怔了下点点头“嗯。”
老板娘说“今天下了雨,平时放假也有很多以前的毕业生跑来我这里喝奶茶,你们以前在墙上贴得留言,我一张都没有撕,说不定现在还能找到。”
林悄悄有点好奇“还贴得下吗”
老板娘笑了笑“早就贴满了,就换了另一面墙给他们写。”
林悄悄走到墙面跟前,站在熟悉的位置,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曾经偷偷在这里留下来的痕迹。
藏在角落里的一张贴纸。
水红色的圆珠笔落下的字迹。
时过境迁,依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时闻野,我喜欢你。
林悄悄。
没有缩写。
也不是任何的指代词。
光明正大写着彼此的名字。
藏在隐匿的角落里。
纸胶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牢固,心形的便利贴边缘微微卷了起来,纸张也有些褪色,她和时闻野也分开了好几年。
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那天。
林悄悄胡乱逛了很多地方,电视剧和小说里的偶遇剧情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匆匆回过神来。
林悄悄去厨房倒了杯水,被他打乱的心情逐渐平静。
进入秋冬,来医院看病的病人都比别的季节多。
时闻野在群里固定询问,今天有没有人生病丧心病狂到甚至将群名改成了祝大家早日得病。
周执作为群里唯一不怎么了解内情的人,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周末在他的酒吧里碰头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现在轮到时闻野这个拽比发颠了”
陆北前两年开的律所逐渐走上正轨,最近也得了空,“他在追认。”
周执好奇地问“谁啊”
陆北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前女友吧。”
周执就更好奇了,眼睛里满满的求知欲“说清楚,哪一个”
陆北“”
周执大学听江措放了不少狗屁,还真信了时闻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谈恋爱谈得确实牛逼。
时闻野坐了会儿就没了兴趣,他低头看着手机,神色很专注,手指无数次点开了市中心医院挂号的页面,填完所有信息却又始终没有提交。
时闻野准备离开的时候,江措才刚到。
快要结婚的某人春风得意,来酒吧也不打算喝酒,要了杯白开水。
江措好兄弟一样勾住时闻野的肩膀,“就你这狗脾气孤独终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认命吧。”
时闻野面无表情推开了他的手,“嘴上积德。”
江措嗤笑了声,“你做人都不积德,也好意思让我嘴上积德。”
时闻野懒得再理他,沉默就是最高的蔑视。
不过,默了半晌。
时闻野忽然间又改变了主意,慢慢转过头来盯着江措看了好久。
江措被他幽幽的目光直勾勾钉住,难以忽略,“你别这样看我,ok我很容易误会的。”
时闻野选择性无视他的话,而是很客气称呼他一句“江总。”
江措
时闻野“说说看,你是怎么倒贴的。”
江措意会“有事相求就叫我江总,无事发生就叫我崽种,是吗”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不好意思,倒贴这种本事是江家祖传的独门秘籍,恕不外传。”
时闻野听完之后冷声吐字“崽种。”
江措毫不在意,“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参加变形记一下子。”
时闻野懒得搭理他了。
他拿上外套,眼皮都没掀,“走了。”
周执望着毫无留恋的背影,转过头来问江措“他去哪儿”
江措哦了声,沉稳淡定“他有病,去医院了。”
这两天,苔青降温的厉害。
天气骤变,上午是晴天,下午就是暴雨,猝不及防降临的冷空气让人毫无准备。
时闻野那天淋了点雨之后,断断续续开始咳嗽,有点小感冒。
他一向不喜欢吃药,没当回事,越拖症状越严重。
男人生了病,脸色看起来竟是比平时多了几分血色,白里透红,有种晕晕乎乎的微醺感。
时闻野开车去了医院,坐在车里待了会儿。
过了片刻,他摸出手机,看着好不容易加回来的联系方式,低头打字,你在医院吗
时闻野手腕上的细链,与他薄瘦的骨骼极其的相衬。
皮肤薄又白,青白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细细的手链,并不女气,看着反而色气。
手链上的小鲸鱼有点生锈,看起来就很有年月。
这根手链其实断过一次。
时间实在太久了,那天他只不过是碰到了宿舍的门把手,就不小心磕断了。
手链断成了两截。
时闻野停在原地。
宿舍里的其他人纷纷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时闻野弯腰将地上两截细链捡了起来,他低头垂眸,声音闷闷的,还有点冷漠“断了。”
顾舰明说“多大点事,断了再买根。”
江措也哦了声“就是,自己买,我没钱。”
时闻野面无表情,“没有了。”
再有不会有了。
时闻野去饰品店里问过,接不起来。
当初买的时候就不是纯银,她被店家欺骗,买到的是劣质品。
断裂也没办法衔接。
时闻野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身就去便利店里买了瓶胶水。
江措他们回宿舍的时候,时闻野就跪坐在地上,少年半垂着精致的侧脸,认认真真用胶水在粘他已经断裂的手链。
不得不说,他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下垂的眼睫毛严严实实挡住了他眼睛里的血红。
也不知道是不是买的胶水不对,粘也粘不起来,一点都不牢固。
顾舰明用口型问江措“他疯了吗”
江措叹气“命根子断了可不得疯了。”
时闻野抬头,脸上有很明显的泪痕,他的眼睛通红,眼眶里布着清晰可见的血丝,他用力捏紧了掌心里的细链,哑着声音说“她不要我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她送我的东西也不要我了。”
“我什么都留不住。”
“什么都没有了。”
几滴眼泪顺着眼眶像断线珍珠往下滚落。
像是砸在心上,痛得发麻。
江措沉默。
顾舰明也不敢吱声,忽然之间觉得没女朋友也挺好的。不谈恋爱,b事没有。
江措张口劝了劝“好兄弟,别太难过了。”
时闻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继续用胶水在粘他可怜兮兮的鲸鱼手链。
江措蹲下来,看见他满手都是胶水,啧了声“以后还有更难过的事等着你,这才哪儿到哪儿。”
时闻野冷冷推开他,“去死。”
这件丢脸的事情,除了江措和顾舰明,没有别人知道。
时间掩埋了所有的秘密。
林悄悄刚和主任一起去查了房,正在整理刚才的笔记,手机叮的一声,她低头看了眼,过去了几分钟,她回道在。
时闻野本来想说自己好像发烧了,刚写下来这几个字,又默默的删掉了。
时闻野想了想,我有点不舒服。
林悄悄半信半疑你可以来医院看看。
时闻野又沉思了片刻,我在你家楼下,抱歉,我以为你在家。
林悄悄快下班的时候才看见他后来回的这条消息,她揉了揉眉心,感觉现在好像又回了原点,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和时闻野纠缠在了一起。
下班回家的路上,时闻野的消息时不时就往她的手机里冒。
一会儿问她下班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自动报上地址,说他现在就在楼道口里等她。
时闻野确实发烧了。
这次没骗她。
但是除了脑袋有点昏沉,倒也没有别的症状。
林悄悄刚出电梯,就看见靠着门等着她的男人。
难怪他会生病。
这种天气他也只是穿了件薄薄的卫衣。
男人双手插兜懒懒靠着门,膝盖微弯,站姿随意慵懒,压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眼,下巴雪致,唇线微微抿直。
高挑细瘦,身材尤其优越。
林悄悄一时忘记了问他怎么知道她住在几楼,做足心理准备后走到他面前,还未张口问他怎么样了。
男人抬眸看清了她的样子,忽然间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好像是滚烫的,浇在她的皮肤上,温温热热,像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脖颈。
林悄悄被他抱了个满怀,推也推不动,实在是太沉了。
男人的额头贴着她的细颈,温度滚烫,好像确实发了高烧。
林悄悄将他扶进自己的屋子里,时闻野装作昏昏沉沉,掀开眼淡淡扫了圈她的屋子。
没有看见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他的脸色稍缓,继续装成一个烧糊涂了的病人。
林悄悄让他坐在沙发里,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你是不是发烧了”
时闻野的声音很沙哑,“嗯,应该吧。”
林悄悄无奈看着他问“吃过药了吗”
时闻野如实摇头。
林悄悄站起来,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去哪儿”
她抿唇“我去烧水,拿药。”
时闻野生病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变黏了,他说“不用吃药。”
林悄悄记得他以前生病就不喜欢吃药。
他从来都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总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林悄悄大四那年,她的病才好得差不多,不会再频繁的梦见他,再哭着醒过来。不会每次想到那句伤心的话,耳朵就痛得受不了。
她从高中同学的寥寥数语中,无意间得知他生病了的事情。
林悄悄也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了。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她在网上下单给他买了退烧药,填写了他的学校地址和联系方式。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药。
其实时闻野那个时候睡得迷迷糊糊,被骑手的电话叫醒,面无表情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看都没看纸袋里的东西,随手就扔在一旁。
林悄悄问“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时闻野从沙发上起身,陪她进了厨房,擅自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偏过脸来问她“插线在哪里”
林悄悄以前没发现他这么自来熟,“冰箱后面。”
时闻野烧了水,回头又仔细扫了扫她的小屋。
收拾的干干净净,很整洁。
水烧开后,时闻野乖乖接过她递过来的退烧药,吞了两颗。
林悄悄还给他塞了别的药,“每天吃两回,每次吃一粒,饭后吃。”
时闻野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只知道盯着她看。
在她安静下来的瞬间,扣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面上。
林悄悄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他呼吸平稳,眼神清明,一点都不像是烧糊涂了的样子。
靠得太近,往前一点儿都快亲到了。
她呼吸急促,下意识开始挣扎。
时闻野好心好意开腔提醒她“别动了。”
林悄悄不听,直到她的腰间突然被顶得有些痛。
很硬,很烫。
林悄悄愣了愣。
时闻野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然的面色看上去宛如正人君子,他说了抱歉,却听不出任何道歉的诚意,停留几秒,他接着说“好像蹭硬了。”
时闻野气息也有些不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补充两个字,男人咽了咽喉咙“被你。”
作者有话说
野宝的第一场哭戏和第一场擦边
可怜悄宝还是个纯情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