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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淡漠。

    “”

    周围一片死寂,好像就连摆着枝叶的扶桑树都一动不敢动,将每一片枝叶都崩得笔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而扶桑树上在鸣叫的重明鸟突然也禁了声,若不是怕扑腾翅膀惊动容远,它们恨不得立刻搬窝迁徙,离开这是非之地。

    星辰万万不想天婴那么胆大包天。

    那个被蓝藤勒住嘴巴的仙姑一双眼睛瞪得极圆,她身后两个宫娥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两颗鸡蛋。

    心想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容远离天婴几近,垂着眼凝视着她。那双眼下波涛汹涌,冷冷地盯着她。

    天婴垂着眼不去迎接他的怒意。

    气就气呗,难不成他还能杀了自己

    大不了把自己关起来,关哪儿不是关

    最后她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吸气声,头上冰冷的声音响起“哪一条狗”

    这极其冰冷,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出,大家心中都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包括天婴。

    天婴这才抬起头,看着容远那双带着隐怒的双眼,“哈”

    容远“本君不如哪一条,本君便杀了那一条。”

    这个答案让天婴也张开了她的嘴。

    这时候星辰等人更惊愕了。

    “如果你指的不是某一条,而是这个种类的话。”容远顿了顿,“世间没有狗也不是不行。”

    他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听得星辰等人背脊发凉,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最成熟冷静,聪明善断的神君,居然不罚她却去迁怒无辜的狗。

    这是自己认识那个最是清高冷傲的大祭司

    而天婴知道,容远是认真的。

    他本质就是这么一个疯子。

    况且容远向来都以“我”自称,这次自称本君,想来已是非常愤怒。

    想来活那么久没受过这种冒犯吧。

    天婴不喜欢狗,但是若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让一个物种绝迹,天婴不想担这个罪过。

    天婴拧着眉头,掐了一把垂下来的扶桑枝,掐着树叶愤愤道“你如狗,成了吧。”

    她话音一落,星辰等人都是吸了一口凉气。

    容远气得胸口起伏了下。

    他不断转着手中玉扳指,最终忍了下来,看着她一字一句咬牙道“不行。”

    天婴拧着眉头,把手中的扶桑叶揉得稀碎,嘴上小声嘟囔道“神君还跟狗较真。”

    容远吸了一口气,“天婴,好好说话。”

    天婴把手中扶桑叶碎片一扔,不情不愿道“你就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

    星辰等人觉得可笑,这般无礼冒犯的话,就是她这么一句当没听过就可以盖过去的

    这未免也太天真荒唐。

    容远“好。我就当你没说过。”

    星辰

    星辰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容远之时,容远眼中的怒意已减了一半,他双眼依然像阴郁的大海。

    天婴也看得出容远怒气未消,但是消不消也跟她没有关系。

    她准备转身离开,被她绑着的仙姑呜呜地喊了两声。

    星辰一双杏眼看着容远,带着几分柔弱,“求神君帮姑姑解开法咒。”

    天婴知道有一种行为艺术叫“宫斗”,宫斗中的角色有话都不能直说,一定要做出一副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姿态,才能博取同情,才能活到最后。

    就如星辰现在这般。

    她嘴上说的是求容远解法咒,言下之意却是求容远给她做主,她被自己这个坏女人欺负了。

    看来星辰这些年在饕餮后宫还是学了点东西。

    不像自己,只知道种萝卜,吃萝卜。

    但她着实为这门行为艺术没兴趣,不想陪着星辰演戏,准备转身离开,星辰的宫娥却挡在了天婴面前。

    天婴一不做二不休,又嗖嗖地将她们两人也捆住了。

    那副无所畏惧的张狂模样看得星辰哑口无言。

    天婴刚抬起脚准备离开,却被容远握住了手腕。

    星辰看到容远握住天婴手腕那一刻心中一酸,但是随即想到容远是为了阻止她离开,为了给自己出头,她拧紧的心方才好受一些。

    天婴看着手腕上,扣着自己那只本是一只完美似玉器的手,此刻手背上爆出了青筋,像是克制着要把自己的手折断。

    天婴觉得自己被卷入了宫斗的漩涡,接下来是容远为星辰出头的戏码。

    星辰这时候眼中含泪,“神君求您给他们解开,给星辰做”

    她那句“给星辰做主”还没说出来,容远眼中划过了一丝不耐烦,声音冷漠“你自己解不开”

    星辰

    就连被捆着的仙姑仙娥都没想到神君大人那么不按套路出牌。

    天婴本是挺想离开的,但是突然间也有些好奇起来,星辰到底解得开自己的法咒不

    星辰脸一阵青一阵白,“我”

    当天婴捆了仙姑之后,她的一个宫娥马上就去给容远报信,她就等着容远来看这一幕,来看天婴的刁蛮跋扈,根本没有想过要自己去解她的法咒。

    不想容远居然反问是不是自己解不开

    但容远话已经说到这一步,如果她不去解天婴的法咒,反而显得自己别有居心了。

    区区乡下小妖的法咒而已,她怎么可能解不开

    她手掐兰指,口中念诀。

    不想

    解不开。

    她又试了一次,还是解不开。

    她此刻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自己堂堂仙界长公主,解不开下界兔妖的法咒,容远会怎么看自己

    自己的颜面又何存

    头皮发麻,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她用尽全身法力来解咒,却发现一个于她而言无法面对的事实她真的解不开。

    仙姑被捂了嘴说不出话,被绑住仙娥为了帮主子解围,道“神君,这妖女使了妖法。”

    天婴忍不住“我是女妖,我不施妖法施什么”

    说完,星辰的脸色更难看了。

    星辰这位天界公主本就该用仙术克制妖法,解不开却怪妖女施了妖法,这不显得可笑吗

    星辰“你何必如此牙尖嘴利咄咄逼人”

    天婴“你连那么简单的妖术都解不开,却又来怪我嘴巴厉害,又不是我嘴巴给你施的咒。”

    星辰气得七窍生烟,刚准备反驳,容远用手捏了捏鼻梁,道“够了。”

    他挥了挥衣袖,解了天婴的藤咒。

    看着星辰眼看要被天婴气哭,刚刚站起来的仙姑再次跪倒在容远面前。“公主千金之躯,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而且老身曾经辅佐仙后,连无泽神君看到老身都要礼让三分,如今受此羞辱,请神君做主”

    她说得铿锵有力,气势凌人,但是在对着容远冰冷的双眸的一瞬间,心中却有些发憷。

    容远“你们到我这生司阁的第一天就要闹事吗”

    容远本是将星辰塞去了孤神殿给无泽,但是无泽又将星辰送来了这里。

    按容远的性格,星辰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不想容远居然一口答应了。

    如今容远这么一说仙姑生怕他反悔又将星辰送回孤神殿,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他们都知道,神君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于是仙姑扯了扯星辰的衣角,让她不要再在此事上过不去,自己也服了软,道“老身不敢。”

    星辰心中委屈,但是怕惹恼了容远,她也不敢再闹什么。

    无泽等老一辈神官与容远理念截然不同。

    为了对孤神表示绝对的尊敬,他们住在孤神殿,就连睡觉都是盘腿而坐,只是闭眼休息片刻。

    为了保证自身的神圣,不沾烟火,不饮雨露。

    也就是不吃不喝。

    他们认为这样才能保持神官该有的神性。

    星辰进去后也只能如此。

    那个苦她是吃不了的,况且她所做一切不就是为了接近容远吗

    于是她垂头道“是我不好,惹天婴姑娘生气了。”

    她一个仙族公主这般忍气吞声的模样若有外人在旁,必定会责备天婴不知好歹。

    不想天婴道“确实是你不好。”

    星辰

    她气得银牙咬碎,看向容远,容远却无动于衷。

    想来这个神君,真是不为女人的事伤半分神。

    仙姑忍住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隐忍地对容远道“望神君给公主安排一个落脚之处。”

    容远“生司阁没空房。”

    星辰一听,一双美目颤了颤。

    仙姑嘴角抽了抽,但是她立刻看了一眼容远身边的天婴“公主千金之躯,总不能睡在这走廊上吧。”

    容远淡淡道“是。”

    仙姑一听有戏,继续道“听闻这位天婴姑娘有自己的阁院落,老身想姑娘原来在田野中长大,想来打得粗些也没有什么问题,不如将这院子让给公主。”

    她还未说完,星辰打断了她,“姑姑,不可如此无礼”她抬眼看着天婴,“要不与天婴姑娘借个地方,与姑娘合住可好”

    天婴不可置信地看着主仆二人演戏。

    什么同住她们一行四个人,自己只有一个,真与她们住在一屋,自己怕是最后连墙角都没得睡。

    果然仙姑立刻道“公主您金枝玉叶怎能与妖同住”

    她再次跪在容远面前,“神君公主之前已经活得太苦,在妖王处受尽白眼,如今再与妖同住,传出去仙族会说您刻薄公主啊。”

    果然容远淡淡道“确实。”

    天婴并不意外。

    谁让这星辰是流着仙族皇室血脉的最后一个公主呢

    容远怎么都得给星辰一个体面,用来笼络人心。

    天婴哼了一声,看来今生自己要提前去无妄海了。

    仙姑喜出望外“谢神君”

    星辰双目中也露出了喜色,有几分得意地扫了天婴一眼。

    天婴咬着唇,虽然天婴此生对容远避之不及,对这里更是毫无眷恋,但自己离开和被逼走还是不一样的,她心中闷闷不乐。

    星辰脸上的得意转瞬即逝,转而一脸担忧地看着容远,“可是,可是,如果这般,天婴姑娘不就没了去处了吗要不我在外面给天婴姑娘找一个居所”

    天婴拼命想抽出被容远握住的手,不想广袖之下容远却更用力了一些,让她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容远握紧了她的手,对星辰道“你把她房里的东西收拾好,送到我房间来。”

    天婴

    星辰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仙姑仙娥们几乎是惊呼出来,“什么”

    容远神色淡淡:“仙族公主不能与妖族同住,我可以。"

    这时候头顶的扶桑树再也绷不住,风一吹,树叶摇晃,哗啦啦地作响,重明鸟也从窝中探出头来,眨了眨眼睛垂着脑袋看着树下的青年。

    星辰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刚才容远的话让星辰大脑有些嗡嗡作响。

    青年和平时一般无二,冷漠,庄重,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但是这样一个他却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不仅如此,他的手还紧紧地扣着那个妖女,手背上甚至有凸起的青筋,好像生怕她会离开一般。

    星辰瞳孔在颤动,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问道“神君”

    天婴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动,她睁大眼亦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你说什么”

    容远垂眼看着眼前瞳孔在颤动的小妖,低声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搬来和我住。”

    天婴还是不能从这个突变中缓和过来,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比她还要不能接受的却是星辰等人。

    星辰“这,这,这神君,这,这怎么使得”

    容远此刻眼中浮起了明显的不耐烦,冷眼看着星辰,“与妖族同住,你说我刻薄了你,如今让她与我同住,你又说不可以。你倒说说,怎样可以”

    星辰的脸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

    天婴也觉得不可,非常不可。

    她道“大祭司当然不可以与妖同住”

    容远目光再次移到了她的脸颊之上,收起了不耐烦,甚至连疏冷都淡了许多。

    他道“才几日不见,你就把我被革职的事忘了”

    容远看她神色,果然,她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又或者说,自己的事她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自己革职与否,是死是活,与她都没有半点关系。

    他心中涌起沉闷,带着几分恶意地在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补了一句,“我现在是个散仙,做什么都可以。”

    天婴耳朵一麻,做什么都可以她蹙眉看着容远低声道“你总不会把我做成人彘吧。”

    容远脸一沉,不再理会她。

    星辰听不见二人的对话,只看见扶桑树下玄衣青年俯身在粉衫少女耳畔耳语,就像一对情人,在说着情话。

    星辰看得脸色越加铁青。

    自从上次容远将她从饕餮处解救出来,她对容远的心思再次死灰复燃,这次容远干脆地答应她住进来,她以为,以为容远心中是有自己的。

    不想此次来这生司阁,自己却是将那个小妖送进他的房。

    对这个走向,天婴也不能接受。

    她知道自己上次离开,着实是让容远付出了不少代价,但没想到他已经丧心病狂地要把自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日夜监视。

    她一怒之下,地上一根根蓝藤破土而出,直接冲向容远。

    而容远手一握,绕住了一根根藤蔓,绕住以后,他才发现,天婴这次使的藤蔓,不像对索兰等人时那么客气,而是带着荆棘。

    一根根利刺扎入了容远的掌心,手背,勾着他的皮肉。

    他蹙着眉头,凝神看着前方的少女。

    少女皱着眉,“我不去”

    相对少女的愤怒,青年语气平静“那你去哪儿”

    天婴“在外面找个地方”比如前世那般,在无妄海给她弄个地方。

    容远将手中蓝藤化成了光点,但是一根根厉刺却还在他掌心中,他“不安全,不可。”

    饕餮未灭,星辰身后的长老们更是视天婴为眼中钉。

    天婴明白容远说的却是没错,离开生司阁确实是前狼后虎。

    容远又道“你不和我住,难不成是想和星辰她们去住”

    天婴哑然。

    星辰哑然。

    星辰开始怀疑,容远同意她入生司阁,完全是为了促成现在这个结果。

    而对天婴而言,容远是毒蛛,星辰她们就是一窝蟑螂。

    容远虽毒,但是为了草种他也不会伤害自己。

    而星辰她们,不仅恶心,想到每天还要配合她们上演宫斗这门自己完全不擅长的行为艺术。

    想到此处天婴不禁觉得窒息。

    若只能二选一,天婴艰难地抉择了一下,心想或许毒蛛稍微好一些。

    她刚想到此处,青年就已经扯着她向东边的回廊走去。

    天婴

    “你做什么,慢点。”

    星辰还未从刚才的思绪中出来,看着前方毫不犹豫的青年,还有在后边十分不愿,不断拉扯的小妖。

    星辰心中越发确定了刚才自己的想法。

    自己对容远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他叫自己来,只是为了这个结果。

    容远拽着自己的模样,像极了王大爷拖着不愿意回家的大黄狗的样子。

    容远向来喜欢用巧力,但是不知为何他对自己一次比一次用力。

    就像是生怕自己跑了一般。

    星辰看着两人的背影,双腿一软连连退后,仙姑宫娥扶住了她,口中也不禁念叨“怎么会这样容远神君,未免,未免也太过”

    过了半晌仙姑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未免太过出格。”

    是的,相当地出格。

    将一个妖女掳去同房。

    天婴以为容远会将自己放在他的棋室,不想容远一直拖着自己直径走向了回廊最深处他的寝卧。

    他近乎是有些粗暴地踢开了房门。

    天婴抬头,却只能看得见他紧收的下颚线。

    容远的房间,简单至极,干净至极,整洁至极。

    除了衣橱和一扇屏风之外,偌大的房间之中只有一张淡色的清木床。

    上面挂着纯白的窗幔,木床上的床单也是雪白的。

    天婴看着容远没有松开她的意思,甚至拖着她向那张大床走去。

    她的心也还是悬了起来,“你做什么”

    容远一路上都一言不发,沉静得有几分可怕。

    他将她几乎是甩在床上,突然间床榻往下一陷,他双臂撑在了自己的两侧,将自己困在他的双臂之下。

    他一双眼睛带着汹涌的余怒,凝视着天婴。

    天婴看他还没消怒,想来想去,只能是为了狗的事。

    那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天婴准备转过头,不想容远离得更近一些,近得几乎鼻尖碰到鼻尖,近到如果自己一侧脑袋,好像就会擦到他,于是她没有再动。

    这时候他缓缓开口“桃源村是你的家”

    天婴发现他眼底有些发红,话音一字一句带着几分哑。

    天婴“我这句话有什么错”

    青年的眼底更红了一些,但是他随即慢慢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

    天婴道“我生在桃源村我也想死在桃源村深埋在那里”

    容远怒道“够了”

    这一下,天婴安静了下来。

    容远发怒向来跟冰一样,慢慢地,一点点将人凝结。

    如此激烈的爆发,如此大声对人说话,这是第一次。

    她看着容远,发现他双眼带着猩红,额头隐隐出现了一根青筋。

    她问“你那么凶干嘛”

    容远沉默,缓缓闭上了眼。

    没多久天婴好像明白了什么,道“哦,我知道了。”

    容远这才再次睁开眼看着她,“知道什么”

    天婴“我不会死在桃源村,只会死在祭坛上,死在你手下。”

    青年那双琥珀一般的眼离她那么近,她清晰地看到那宝石般的眼,一瞬间有了一种碎裂感。

    青年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天婴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难道不就是如此吗

    天婴继续道“若是好心,把我的骨灰撒回桃源村。”

    青年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天婴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会不会留下骨灰前世我跳下去后就死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骨灰。”

    这个事她突然有些在意起来,于是探究地直视着青年的眼。

    却在青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颓败之感,他蹙了眉头,拳头捏紧,最终道“别说了。”

    天婴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你先提起这个话题的吗”

    青年没有再开口,也希望她别再开口。

    只是看着她,看着这个被他使手段骗来的小妖。

    天婴被他看得有些不适,用手去推他的胸口,却发现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他问“恨我吗”

    天婴不想容远会在意自己是不是恨他。

    “有什么恨不恨的我们俩一开始不就是明码标价,相互交易,各取所得”

    她要报恩,容远帮她报恩,然后她向容远献祭自己的生命。

    这笔交易一开始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什么恨不恨的。

    容远回味着她的话相互交易,各取所得。

    心中那个伤痕越来越大,隐痛也越来越剧烈。

    他向来能言善辩,此刻却一句话说不出。

    又过了须臾,他缓缓问道“前世呢”

    天婴那无所谓的神情突然怔了一怔。

    前世

    容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我圈禁了你,困了你整整一百年,到最后才告诉你真相。”

    “你恨我吗”

    天婴沉默了。

    前世,因为太爱他,心甘情愿被他圈禁了一百年,这一百年中,苦多甜少,有的只是无妄的期待与幻想。

    自己编织出来的幻想最终却被真相击破。

    那一瞬间,自己反而好像没有那么惊讶。

    好些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天婴缓缓抬眼,悠悠看着他“神君大人,我在临死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容远“什么”

    天婴“我认真想了想,我当时不恨你,我当时只是觉得”

    “不值得。”

    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心灰意冷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