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白疑惑“比如”
何舒仪淡淡的「对。」
这个可就有的数了,泽白叭叭叭“跟我抢吃的时候,数我哪里犯错的时候”
然后他列了一堆,何舒仪的笑容日渐灿烂,此时的泽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看着泽白灿烂的笑容,微微一笑「哦,这样啊。」
泽白尤不知危险将近,非常欢快“对哒,对哒。”
何舒仪继续微笑「那我知道了。」
泽白歪头“所以娘也认同吗”
何舒仪优雅招爪「你过来,娘在告诉你。」
泽白乖巧的附耳过去了。
然后
被他娘揪住了兔耳
泽白
“娘”委委屈屈,特别委屈。
何舒仪微笑问罪「我有时候不讲道理,啊。」
泽白qaq
“没没没有”
难道这还不是不讲道理吗这不是吗,这不是吗
可是,他不敢说,兔兔委屈。
何舒仪呵了一声「不用否认了,不是你说的有时候我不讲道理吗现在不就是有时候吗」
何舒仪突然更凶「你敢说你没说过这话」
泽白捂住头“呜呜呜呜。”
“我错了我错了娘”
“嗷嗷嗷嗷嗷”
“别揪了娘”
“心疼心疼泽白吧心疼心疼泽白吧”
“呜呜呜”
何舒仪睨他「知道错了」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不像是认错了呢
泽白超怂,小声bb“知道了。”
然后大声认错“我真的错了。”
大约是泽白过于诚心诚意的认错,打动了何舒仪。
她松开了崽的兔耳「这次不计较了。」
泽白tt
明明上次也有计较,上上次也有,上上上次也是可这些娘都不记得了,总在这种事上过分健忘。
但是,这次他不敢小声bb了,不然娘又要发飙了,兔兔就保不住耳朵了,就要更惨了
泽白小小声的喊“娘”
何舒仪非常有范儿的坐着「说。」
泽白打探“娘想要什么时候走啊。”这样他好跟同族说。
何舒仪觉得时间不是问题,所以回答起来格外从容「何时都可以。」
话音一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泽白想了想“那我们明天走哦。”
何舒仪顿了一下「明天吗」
泽白眼神乖巧“对啊,既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那我们早点走吧。”
如果娘一直因为不能回去而伤心,那为什么不早点回去呢。
这样娘就不会伤心了吧,也不会一只兔兔偷偷躲在一边哭了吧。
当初爹也只是让他不要去打扰娘。
他一直都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但是如果这样娘会开心的话,那就早点吧。
何舒仪愣怔了一会,定了个时间「明天晚上走吧。」
泽白诶了一下“可是娘你不是最怕黑了吗还说以后都不要在晚上出去了。”
虽然最后每次都是爹陪着娘出去,娘还是害怕的让爹出去。
何舒仪又想起了那只大兔子,不知怎么的就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沉稳可靠,然后一时糊涂就嫁给了他,然后
有了泽白。
她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因为那时候,你爹还在啊。」
只是忽然很感慨,那个时候他还在。
丈夫对她是真的好,她不喜欢的都不会勉强她,都快把她宠成了一个小公主了,很难想象一只兔子能对妻子这么好,嫁给他的那段日子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在现代时常听人说恐婚,她听的多了,见得多了,也开始恐婚了,后来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也可能是因为她遇见了对的人,所以才不可怕。
可是,一场大病,他也走了。
他虚弱的坐在床上,连对她笑都很费劲,却还是努力的对她说。
我不能陪你了。
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你怕黑,以后晚上不要出去了。
丈夫想碰碰她的脸,可惜还是差了一点,没有碰到。
他走了。
再也没有睁开眼。
那段时间里,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来。
现在她还怕黑,可是,又不那么怕了。
丈夫已经不在了,她独自一个人养育泽白,不是没有其他兔子向她表示好感,可是,她都不喜欢。
都不是他,她谁都不想要。
泽白的眼睛跟丈夫很像。
何舒仪看着崽,有点恍惚,一晃眼,丈夫也走了十年了。
原来他都走了十年了。
她还总以为那是昨天的事,仿佛结婚的那段时光都还在昨天。
「明早先去看看你爹。」
泽白瞧见了娘眼底的红意,假装没发现“嗯,就算娘不说,我也会的。”
娘一定是想爹了,他不能打扰娘,不然娘真的会现在就哭出来的,爹说不要让娘哭那么多,这样不好。
然后他跑去同族那里。
泽白“同族同族”
“刚刚娘说了一个问题”
时九澜静静的听着。
泽白是只藏不住话的兔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她说,同族你没有跟我友尽是真的对我好。”
“还说,如果她是你,我们就不会是朋友了。”
“因为我不知道同族你的名字,我一想,好像是诶,我没有问过这点。”
“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同族你就对我很好,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好像是真的很过分。”
他的兔耳也跟着垂了下来“对不起啊,我这样很不好。”
时九澜不介意这件事“无碍。”
“名字并不重要,友谊并不会因此被影响,朋友也不会因此而分开。”
他们相遇的时候就没有询问过彼此的名字,也许那是萍水相逢,也或许那并不是。
认识是缘分,认识不知姓名也是缘分,认识并且知道名字亦是一种缘分。
其实都没有什么。
认定了一个朋友,重视这段缘分,就够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
“我名九澜,姓时。”
时九澜还把他的名字在空中比划出来,连成一缕缕透明的线,方便泽白看得清楚,他知道泽白不识字,但还是要写出来让泽白看看。
泽白确实看得很清楚,每一笔一画,这些字印在他的脑子里,哪怕是修炼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认真,记得这么清楚。
泽白在脑海里比划比划“我记住了。”
“同族,我叫泽白,你可以喊我泽白,娘也是这么叫我的。”
“不过我没有姓氏,我们兔兔好像都没有姓氏。”
他好奇“是不是人都有姓氏”
时九澜“世人皆有。”
泽白突然觉得姓氏是个好东西“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然后充满期望的看着时九澜“同族,你觉得我姓什么好,跟你一个姓怎么样”
时九澜“姓氏随父。”
这不就是把同族认成爹吗
泽白一秒没有犹豫“那还是算了吧,我爹只有一个,我要是把同族你认成爹,我们就不是朋友了,这样不好不好,我爹的位置别人也不能取代。”
朋友是朋友,爹是爹,这种原则问题还是不能更改的,朋友不能当爹,他爹也是特别的,互相都不能取代。
何舒仪来到了丈夫的墓地旁,清晨的露水还在,混着泥土的气息。
她看着小土堆,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泽白已经大了,他十六岁了。」
「他现在很好,很快乐,还很像你,那双眼睛尤其像,有时候我觉得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你,有时候很恍惚,仿佛你还在,可我知道你不在了。」
「其实我没想过我会嫁人,可是后来还是嫁给了你,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你走了十年了,我也看了你十年了,你走的那时候,我每天都睡不着,我想家,也想你,可也只能想想罢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可能普通人就是这样无力吧,想要的总在失去,无法挽回,也留不住,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哪一天不是这种感觉,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了。」
「每天都痛苦的活着,我知道你想我开心,可是,我没办法开心,不只是因为你不在了,还有」
「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愿意进入我的梦里我也很想你,但也许我们的缘分就只有那几年吧。」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也不是一只兔子,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告诉过你,原谅我的胆小,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很害怕,成为另类并不是一种好受的感受,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可我只是很害怕。」
「哪怕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不告诉任何人,也许你也会觉得我在这件事上欺骗了你。」
「所以你娶的也不能算是一只兔子,也许你会失望吧可能还会不想再看见我,但是没事,很快你也见不到我了。」
「因为」
「我要回家了,回到我真正的家。」
「也许」
「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高兴,也或者你其实并不介意我在这件事上骗了你。」
「再见了。」
「这次可能真的永别了。」
「今晚就走了,带着泽白一起。」
「我也想,能够梦到你一次,哪怕一次,让我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但你从来没有入梦过,是不是也不能原谅我呢,也许我这点心愿只能是奢求了,我不怨你,就是觉得很可惜。」
「可能我们就只能停留在这儿了。」
「再见。」
我曾经深爱的人。
何舒仪看着远方的天,这么多年了,她也要离开了。
终于
要离开了。
可是,到了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也并不是完全的舍得。
这里承载了结婚生子的回忆。
但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
不在故土的她,只是一个漂泊无依的浮萍。
时九澜还在泽白的家里,正看着泽白日常练习,忽然发现五千米处的地方,有一股时空的气息。
空间波动着。
但是那一股力量不足以扭动时空。
另一方的人也不能进入。
除非那一股力量能够坚持四十九天,可以短暂开启时空的通道。
这方时空的天道不会允许有人破坏它的规则。
除非天道已经接受,否则对方也不能过来。
穿越时空从来都不是能够强制性打穿的,需要在规则的允许内。
短暂的开启时空通道,只是偷渡,名不正言不顺,依然有被遣返的风险。
不过
为什么这股力量没有被制止
那一处的空间波动,越来越大了。
时九澜凝视着,透过扭曲的时空,看到了一个画面。
一个男人。
一个道士。
男人从骨相上看二十七八岁,穿着道士服。
道士从骨相上看,一两百岁,同样穿着道士服。
从唇语上看。
男人在说还有多久
脸上还略带焦急。
道士掐指算着五十天,最少五十天,
男人更着急了可是有人在等着我,我答应过我要回去。
道士气定神闲年轻人不要急,五十天只是最少的,长则一年,你想回去,总要等到时机,如今我尽力帮你已经是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男人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道士只能如此。
男人闭上了眼,慢慢的冷静下来了是我太着急了,我只是太担心了。
道士安慰他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打开时空之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失败的更是数不胜数,打开时空之门也只是第一步,能不能够承受时空之门带来的痛楚也很关键,你的身体要够强。
道士继续说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人,还是看缘分。
道士不是说穿越时空就一定能找到人,年轻人要明白这一点,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男人脸上的笑容特别惨淡我知道,可我还是要去。
他的眼神坚定我不能让我的妻子一直等不到我,她最怕黑了,我不能想象没有我的时候,她怎么出去。
男人如果能够回去,能够找到她,我也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男人目光虔诚大师,不管会不会成功,我都愿意尝试。
时九澜只看到了这里,因为何舒仪回来了。
泽白率先叫了“娘,你回来了呀”
“九澜,我跟娘商量好了,我们要晚上走。”
时九澜“好。”
何舒仪看向他「麻烦你了。」
时九澜“无事。”
何舒仪想起一些问题「穿越的话,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
时九澜“并无。”
何舒仪
她再次确认「一点点都没有吗」
小说里好像不是这么写的,穿越不总是有什么必备条件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什么都没有。
有这么容易的穿越吗
何舒仪沉思。
时九澜也再次回答“并无。”
何舒仪这穿越可真是轻松。
甚至还有点随意。
这是可以说的吗
可能不可以吧。
她还是不说了。
到了晚上,她就体验到了什么叫轻松写意的穿越。
甚至是何舒仪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送走了。
到了家乡的何舒仪
这么迅速的吗
完全没什么感觉。
恍恍惚惚。
看着熟悉的家乡景色,她顿时热泪盈眶。
亲爱的家乡啊
她终于回来了
她终于回来了
她何舒仪终于
回来了。
她已经期待这一刻太久了,成了执念,成了梦魇。
尽管这里跟从前大不一样了,甚至变得完全陌生,可她都觉得这些是很亲切的。
一草一木,一个人,这种种都是亲切的。
她终于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这不是梦,也不是只存在梦里的家乡。
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这一点,还能够触碰到。
她喃喃“我真的回来了。”
不再是作为异世大陆的人,不再是只能说兔语的兔子。
而是作为一个真真切切的人,站在这里,站在家乡的土地上,说着亲切的母语。
何舒仪倏然落泪“真好,真好”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
泽白看着他娘开心的哭着,眼睛里闪动的热泪,还有幸福的喜悦,雀跃的欢喜。
他慢慢的也笑了。
娘眉间的忧愁都散开了。
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在以往,哪怕再开心,娘的眉间都是有着淡淡的忧愁。
他不理解,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开心的时候还是这么忧愁。
现在好像是明白了一点。
这样就很好,很好。
娘终于也开心了一回。
原来娘是一个人。
她是一个人。
她不是兔子啊。
泽白忽然发现了这个事实,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
难怪那时候娘的举止,总是跟兔子不一样,还有说话的方式,说出的话,跟普通的兔子都不一样。
所以,这里才是她的归宿,她的家乡,对吗
泽白趴在何舒仪的肩上,小小声的叫着“娘。”
你开心吗
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你回来了,回到家了,这样你就不会再难过了吧
何舒仪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的崽,兔兔泽白,开始沉思。
她要怎么跟爸妈解释这是她的孩子呢
以及
她回家的路是哪一条
何舒仪看着大变样的街道和林立的商店,不认得路。
然后她找了一个路过的小哥问路。
“你好请问平泽路28号怎么走”
还好她没有忘记家里的地址,感谢她的记忆力。
明明从前的她总是记不住任何事情,可是现在隔了几十年依然能脱口而出家庭住址。
这大概是身在异世的时候,唯一能证明她不是兔子的证据了。
她不能忘记。
路人小哥
“这地方好像拆了哦,平泽路28号住的人都搬去49号了喔。”
“妹啊,你这是去外地打工了多久啊,家乡的变化都不晓得了。”
何舒仪恍悟的笑着“是啊,是啊,出去打工了,回来不认得家乡了,那平泽路49号在哪了”
路人小哥给她指路“哦,你往这里走,然后在右拐走个15分钟,再往前走一段,再右拐,看到个十字路口,过了红绿灯往前走,再往左边走二十分钟,就差不多到小区了。”
何舒仪听着听着“左拐右拐”
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方向感不好,还是个路痴,对路的记忆力尤其差。
何舒仪笑容渐渐凝固jg
完球,她完全不知道这地方在哪。
问了路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是比她问了路却不认识回家的路更惨的吗
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何舒仪眼泪掉下来。
她距离回家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路人小哥看她蒙圈的模样,提出了建议“要不妹啊,你走一段问一段吧。”
毕竟这个年头,给人带路都有点害怕,他害怕,这妹也害怕,不如一直问着路算了,这样应该比较好。
何舒仪这回也有点反应过来了,对方大概也怕她害怕“也、也成。”
“谢谢。”
路人小哥摆摆手“没得事没得事,说个路而已。”
“妹啊,你早点回去喔。”
何舒仪露出了笑“好的,谢谢。”
她就这样一路问一路走到了小区。
在小区门口,得到了她上了年纪的爸爸跟妈妈。
那一瞬间。
愣住的不只是何舒仪,还有她的爸爸跟妈妈。
两两相望。
热泪盈眶。
何舒仪“爸爸妈妈”
爸爸和妈妈好像老了很多,记忆里还是黑发茂密的模样,如今已经白发苍苍,满面皱纹,身体佝偻消瘦了。
那一瞬间,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何爸“舒仪”
何妈“舒仪”
何爸和何妈不敢认这个跟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女儿。
这个真的是他们的女儿吗
这无数年过去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何舒仪嗓子干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无数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的家,她的爸爸妈妈。
可是现在见到了,回来了,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是一句爸妈你们好吗,她都说不出来。
何舒仪只知道哭。
因为这一刻,她只想哭。
看着她的爸爸妈妈,脑子一片空白。
仿佛有着无数的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
有着无数的想念,无尽的委屈。
在这一刻,她只是他们的女儿而已。
她只是一个孩子。
就像是从前一样。
可以跟父母撒娇的孩子。
她等了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何舒仪“爸爸妈妈妈”
她甚至忘了一切,向他们跑去。
“爸”
“妈”
何爸和何妈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失踪已久的女儿。
他们接住了跑过来的女儿。
一家人抱头大哭。
哭着这无数年的想念,哭着他们回来的女儿。
何舒仪已经泪崩了“爸,妈,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好想,每个夜里我都在想,我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你们,有可能真的见不到了”
“每次只要这么想,我就哭的厉害,可是没有爸爸跟妈妈回应我了,没人跟我说你们在了。”
“我不再是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我是一个孤独的人,甚至可能连人都不是”
“我都觉得我可能要孤独终老了,漂泊异乡,无依无靠,可能都不能死在故土。”
“这么多年我只能想着你们的脸,想着你们的声音,想象着你们在叫我,叫我吃饭了,叫我乖仔,可是每一次梦醒,都是虚空”
“我抓住的,什么都没有。”
“现在终于不是梦了,我终于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再也不用做梦了,不用只是面对虚空了。”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想,有多难过,还有多绝望,我甚至已经放弃回来了,因为我觉得这就只能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可是梦,竟然还有实现的一天”
“爸,妈,我回来了。”
“我终于能够回来见你们了”
何舒仪嘶声哭着,哭着无数年的思念和委屈。
何爸何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除了这一句,他们竟然也没有什么话能说了。
因为女儿脸上的悲伤跟绝望,都太明显了,太浓厚了。
以至于,他们只能说一次又一次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爸爸妈妈在,爸爸妈妈在。”
“一直在。”
“舒仪。”
何舒仪实在很难平静。
她哭了很久很久,爸爸妈妈也安慰了她很久很久。
终于
她平复了情绪。
也许是这么多年里的想念跟委屈,都发泄出来了。
何舒仪没有哭了,她擦干了眼泪,说“爸,妈,我想回家。”
何爸湿了眼眶“好好。”
何妈早就默默流泪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他们把女儿带回了家里。
何舒仪看着陌生的新家,还有熟悉的房间,又忍不住差点想哭。
她红着眼眶“这些都还留着,我以前房间的装饰,我以前用过的东西”
一样一样,一件件
她一一摸过。
又想起了曾经使用的时候。
那是很多年前了。
“原来都还在。”
“但我已经记不清了”
曾经的东西,曾经的人都要变得模糊了。
这就是穿越以后的岁月,把记忆里的人都要磨平了。
何妈关心的看着女儿“舒仪,你吃饭了没有,你饿不饿”
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到这关头,也只想问有没有吃饭,有没有饿着。
何爸才反应过来“对,吃了吗,饿不饿呀,爸去给你弄吃的,你最爱吃的,爸都记得,爸去给你热一热。”
何舒仪抓住了关键词“热”
“这么多年你们都是吃那些吗”
何妈说“是啊,你爸说,等你回来了可以马上吃,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你哪一天会回来,所以我们每一天都做你喜欢的,这样你回来了就能吃了。”
“我们每天都做,但是每一天都没有见到人。”
“我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沉默,开始蔓延,蔓延。
等待都在日复一日。
每个人都在等。
幸好,他们都等到了结果。
女儿回来了。
何舒仪嗓子越发的哑“是啊,我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这辈子,很长很长,可是要见到曾经的人却很难很难。
这个梦,终于还是实现了。
在这一辈子,她还是见到了爸爸妈妈。
哪怕是现在就离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何舒仪慢慢的笑了“爸,我饿了。”
何爸愣了一下“饿了饿了呀,爸去给你热,爸去给你热。”
何舒仪忍着眼泪“好。”
何爸红着眼眶,回头多看几眼,生怕这是假的,生怕只是一个梦。
而这个梦,他已经做了几十年。
何舒仪终于吃上了记忆里的饭,一口,一口。
还是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温暖。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打在手上,重重的。
何舒仪没有管,只是一口一口的吃着“好吃,好吃。”
“爸,你做的还是那么好吃。”
“跟以前一样。”
“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何爸笑了“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何舒仪闷头吃着“喜欢,喜欢。”
何爸给她夹菜“吃,吃,多吃点,喜欢就多吃点。”
一筷子又一筷子。
“不够,爸再去做。”
“你回来了,就多吃点,吃饱。”
何舒仪看着冒尖的碗,笑了“爸,装不下了,碗装不下了。”
何爸“没事,咱们家有的是碗,多拿几个装。”
何舒仪“不用不用,我吃完这些就行。”
“多拿几个碗也吃不完呀,我哪里有这么能吃。”
何妈坐在一边慢慢的看着,笑着,女儿还是这样,吃饭总是有点急。
可是这么多年,只有这一回是真切的看到了。
她的眼里湿了。
她等这一回,等了几十年。
现在人要入土了,终于看到了。
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
“咱们家,你想吃就吃,多吃点。”
何舒仪重重的应“嗯。”
吃完了饭,在客厅里坐着。
何舒仪跟爸爸妈妈,坐了好久。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何妈问“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为什么我们就找不到呢,我们找啊找,找啊,找啊,就是没有找到。”
“你不见的那几天,那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但是没有用。”
“我跟你爸想你,但是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舒仪我们找你找了好多年。”
“想了你好多年,念了你好多年,可是,可是只能是想想,翻着你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的你,我们那么大一个女儿不见了。”
“你去哪儿了,也没跟我们说一声,一直都没消息。”
“问人也没消息,让别人找也没消息。”
“这一消失就是无数年。”
“每回醒来,家里都是空荡荡的,就是哭了也找不到你,梦里也见不到你。”
“我跟你爸呀,找不到你,就想在梦里见见你,但是梦里也没有啊。”
“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又不敢离开这个家,我们走了,万一你回来了,见不到我们怎么办。”
“我们不敢走啊,我们怕你回来了,找不到我们。”
“所以我们一直在这儿,一直不敢走。”
“可是我们想你啊,想了好多年,想到老了,都见不到你,我们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现在好了,终于见到了。”
“我们两个都是快入土的人,终于能够见到你了。”
“这大概就是补偿吧,上天让我们两个在入土前还能够见到你,以后也没什么遗憾了,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这样就挺好。”
何舒仪完全能想象,她爸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大概就跟她一样。
一样的以泪洗面,一样的想念。
一样的绝望。
如果不是这一场意外,他们本也是幸福的一家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