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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大婚(下)
    皇家规矩重,帝后大婚的规矩,就更是重中之重。

    一整套繁文缛节下来,慕云月早就晕头转向,直觉自己像一只提线木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接下来又要干什么,就囫囵被牵引着到处转。

    等最后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喘口气儿,外间天已经黑透。

    疏月淡淡,半笼半藏在薄云后头,掸落皎洁清浅的光。

    窗上的大红“囍”字浸在其中,颜色变得越发鲜焕,仿佛美人面上敷着的胭脂。

    鎏金铜炉里熏着龙涎,那是琥珀和木香中和出来的香料,气味最是清冽旷远,如药如酒一般。平时用来提神醒脑,此刻衬着满屋鲜红的喜气,也无端沾染上一份热烈,燎得人心火旺盛。

    慕云月垂首,安静地坐在绣着百子千孙纹的喜床上。

    也不知是被周围这遍地的鲜红震撼到,还是叫这熏香冲撞得心跳不停“突突”,她两只手都渗满了汗,不知该往哪里放,就只能紧紧攥在一起。

    卫长庚也觉察到了她的紧张,自己也不自觉跟着捏紧膝盖上。

    说起来,两辈子加在一块,他都已经是大几十岁的人了,却还是第一次入洞房,说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上战场杀敌都不带含糊的,这会子不用他拼命,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应该干什么,他们都清楚的,洞房花烛夜嘛,还能干什么呢

    可正因为清楚,他才更加紧张,呼出来的鼻息都像着了火。

    但他毕竟是男人,这时候要是不站出来,难道还真要让她一个姑娘主动吗

    掌心在膝头上搓了又搓,卫长庚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说的却是“这屋子会不会太红了些”

    慕云月蹙了蹙眉,狐疑地瞥他,“新房不是你盯着人布置的吗”

    这段时日,她虽然一直窝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有苍葭这么个耳报神在,外间的事,她也是一样不落,全都知晓。

    尤其是跟大婚有关的事。

    估摸着某人是两辈子第一次成婚,太激动了,大到迎亲礼仪,小到凤辇上的红绸要绑成什么样式,他都要亲自过问。

    稍有一点不满意,他就打回去,让人重新改,一直改到他满意为止。

    把钦天监和内廷司的人都叫他折腾得够呛,头发大把大把掉,现在出门,都不得不戴帽子。

    这间新房,就是卫大皇帝的“杰作”。

    不仅褥子是红的,帐幔是红,就连桌上摆着的茶具,也是清一色灿灿的红。慕云月刚进门的时候,隔着纨扇都被晃得睁不开眼,不禁都开始怀疑,卫长庚这人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可转念一想,倘若他真辨不清美丑,那自己被他看上,岂不是很冤

    那厢卫长庚被她问得噎了噎,颇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尴尬,忙咳嗽一声做掩,转移话题道“那这香,你觉得如何应当还合你心意吧”

    这大红的新房,的确是他失误了。

    原本他也没打算弄得这么艳丽,只想着他们熬了两辈子,总算在终成眷属,婚事总要办得热热闹闹,喜庆一些,好冲一冲上辈子的晦气。

    哪承想用力过猛,反弄得不伦不类。

    不过没关系,这熏香她定然是喜欢的。

    毕竟前世在广筑共处的那一年,她每逢心绪不佳之时,都会焚上一炉龙涎,来调养心神。

    这会子她这般紧张,就需要这么一炉龙涎,来安神定志。

    为此,他还特特让刘善多焚了一炉,就为了让她能好好安一安心绪。

    可慕云月眉心却拧得更紧了,“合心意倒是合心意,就是有些太香了,冲得我鼻子难受。”

    卫长庚“”

    屋子里彻底沉默下来了。

    比刚才还要沉默,仿佛外间的冰雪都凝结到了喜床边。

    慕云月打量着他的脸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想安抚她,这才主动寻她说话。

    只是这要起的话头也委实让人一言难尽。

    慕云月忍不住抿唇暗笑。

    气息冲荡间,紧张的情绪倒还真平复不少。

    到底是洞房花烛夜,这般枯坐一夜自然不妥。他既然不得其法,自己主动一些也无妨。

    如此思定,慕云月深吸一口气,颤颤伸出手,去解卫长庚身上的大红喜服。

    可皇家的喜服,从绣纹到样式都繁复异常,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解得开的

    慕云月解了好一会儿,光洁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指尖都酸累到有些哆嗦了,却是连外衣的环扣都没解开。

    不仅没解开,还把它绕成了死结。

    慕云月“”

    卫长庚“”

    这大概是世间最尴尬的洞房花烛夜了。

    新郎官总是说错话,新娘子又把衣裳弄成了死扣,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桌上的龙凤喜烛猛烈摇晃,似也在暗自窃笑。

    慕云月死死抿着红唇,脚趾在绣鞋里不住蜷缩,都快把鞋底戳出十个大洞。

    卫长庚经她这一闹,倒是放松不少,拳头抵唇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问“阿芜这是想帮我脱,还是不想”

    慕云月脸上烧得愈发厉害,狠狠剜他一眼,“陛下神通广大,哪里需要我伺候我笨手笨脚的,还是莫要给您添麻烦了。”

    说着便扭过头去,再也不理他。

    可她不搭理人家,人家却要搭理她。

    慕云月头才转到一半,面前便罩落一片黑影。待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人已经躺在被褥之上。

    薄纱帐幔翻飞如蝶,缓慢而轻飘地落下,笼住远处的烛火,将屋子氤氲得朦胧缱绻。

    眼前全是鲜亮的红,男人清俊禁欲的面容,也不禁镀上一层旖旎的色泽。

    紧实修长的手臂撑在她面颊两侧,将她牢牢困住。

    冷梅清香幽幽飘转,盖过外间熏人的龙涎香,直要顺着鼻腔,灼烧到她心里去。

    慕云月心尖蹦了蹦,下意识就要偏头躲闪,啐一句“孟浪。”

    可想想现在两人的身份,和当下的境况,不孟浪才叫奇怪,她便强自压住那躲闪的心,扳回脸径直与他对望。

    素手一路往下,颤抖着缓缓勾住他腰带,轻轻晃了晃。

    卫长庚呼吸都滞了一瞬。

    两辈子了,他何曾见过她这般撩人的小模样

    虽然动作还带着几分生涩,眼里还带着几分羞涩,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能牵引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媚色,比外间那些刻意挤出来的媚态,更加叫人欲罢不能。

    屋子里的熏香,好像都因她这一眼,而浓郁了许多。

    卫长庚双眸一时间都被刺激得微微起了一层红,心底无声喟叹,真是个妖精咽了咽干涩的喉结,却还故作矜持地哑着声,低低警告道“阿芜如今真是越发放肆了。”

    慕云月本就没做过这些主动兜搭人的事,叫他这么一训,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气馁。然余光向下,瞥见他脐下三寸。

    她心头又猛然一惊,忙霎着浓睫调开目光,双颊红晕更盛。

    然害羞之余,她也是豁然开朗。知道卫长庚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她也放心不少。

    从前那点顽劣的脾气跟着上来了,她索性也不再躲避,正面迎着卫长庚的目光,屏住呼吸,从枕上抬起脑袋。

    杭绸一样柔软的乌发顺势流淌而下,蜿蜒到了卫长庚的手臂上。

    冰雪般凉滑的触感,却烫得他双手一僵,本能地就要缩回来。

    慕云月却是先一步将脸凑到他面前,鼻尖就顶着他鼻尖,樱唇呵气如兰,“那恒之喜不喜欢”

    边说,指尖边大胆地一拨。

    那一刹那,天雷勾地火。

    卫长庚瞳孔都缩了起来,浑身血液似也在这一刻沸腾到了极点。

    慕云月也知自己这次的确是大胆过了头,动完那一下,她便赧然缩回手,调开视线,启唇想说一句“天色不早了,睡吧。”

    却是被他抓住手腕,强行放了回去,让她继续游戏。

    清冷谐谑的声线被熏香裹挟,变得喑哑难当,徐徐萦绕在她耳边,虽还极力压抑着,里头的炽热却已灼得她冰肌泛粉“再来。”

    慕云月心跳都快了不少,想收回手,却是连一只手也被他抓了去。

    男人和女人的手大小对比鲜明,慕云月只能他宽大的手掌中探出一点小小的指尖。指盖上还染着丹蔻,衬着他深色的裤料,更显娇弱可怜。

    慕云月整个人都红了个透。

    虽然之前,她也见识过他放浪形骸的一面,可似眼下这般放纵直白,她还是第一次见,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无情无欲、不近女色的绍干帝吗

    卫长庚也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有些被气笑。

    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故意把他撩拨成这样,还反过来怪他意志不坚,可有什么办法呢

    他到底近不近女色,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而那些个漫长而孤寂的长夜,她在自己梦中究竟是怎样娇媚的模样,也只有他才知道。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尤其是对她。

    而如今,这些梦也终于要实现

    卫长庚滚了滚喉结,血液似又热了一分,全身精力都集中到她指尖的柔软上。

    手法虽还有些生疏,但也足够叫他魂销,他眸色越发深浓,宛如打翻的浓墨。

    长指闲适地拨弄她颊边的乱发,仿佛在拨弄一张上好的古琴,出尘脱俗,人却倾身附在她耳边,喑哑又放肆地说“阿芜这般勾人,叫我如何忍得住”

    温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她耳廓,还带着适才合卺酒的淡淡醇香。

    慕云月从耳朵尖儿直烧红到脖颈,锁骨都浮起了清浅的粉,仿佛吃醉了酒。

    娇嗔地瞪他一眼,她还欲再调侃两句“孟浪轻浮”,却是被他含住唇,一把压回到那绣着鸳鸯戏水纹的赤色软枕上。

    红烛摇曳,那件被绕成死扣的吉服,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芜湖

    继续下红包雨今天可能要视情况二更,有的话还是2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