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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第154章
    宣室殿内灯火通明,偌大的大殿内一片安静。

    大将军苍宿,太医院院首冯会,丞相齐闻,尚书令杜海,太傅王旌,大雍的肱骨大臣们齐聚一堂,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地看着前方御桌。

    周锦拧着眉,手指按压在苍诏的脉搏上,安静的大殿内能够清晰的听到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呼吸。

    他闭着眼,置若罔闻,只静静地感受着指腹下跳动的脉搏。

    皇帝苍诏神色自若地坐在御座之后,他轻抿着唇,微眯的眼眸掩盖了其中酝酿的情绪。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静中,周锦忽地睁开了眼,眉尖微微蹙起。

    “怎么样了”

    “周大夫,陛下的头疼可还有治”

    几个加起来都几百岁的权臣立即吹着胡子,瞪着眼,急不可耐的追问起来。

    太医院院首冯会更是揪紧了宽大的袍袖,对于周锦,他早已有所耳闻。当初一场瘟疫直接让这个年轻的大夫横空出世,几乎成了他们太医院的名人。

    他家中至今还保留着周锦亲自书写的“败毒散”药方。那药方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研究了无数遍。纸张痘泛黄褪色了,可惜终究还是没能研究出所以然来。

    他想,这世间除了周锦,大概真的就再没有人能够解决那骇人的瘟疫了

    而陛下的头疼病他已经研究十几年了,却并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只能在陛下头疼发作时候开个药方缓解,却始终不能根治。

    近些年陛下的头疼病更是越发严重,作为太医院院首,他却束手无策,实在愧对陛下,愧对整个大雍

    而现在,面前这个年轻的大夫,或许便能一解他多年以来的心结

    周锦却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他抿了抿唇,眼睛盯着苍诏的头部,“陛下可否让我再仔细检查一下您的头部”

    或许是他的面色有些不大好,众人心里都不可避免地沉了沉。

    苍诏收回手,理了理袍袖,沉声道“可以”

    周锦顺势起身,径自走到苍诏身后,两手在他头部轻轻触摸按压。几位大臣的眼睛也好似粘在了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指上,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转动。

    大殿四角都亮着烛火,火光摇曳,将平滑的地面折射出一道道粼粼光影。

    周锦的脸色越发不善。或许是大殿之内光线昏暗,谁也没有发现他黑亮的眼眸下正闪烁着莹莹蓝光。

    随着那黑影越来越清晰,周锦顿时不敢置信得睁大了眼。那黑影长六厘米,宽两厘米,正正从苍诏的右侧大脑顶部直插入左侧大脑深部。

    他拧着眉,将黑影放大,那分明是一根细长的钢针那针的表面已经锈迹斑斑,被新生粘连的血管组织包裹住,深入对侧脑室,看起来极为骇人

    这骇人的一幕几乎将周锦给震惊住了其实成年人的大脑颅骨非常坚硬,这样一根钢针直插入脑室,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气

    而苍诏身为皇帝,身边守卫森严,谁能悄无声息间就将这样一根钢针在众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插进苍诏的头部

    看钢针的锈迹,这钢针多半已经在他脑中很多年了。周锦猜测,这或许是在苍诏还处于幼年时期,颅骨发育还未完全时大脑就被插入了这根钢针。

    这可能是人为,也可能是意外。

    但无论是哪一种,这都足矣让人震惊。钢针入脑这么多年,甚至已经生锈。却没有对大脑神经和器官造成损伤,实在是罕见

    若非此刻他亲眼所见,只怕也不敢相信

    不过这也有苍诏很少进行激烈运动的原因,这要是换成大将军苍宿,只怕就不会只是头疼那么简单了

    “周大夫,皇兄的病情如何了你但说无妨”苍宿一直凝神观察着周锦的神情,见他面露惊异,神情凝重,便是再也忍耐不住了。

    周锦收回思绪,退回了原位,他揣着手问道“敢问陛下,这头疼大概有多久时间了”

    “朕自幼便有头疼的毛病,只是近些年越发严重,有时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了”

    看来他猜的不错,这根钢针确实是在他小的时候便存在了

    “陛下除了头疼之外可还有其他不适之处”

    苍诏眉尖拢了起来,他思索了一下,“朕身体向来挺好,除了头疼并没有其他不适”

    “陛下,老臣记得您八岁那年曾经晕倒抽搐过一次”冯会捏着胡须喃喃出声,好似有些不确定,“但也只有那一次,就那次已经把太后娘娘吓坏了,好在后来便再也没有犯过”

    周锦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点点头。想必他那次昏迷抽搐便是这根钢针的原因

    “周大夫,你可查探出朕这头疼究竟是何原因”

    众人闻言皆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周锦动了动嘴唇,不知该回如何回答才好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他盯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钢针,哀叹一声,这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他就知道,来了这京都准没好事

    “陛下,草民已经知道您之所以头疼的原因,只是”

    “启禀陛下,经过草民的查看,发现陛下您的大脑里面有一根将近两寸长的钢针,而正是这根钢针导致了您多年以来的头疼”

    话音一落,大殿内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苍诏的脸色更是一下就黑了下去,好似有滚滚乌云翻卷。

    “周大夫,你真的看清楚了”苍宿猛地起身,目光如同一只利箭直射向周锦。

    “千真万确”

    周锦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既惶恐又震惊。

    “这不可能钢针扎进了脑子里,哪里还能活你这刁民,竟敢危言耸听,欺君罔上,该当何罪”杜海一甩衣袖,面皮崩得紧紧的,一双眼睛盛满了的怒意。

    周锦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周某只是实话实说,何罪之有”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陛下面前,焉能让你胡言乱语我太医院太医众多,只需让他们来替陛下诊断一二,便可将你的伎俩拆穿”

    周锦脸立刻就沉了下去,“这位大人既然不信,大可让你信任的太医来为陛下查看周某只是一介布衣大夫,确实比不上这京都的医术卓绝的太医们”

    “你”杜海出胡子瞪眼,抖着袖子仿佛要晕厥过去一样。

    “王大人,你为何不说话莫非你也相信这黄毛小子的胡言不成”

    王旌压着眉头,紧抿的嘴唇藏在花白的胡须里,他抬起眼眸复杂地看了一眼周锦,低声道“杜大人,这话不该问我,冯院首还在这里呢”

    冯会被点到名,这才收了收惊异的的神色,"这按说钢针入脑确实严重,况且这人的头骨十分坚硬,非一般力道能将钢针刺入大脑。陛下身边守卫重重,谁能不知不觉就将钢针刺入陛下头部这实在”

    冯会摇着头,语气有些漂浮。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不敢正视周锦的诊断。

    “冯大人说得不错,人的头骨非常坚硬,一般很难将外物刺入进去。但是,这根钢针却是在陛下小的时候就已经刺入大脑了人在幼年时期,头骨发育还未完全,并非如后来一般坚硬,所以钢针刺入进去也容易许多。”

    众人顿时一惊,这莫非是有人在陛下小的时候就下了杀手

    究竟是谁是卫太妃还是

    “周大夫,还请你再仔细诊断一下”齐闻也出声了,谋害陛下,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查出来,这京都只怕又要变天了

    “我已经诊断的很清楚了,即使再来百次也还是这个结果”

    “周大夫,朕脑中的这根钢针可否能够取下来”

    一直沉默的苍诏终于说话了。他好似当真相信了周锦的话,目光锐利,一双眼眸如鹰隼般牢牢锁定他。相比于大臣们的急躁惊惶,他反而显得冷静沉重。

    “可以”周锦点头,“只是这根钢针已经刺入大脑多年,表面锈迹斑斑,与大脑的血管组织粘结在一起,若要取出,风险很大”

    “你有多少把握”

    几位大臣瞬间安静下来,期待着周锦的回答。

    周锦咬了咬牙,“我只有八成把握”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尤其是颅脑手术尤为复杂。这牵扯的神经实在太多,稍不注意便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周锦不可能百分百打包票,尤其是这个病人还是如此特殊一旦出现差错,不只是他,他的亲人朋友,甚至只是跟他有关联的人,都将遭到灭顶之灾

    他必须得提前告知手术存在的风险

    “这怎么能行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杜海抖着嗓子就吼了出来,眼睛瞪得好似一个铜铃。

    苍宿眉宇之间拧出一道深深的折痕,“若不取出,可有其他办法解决陛下的头疼”

    周锦看了他一眼,无情地打破了他心中隐隐的期盼,“不可能陛下头疼皆来自这根钢针若不取出,陛下的头疼只会越发严重而且”

    他语气凝重道“若这钢针再不取出,陛下不只是头疼,只怕对陛下的龙体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有性命之忧”

    “大胆周锦你竟敢诅咒陛下罪大恶极当株连九族”

    这下不仅是杜海,就连丞相齐闻都大声怒斥了出来。大喝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令周锦的耳朵都有几分震痛。

    “陛下,大脑是人身体最精密重要的地方外物入脑,终究是一大祸患草民只是将一切病症说与您听要不要取出钢针,皆在您的决定之下”周锦朗声道,将一切决断都交给对方。

    苍诏掩在袍袖之下的手紧紧握住,力道之大,连指尖都泛起了青白。

    “陛下,请您三思啊”

    “陛下,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您不过是头疼而已,兴许是其他原因这个周锦竟然危言耸听,实在可恨至极”

    “陛下可广招天下名医,姓周的小子胡言乱语,妄图蒙蔽圣上罪无可恕,应该立刻将其打入天牢”

    周锦默默听着,内心毫无波动。治也好。不治也罢他已经将情况说得很清楚。最后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不会被治个谋反的罪名吧

    “够了”苍诏一声怒喝,众人戛然而止,纷纷跪地。

    “陛下息怒”

    苍诏捂着额头,额角一阵阵的抽痛令他心情更加烦躁。他勉强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你们都退下吧”

    “陛下”

    “全都给朕退下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在其他人耳中再次听到”苍诏声音浑厚有力,两眼如刀,直视着几位大臣。

    大臣们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只齐声道“臣遵旨”

    说罢,他们静静地起身,慢慢退出大殿。

    周锦跟在他们身后正要离开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不容置喙的声音,“周大夫留下”

    周锦一顿,脚下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