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宛眼眶里迅速积蓄水雾,怔望季檀月。
匆忙低头,泪水滚落,打湿衣摆。
心中苦涩,季檀月用手掌将朝宛拽住袖子的手轻裹住,消解那里传来的轻颤。
回身看向不安的陆芷鸢,她启唇“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要体面一些,陆小姐觉得呢”
陆芷鸢将头垂得极低,长发掩住神情。
良久,她像是被抽离骨头一样,倚回座椅里,惨然笑。
“季影后,因为晚上没有对戏对象,所以找来这里了,是吗”
朝宛肩头轻颤,移开视线,分外难堪。
但很快就被人揽进怀中。
嘲弄嘴脸消失在视野,怀抱逐渐收紧,属于季檀月的晚香玉气息柔缓萦绕,将她拉出惶恐羞耻的泥沼。
头顶传来温热抚摸,“别怕。”
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身后,跟随同来的助理脸色不佳,“陆小姐,请放尊重一些。”
她取出在店外录像取证的视频,放在陆芷鸢面前。
“您今晚做出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这里,另外,我可以联系这里的店长,获取监控音频和视频。”
陆芷鸢听罢,笑了笑。
她捞起桌上的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录音文件删掉。
做完这一切,颓然闭眼,似乎再没有力气做其他事。
“好了,你们走吧。”
“很晚了,我们回去。”季檀月将身形发抖的朝宛抱起来,声线柔和。
从始至终没有多看陆芷鸢一眼。
走出很远,忽然,背后传来嘲弄话音。
“所以,朝宛,你就甘心永远在金主的笼子里,出卖自己,对吗”
朝宛抓紧下摆,将唇咬得泛红。
季檀月蹙眉,转过身,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人悄悄拽住了袖子。
“季老师。”朝宛弯了弯唇,声音很轻。
眼圈依旧泛红,可眸中不安动摇的水光已经悄然平息。
她明白,已经不需要和陆芷鸢多说什么。
从记忆里温柔体贴的学姐威胁展示录音文件的那一刻开始,朝宛对她再也说不出任何糅杂真心的话。
往事不可追。
已经被放弃一次了,裂痕会永远保留,再修补也无法复原。
何况,这次已经摔得粉碎。
沉默离开咖啡厅,坐上车,融入深沉夜色。
朝宛倚在女人怀里,不声不响,神情有些木然。
怔怔落泪,没发出任何声响,却很快被女人察觉。
温热指腹拂过眼尾,季檀月圈住她腰身,声音很轻“还在害怕吗我来晚了。”
朝宛摇头,发丝蹭了蹭女人下颔,像只低落的绒羽小鸟。
“对不起,季老师。”鼻音很重。
陷进咖啡厅软座里,周身发冷的时候,是季檀月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匆匆赶来,将她护在身后。
想起下车时季檀月的微黯神情,她眼圈发热。
虽然难过,但怕她出事,所以在一直跟着她。
季檀月,怎么能算是陆芷鸢口中的那种“金主”。
视野里,被草率打开的礼盒依旧还塞在储物袋中,丝带交缠,就像她们之间界限暧昧的关系。
下车前,朝宛抿了抿唇,悄悄将装有装饰头灯的礼盒装进包里。
季檀月特地买来,想让她戴上看看的。
就当赔罪吧。
到酒店时已经很晚。
乘电梯来到六层,季檀月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松开牵着朝宛的手,顺势摸摸她头。
“回去吧,好好休息。”
没人发觉,那双凤眸中浮着一层疲惫失落。
陆芷鸢的话也同样刺痛了她。
被束缚自由,陷入金主的笼子。
过往的画面在眼前幕幕回旋,她已经不确定,从始至终,朝宛究竟会怎么看待她。
掌心下的绒软触感顿了顿,忽然轻拱她的手。
朝宛抬眼,眼圈浮着一层哭过的粉意,咬唇软声请求“季老师,我想陪着你。”
季檀月神情微顿。
迟疑的工夫,怀里已经重新钻进带着荔枝甜意的温软躯体。
“程导把那场戏排到了明天,我、我们再对一下,可以吗”
话音还没落下,朝宛已经羞到紧闭双眼,脸颊发烫。
第一次主动,因为,她不想再看见季檀月脸上再出现那种失落神情。
可她们刚才氛围还很奇怪季老师会怎么看待她
深埋进馥郁怀抱的脸颊忽然被抬起,与女人对上视线。
朝宛读不懂季檀月那双凤眸中的情绪,从始至终都是。
所以,对视之后,她有种被女人眸中沉淀琥珀色的光晕吸附进去的不安感,忙慌乱移开视线。
耳边却擦过一声从未料想到的话。
“朝宛,我想亲亲你。”
像是请求,可却没有丝毫供朝宛思考应允的时间。
腰身被揽紧,唇已经落入女人温烫吐息间。
身躯逐渐发软,恍惚间,朝宛余光瞥见酒店走廊里的摄像头,慌得眼中水光涟涟。
可是已经没力气推开了。
刚才是她亲口说的,说要陪季檀月、还有对戏。
所以,女人做出这种举动也并不奇怪。
但为什么要在走廊里,会有人发现的。
朝宛细微呜咽着,气息逐渐紊乱。
果然,季檀月还是很坏。
明明女人之前都在片场里亲口承认过了,说自己是“大坏蛋”,可她却总是傻傻相信。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就像短暂温存的焰火。
迷离中回过神,季檀月很快揽住朝宛腰身,刷卡推开房门。
她垂着眼,似乎在按捺什么,连平素柔和话音都沾染上暧昧哑意“朝宛,先去洗漱吧。”
朝宛腰身发软,抿唇,脸颊燥热,飞快捧着浴巾钻入浴室。
伴随水声,心跳如鼓,思绪也逐渐飘远,染上朦胧。
虽然她明白季檀月话中隐约透露出的意味,可依旧有些局促。
今天,她做了很多惹女人不开心的错事。
所以,就算对戏时被惩罚似乎也没关系的。
洗漱之后,朝宛裹着浴巾,悄悄拉开玻璃门。
床上,季檀月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神情没有太大端倪,正垂眼在剧本上做些修改。
闻声,她朝发丝还淌着水珠的朝宛笑了笑,“记得吹干头发,一会儿还要对戏。”
乖乖哦了一声,朝宛低着头,与走入浴室的女人擦肩而过,失落坐在床沿。
难道,季檀月真的只是想对戏吗
也对,几乎剧组里的所有人都在说季老师敬业,看身边修改注解的密密麻麻的剧本就知道了。
目光无意飘过去,忽然,朝宛视线微顿。
大着胆子将还未来得及合上的剧本够过来,她看见了好多自己的名字。
季檀月清隽字迹交叠在一起,有些辨认不清。
但短短几行字,几乎全都是“朝宛”。
胸中飞快跳动,朝宛做贼心虚地把剧本放回原位,捂着浴后热气还未消散的脸,不知所措。
虽然字迹太乱了,她看不懂,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季檀月在帮她梳理这段戏的要点
太敬业了。
朝宛咬了咬唇。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些低落。
所以,作为回报,她也总要做些什么。
视线移到倚靠在墙边的背包,忽然,朝宛想起了从车里偷偷带出来的那个礼盒。
看季檀月白天的时候似乎很期待她戴上的样子
如果这样能让女人开心,那就好了。
朝宛拆开礼盒,从中取出一个红彤彤的鹿角发箍,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戴在头上。
拨开按钮,灯光亮起,也将她脸庞映得微微发红,遮住羞赧神情。
准备好一切后,她起身,想去酒店标配的衣柜里找一套睡衣,把裹在身上的浴巾换下来。
拉开柜门,空荡荡的,朝宛翻找了一会儿,忽然睁大眼。
不知看见什么,慌忙将柜门关合。
没发现正经的睡衣,倒是发现一件设计奇奇怪怪的服装,让她脸红不已。
想起剧组里工作人员的吐槽,说包下的住处前身是家情趣酒店,总能翻到奇奇怪怪的东西,朝宛身子微僵。
好奇心驱使,她又拉开门,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偷看一眼。
红色的驯鹿服,就好像在特地搭配她头顶那只鹿角发箍一样。
要穿吗
想起之前在别墅的记忆片段,季檀月似乎很喜欢她穿这些东西,那夜之后,女人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不少。
可羞耻心依旧牵绊住朝宛,让她无法做出这件事。
她抿了一下唇,想了很久,悄悄凑近浴室。
贴在门边,小声问“季老师你还在生气吗”
水声停顿了一下。
女人嗓音有些模糊,像是笑了,情绪却让朝宛辨识不清“是,还在生气,所以一会儿对戏时,你要好好表现。”
还在生气,所以赔罪的成功几率不高。
朝宛轻嗯了一声,失落走远。
目光再度投向柜门方向。
反正也没有合适的睡衣,总不能裹着浴巾和季檀月对戏,不如
纠结着挪着步子,她再度拉开柜门。
脸颊一瞬燥热。
季檀月在发尾抹了精油,抱着衣服,推开浴室门。
本想去吹头发,可才刚刚迈出浴室,房间里的灯倏然被关了。
视野陷入漆黑,一抹红色光芒却格外显眼。
她微眯着眼,朝光源处望去。
玄关的灯光总控处,女孩怔怔站着,头戴鹿角发箍,望向她这边,神情局促。
她纤细身躯被一件做工粗糙的毛绒红驯鹿服包裹住,虽然用手臂挡着胸前,露出来的其他肌肤却恍若新雪,沾染羞赧浅粉。
细瘦的两条腿从短裙里穿出,还在打着颤。
“朝宛”
衣服落在地上,季檀月觉得自己嗓音有些不稳。
朝宛睁大眼,像在困惑。
为什么关了灯,季檀月还可以看见她
忽然,她注意到屋中唯一的光线似乎是从自己头顶发出来的,懊恼不已,眼中蓄满水光,忙抬手去关。
心中砰砰撞个不停,朝宛自责到眼泪险些溢出来。
她好笨,竟然忘记发箍的灯还没关。
季檀月肯定都看见了。
房间陷入黑暗沉寂。
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却让朝宛心焦,本能地慌乱旁顾四周。
没地方躲。
朝宛紧咬着唇,悄悄挪动步子。
忽然,肩头靠在了湿漉漉的发丝间,旋即腰肢被一把揽住,陷进水汽温热的怀抱里。
女人温热的手摸黑抚过她的脸颊,轻颤的睫毛,最后,落在头顶鹿角发箍的开关上。
啪嗒。
红光再度亮起。
女孩清秀精致的面庞显露在黑暗中,眼尾粉红,白嫩脸颊沾染燥意,泪珠缀在睫毛上,将掉未掉。
朝宛几乎要哭出来,周身因羞耻而发着抖,不敢抬头看女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微红鼻尖落了一个吻。
季檀月声音又染上了刚才意味不明的哑意,垂眼,轻声唤
“小驯鹿,这就是你的道歉方式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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