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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朝宛周身一僵。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回身,发觉季檀月竟然真的是一副在认真问话的模样,更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不是的。”她垂头,嗫嚅开口。

    只是剧本里这么写,何况,答应了摄影小哥,又不一定会真做。

    拍戏而已,就连她和季檀月每次的事,也只是为了续命。

    “很可惜。”季檀月看见朝宛窘迫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那就只能换我来亲了。”

    “季老师”朝宛小声辩解,“你、你不可以亲。”

    这场戏是影在上面,含云只躺着享受就可以。

    说完,似乎是想到什么,她摸了摸唇。

    何况,刚才嘴唇触及到的季檀月的肌肤,暖玉生香一样,惹人回味无穷。

    把季老师亲到下不来床

    按照小哥说的那样做,似乎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今晚,我们可以去你的房间,再试一下。”

    季檀月躺在床榻上,忽然,伸手勾住了朝宛刚刚系好的腰带。

    力度不松不紧,像一份暧昧暗示。

    朝宛脸红垂头。

    良久才应“嗯。”

    “各部门准备好,这次从最初的镜头开始。”程楼在场地里喊。

    几声应和,设备就绪。

    十秒剪影戏前,还有一段影刺杀含云反被擒获的戏份。

    因为配角戏份占比不多,这段戏只为凸显含云疯癫背德的性格,倒比刚才注重氛围感的拉灯戏要好拍不少。

    压在身上的重担减轻了很多,朝宛轻呼一口气,握紧匕首,潜伏在预设的殿外角落。

    紧盯殿中轻纱掩映的床榻。

    那里,是影尽忠近三年的主上。

    也是她今夜奉密旨刺杀的对象。

    冷意透过月光,逐步蔓延四肢百骸。影垂头望去,粗糙磨茧的手像筛糠一样抖着。

    这双手曾经握着短刃,不知刺透多少朝中迂腐重臣的胸膛,从未颤过。

    但今夜却要刺透含云的胸膛。

    女子白衣胜雪,骨相纤细病弱,影几乎能想象出匕首没入她胸膛的声音。

    不是闷响,只轻噗一声。

    就如同斩断一根枝条那样轻易。

    但不知怎么了,影的手,依旧在抖。

    含云的殿太静了,几乎可以说是死寂。连平时的安神香都未点,更别提有宫人掌灯。

    那一日,初入府,长公主在一众侍卫里病恹恹一指,竟挑中了她。

    “小东西,你。”

    自此,每晚,影都像今夜这样据守在含云的院落下,和着夜风入睡。

    影从小径潜入殿中,掠过每夜休憩的狭窄屋檐。

    手心溢出汗,匕首险些滑落。

    下放密旨的人说,含云心如蛇蝎,行为淫荡,扶持傀儡朝政,只为满足滔天欲望。

    他还说,段县那场涝灾,她将赈灾银悉数挪作己用,大修奢靡宫闱,与男宠寻欢鬼混,置万千生灵于不义。

    影惘然垂头,收紧手指,匕首冷硬纹路硌在掌心。

    “你爹娘,可是应征修筑工事而亡可那哪里是筑工事,分明是含云的敕令,昏庸到拿人去堵洪”耳边回荡话音。

    像被戳到痛处,影猛然抬头,眼中浮现不符合年纪的狠厉。

    她一步步行至殿内榻前。

    帐内,锦被掩映下,含云身影纤细骨瘦,一阵风就能吹散。

    影咬着唇,高举匕首,对准帐中人影。

    可手臂却像是僵住了。

    殿外忽然下起夜雨,疏疏,疏疏。

    思绪与旧时记忆交叠。

    耳边雨声潺潺,竹伞下,消瘦的白衣身影屈尊从高处走来,蹲在她面前。

    她递给她很多很多的肉饼,嗓音柔和。

    她说,“知恩图报,你可懂得”

    那时的影不懂。

    可现在懂得了,却选择恩将仇报。

    身形抑制不住地颤抖。

    影嘴唇微张,呼吸短促,眼中清明又混沌,正逐渐积蓄雾气。

    她都在做什么

    床榻上的人面色如雪,甚至有些苍白,正不设防备地睡着,秀眉因病微微蹙起。

    未曾报恩,她却要刺杀自己的主上。

    心神动荡,逐渐脱力,匕首早已握不住。

    忽然,手腕被制住,剧痛骤然传来。

    掌心一轻,匕首易主。

    榻上熟睡的人不知何时醒转过来,微眯双眸,神情浮现挥之不去的阴霾。

    “你想杀我”

    含云低嗤一声,墨发散乱垂落,月光下,苍白面颊妖冶如厉鬼。

    影跌坐在地,仰头,怔怔望着女子,双眼失神。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脖颈早被狠厉力度攥住,几乎扼得她窒息。

    含云双眼浮上赤意,手劲极大,生生将她提起。

    季檀月这次没有选择试镜时的呈现方式,她直接将朝宛拉到榻上,双腿跨坐,手背青色脉络紧绷,死死卡住朝宛脖颈。

    “你想你想杀我”

    苍白的唇在喃声自语着,如同疯魔之人的夜半梦魇,唇角弧度愈发扩大。

    与刚才熟睡的病弱模样判若两人。

    氧气逐渐脱离,朝宛呼吸不畅,本能地去掰女人的手。

    或许是正式拍摄,这一次季檀月用的力道格外足。

    也让她身临其境地入戏。

    季檀月睫毛低垂,笑容很深很柔,却神经质般地脸颊肌肉轻颤,愈发显出癫狂本性。

    但就在她看见朝宛眼角通红,因窒息而泪光四溢的模样后,犹疑着,竟困惑地,缓慢眨了一下眼。

    倏然,因暴起而血气上涌的面色凝固。

    血色褪去,竟比刚才还要苍白,她双目圆睁,像看到极其可怖之物一样,唇轻颤不止。

    在桎梏住的影身上,含云看见了幼时被施虐的自己,也看见了那张惊惶幼态的脸。

    与今夜相似的旧时场景里,被紧紧扼住脖颈的,换成了她自己。

    视野逐渐发暗发乌,她痛呼着,却发不出声音。

    “为何你要降生”兄长神情扭曲,“母妃之死,全因你。”

    含云摇着头,小脸乌青,奄奄一息。

    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这一句话,所有人都觉得她生来就是个错误。

    眼泪怔怔滚落,泅湿锦被,深重冷意涌上周身。

    已过十余年,她成了大芸最尊贵的女子,坐享荣华,可还是会做这个梦魇。

    “主、主上”

    脸颊忽然落上颤颤巍巍的触感,声音回笼。

    身下的人面色苍青,已经有些失神,却依旧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抬手,艰难抹除她眼尾泪水。

    “不要哭”弱到细不可闻。

    含云像梦醒一样陡然收手,身子轻颤,唇色苍白。

    她讽然勾唇,依旧流着泪,却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弱小身躯强扯至眼前。

    仿佛看见了幼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厌弃不已,却又极度贪恋。

    可惜,那个天真无暇,未被人性的恶浸透的小含云早已死去,现在在面前的,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犬。

    影总算缓过气来,极度内疚,慌乱地去抹她脸上的泪。

    “主上主上”像只呜咽的小狼。

    含云静静看着,内心忽然升起一抹兴味。

    这是她养的犬,还是最像她幼时的一条愚蠢的犬,天真又幼稚。

    她忽然很想将这样纯洁的一张白纸揉碎揉乱,沾染污泥,引诱她就此堕落。

    内心开始战栗兴奋。

    就像那些人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一样。

    生生毁掉一个人,滋味想必极其美妙,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赶着来踩她一脚

    “影。”她开口,声音柔媚。

    小侍卫似乎是愣住了,鼻尖很红,与她四目相接。

    含云揽住她,倏然,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解开衣带,放纵又荡然。

    小狼般的人看得痴了,急促喘息着,埋进含云怀里,毫无章法地亲吻。

    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她的主上。

    她以为这是在赔罪,却早已经一步步陷入无法脱身的泥潭。

    帐内,身形交叠,被褥如波浪般潮涌。

    “好,卡。”程楼喊。

    朝宛喘了一口气,依旧在戏中。

    她抹去眼角泪光,从季檀月怀中起身,内心沉重失落。

    不知怎么了,当被扼住脖颈,对上季檀月视线那时,就像心中压了一块大石似的,竟然身临其境地与女人共感。

    憎恶、渴求、惊惶。季檀月的情绪在游移,却并不显半分突兀,硬生生将她拉入戏中。

    季檀月阖眼,抹了一下眼尾。

    衣领依旧有些乱,是被朝宛刚才扯的。

    可这次,她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打趣朝宛,依旧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老师”朝宛揪了揪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沉默的工夫,程楼已经将刚才的镜头重看了一遍,“准备下一条。”

    朝宛抿唇,小心撩开纱帘。

    她想再问问,还要拍多少条。

    虽然明白程楼对作品严苛,但如果继续拍下去,她不知道要扯乱季檀月的衣服多少次。

    就像刚刚,季檀月都不理她了,像是在生气。

    “不想再拍了”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略显沙哑。

    朝宛回头,见季檀月眼尾有些红,但唇边依旧带着笑意,“小侍卫,已经厌倦服侍你的主上了吗。”

    虽然是在打趣,可声音不同方才,似乎藏着很深的疲惫。

    不知道怎么了,朝宛心中莫名一揪。

    总感觉,这场戏对季檀月的消耗格外大。

    季檀月不是因为自己总扯乱她的衣服而生气,那是因为什么

    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胆量去问程楼,朝宛只好又重新转回来,怔望着季檀月。

    她像在戏中那样,去摸女人通红的眼角,小心翼翼地安抚。

    朝宛明白,季檀月依旧没从戏中走出。能作出那种影响到她的表演,女人不知道将含云这个角色吃透到什么程度。

    这场戏最后拍了很久,程楼才满意。

    回去时,季檀月脸色有些苍白,在车上也一直抿唇望向窗外。

    “季老师。”朝宛惴惴,“你很累吗”

    “没有。”季檀月轻声答,“倒是你,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话,在房间乖乖等着。”

    脸颊倏然涨红。

    朝宛转过头,咬唇,没有作声。

    看来是白担心了,季檀月还有心思想这种事。

    她没有注意到,季檀月已经疲惫倚在后座里,双眼阖起,无意识地捏着腕上的珠串。

    停药几日,包里的白色小瓶已经很久没有开封了。

    未接电话里显示很多“戚医生”的来电,剧本里身临其境的文字,激起久违的躁郁心悸感。

    回到酒店。

    朝宛照例洗漱完,在床上温习剧本。

    她的戏份已经不多了,临近杀青,几天后就要拍那场重头戏。

    也是影受封镇守城楼,被挑下马的悲剧结局。

    默念着台词,情绪全然被调动,沉入影的视角,悲怆又凄凉。

    忽然,房门被轻轻敲响。

    朝宛捧着剧本去开门,还以为是酒店每晚来送日用品的工作人员。

    没想到,季檀月竟然在外面。

    女人穿着丝绸睡衣,手里拿着剧本,甚至还自带了一个枕头。

    微微歪头,“朝宛,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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