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原委后,几人终于不再打扰他,让容云倾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半个月后,“星愿慈善音乐会”如期举行。
会场门口,豪车如流,美人如云,记者也带着设备扎堆,快门声接连不断。
为给容云倾助阵,程益曾黎是同容家的车一起来的,容云倾被司机抱上轮椅后,其余三个男孩也接连下车,站在他旁边。
容烈自觉站在轮椅后,为哥哥推车,一个月下来,这项工作已经被他包揽了。
“咦,景家的人也来了。”曾黎一贯咋咋呼呼的,“不愧是景家,真是热闹啊嘿嘿嘿。”
容云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景家家主满脸笑容,景夫人脸色难看,旁边还有六七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
景家那堆破事,桐城的世家心里都门清,表面上说是收养的孩子,实际上除了大少爷景皓以外,其余的都是私生子女。
景家家宅不宁,容云倾也有所耳闻,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景家家主究竟是有多荒唐。
曾黎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一个男生说“云倾你看,那个脸色最臭的就是景皓。”
“那些私生子私生女能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一个个恨不得笑开花,景皓怕是要气死了,这小子成天目中无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
曾黎还在说,容云倾一抬头,就对上景皓冷冰冰的目光,里面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或许是发现有人议论他,不高兴了吧。
背后说人小话被抓包,容云倾不自觉羞愧得脸颊烧红,他赶紧制止曾黎“曾黎,别说了,我们进去吧。”
曾黎一向听他的话,立即收了声,几人一道进了场馆。
另一边,看见少年被几个男生簇拥着离开,景皓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距离很远,他根本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容云倾看了他一眼,就慌乱地低下头,红着脸拉着他的狗腿子们离开了。
扭扭捏捏的,真是难看,景皓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充满恶意,断了腿还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都这样了还要坚持出席。
他注意到方才有记者一连对着容云倾拍了许多照,想来明天“善心富家小少年负伤出席慈善会”的新闻就会满天飞。
呵,真是虚荣到家了。
景皓满脑子都是容云倾脸红的样子,直到他的妹妹之一凑过来叫他“哥哥,我们也入场吧。”
他才从对容云倾的恶意揣测中回过神来。
景皓冷冷瞥她一眼“别这么叫我,小野种。”
说完,也不管泫然欲泣的女孩和勃然大怒的父亲,景皓抬脚就往会场走。
虽然才十五岁,但他就是天生的贵公子,贵气十足,刚一出现,就俘获了所有镜头的喜爱,闪光灯对着他亮个不停。
看见这一幕,还在破口大骂的景家家主住了嘴,脸上慢慢浮现出与有荣焉的得意,“不愧是我的儿子,镇得住大场面”
听见他的话,刚刚差点被景皓骂哭的女孩呆住了。
她当然不会真的哭,哭花了妆可就得不偿失了,但装装可怜让景皓被骂还是可以的。
没想到父亲没骂两句就又夸起来,害她白白被羞辱。
女孩气得发抖,又毫无办法,其他几个小孩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有景夫人面色稍霁,“小皓都已经进去了,咱们也快跟上吧。”
说完,也不管那几个野种,拖曳着长裙款款入场。
不知道景家人还上演了一场好戏,容云倾正在后台,等工作人员为他上妆。
后台不准闲杂人等进入,程益、曾黎和容烈只好乖乖到前面坐着,静候容云倾上场。
想到临走前容烈依依不舍的眼神,容云倾不自觉失笑,只是分开一小段时间而已,小孩这么黏他可不是好事。
化妆师是一个姐姐,她拿着刷子在容云倾脸上比来比去,还是找不到下手的余地“小少爷,你这张脸太完美了,要是人人都长你这样,化妆师就要失业了。”
容云倾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好意思地笑笑。
化妆师当即捧心,“你这一笑,也太绝了,以后得骗多少小姑娘啊。”
最终,化妆师只在他的眼尾刷了一层闪粉,又加了一点亮片,“这下子就真的成天使了。”
容云倾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没什么区别,也就随她去了。
慈善会虽然接纳了容云倾这个“走后门”的,但也要保证整体的质量,因此将他安排在后半场中间的位置。
那个时候客人们基本都已经离席攀谈起来了,也就不会注意背景音乐的水平如何了。
容云倾坐在化妆镜前,手指不自觉在桌面轻敲。
虽然已经练习了无数遍,但在上场前,容云倾还是习惯性温习。
就在他弹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就是容云倾”
容云倾抬头,看见一个身穿白西装的少年正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对他的打量感到不舒服,但容云倾还是忍住了赶人的冲动“请问你是”
少年呵呵一声“就是你,抢了我师弟上场的机会。”
容云倾一怔,明白了他的来意,他的语气也变冷了一些,“当时负责人告诉我,人选还没确定。”
“虽然还没确定,但谁都知道会是我师弟,结果半路冒出你这么个程咬金”男生咬牙切齿“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当然不明白这次机会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既然人选还没确定,我就没有抢别人的机会。”容云倾不为所动,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的话,请你离开吧。”
男生拿他也没办法,骂了一句“强词夺理”负气离去。
虽然发生了一点糟心事,但容云倾心态很好,并没有被影响,安安静静在后台等了许久,才听见工作人员说“下一个上场,容云倾。”
他登台的时候,恰好碰见之前那个男生下台。
男生也看见了他,对他放狠话“我等着你的精彩演奏,小少爷。”
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他自然不相信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有多高的水准,存心想看他笑话罢了。
容云倾却像是没听出来,微微一笑,“谢谢。”
就被工作人员推着离开了后台。
男生一噎,随即冷笑出声。
他的老师也在前面,想看看这个顶掉自己学生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的老师在国内钢琴界可以说是泰斗级人物,得罪了他,这小子以后都别想拜到什么高明的老师了。
呵,等着瞧吧。
舞台上,容云倾被人推着轮椅出来。
特别的出场方式引起部分人的注意,有人还认出了他“呀,是那个救弟弟的哥哥”
“他的腿还没好啊”
“听说是伤到了神经,要落下残疾了”
“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小孩。”
台下的交谈声,传到容云倾耳朵里只有不分明的嗡嗡声。
他坐在轮椅上对对台下躬身,然后坐直身子,手指放在琴键上,深吸一口气,慢慢按下。
轻快灵动的乐曲如流水一般,从少年洁白的指尖泄出。
乐谱已经滚瓜烂熟,容云倾闭上眼睛,尽情沉浸在音乐里。
其实若想要钢琴曲更好听,是需要踩上踏板的,但现在他坐在轮椅上不方便,再加上这具身体还是小孩,腿的长度也不容易够到踏板,只好放弃。
好在这首曲子曲调简单,偏向儿歌,不用踏板也能弹出它的魅力。
为了切题,以及使来宾感动从而慷慨解囊,前面的人选择的都是深沉悲切的曲调,容云倾的曲子一弹响,整个会场沉滞的氛围为之一松。
正在交谈的客人都纷纷停下,转而认真欣赏着曲子。
从曲子中,他们仿佛“看见”了随风飘摇的狗尾巴草,孩子们欢快地在草丛上玩耍嬉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那是独属于儿童的,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
然而很快,欢快的人生戛然而止,孩子进入社会,才发现人生的残酷。
如同一叶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失去方向,拼命挣扎,忽然,他们看见了一艘巨轮,巨轮坚实牢固,如果能够接纳他们,他们就安全了。
于是他们开始呼救,请求巨轮停下脚步
在呼救声中,曲子结束了。
巨轮究竟有没有停下无人得知,但在场所有人心底都生出一股冲动,他们一定要救下这些人
不少人都为琴声中透出的绝望落泪。
曲子结束,静默片刻后,热烈的掌声响起。
容云倾微微一笑,他这么久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工作人员上来推他下去,低声说“容少爷辛苦了。”
刚进入幕后,容云倾就看见那个男生,他竟然一直等在入口。
这段路光线昏暗,容云倾没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却从他还带着鼻音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端倪。
“你弹得很好,恭喜你。”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恭喜。
他刚才竟然听哭了,对容云倾心悦诚服。
容云倾也回以一笑“谢谢,你也弹得很棒。”
言谈之间,丝毫没有计较他之前的莽撞。
“不如你啦。”被容云倾夸奖,男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坚定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林烨,很高兴认识你,容云倾。”
容云倾回握,交了这个新朋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音乐会结束后,容烈、程益和曾黎在门口翘首以盼许久,才终于看见容云倾出来。
然而,除了容云倾以外,他们竟然还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他正一边帮云倾推轮椅,一边低头和容云倾亲密地聊着天,两人不时还会相视一笑。
仿佛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
这是谁
三人脑子里同时拉响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