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虽然今天不用上班,但顾银杉还是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回来收拾屋子。
其实这栋破屋子实在没什么好收的,空空如也的四面墙壁,角落里一堆干稻草,再怎么收拾也变不成豪宅。
他抓了一把干稻草,将它们绑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扫把,将平时烤东西留下的草木灰扫到门外。
然后去沟里捧水,泼在屋子的泥巴地上,用稻草继续扫掉最上面一层湿润的脏泥巴,露出底下较为干净的泥土,屋子勉强整洁了些。
顾银杉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裤子勉强维持形状,上衣已经破得像抹布,脱下来扔掉,换上周振国给他的毛衣。
太阳都升起来了,她怎么还没来
他站在坡上眺望周家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再等等吧,她说了会来的。
顾银杉回到稻草堆旁,明明平时都睡习惯了,今天却怎么看都不顺眼,干脆将它们抖开来,一根根理顺,然后开始用拙劣的手法编织。
工作量比他想象中要大,足足编了一上午,只编出来一个八仙桌大小的垫子。
黑子饿了,围着他呜呜叫。
他只好先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进树林了,很快就拎着只大鸟出来。
将大鸟拔掉毛,洗干净内脏,烤熟以后一人一狗分吃了。
顾银杉始终望着周家的方向,没有看到期待中的身影。
也许她今天比较忙,要晚点来。
下午他继续编垫子,终于在太阳下山前编出一张双人床大小的草席。
由于用料足,草席比大家夏天睡得那种要厚实很多,躺上去很软和。
顾银杉走向稻田,抱了一堆新的稻草回来。
它们天天在阳光下晒着,蓬松又暖和,散发出淡淡的稻草香味。
屋子里已经开始变暗,银镯子由于光线不够,看起来也不像昨天那么闪亮。
顾银杉坐在自己亲手编得垫子上,心里很清楚一件事。
她不会来了。
“我们经常待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的。”
这句话犹在耳边,他果然是太傻了,竟然以为遇到能真心对待的人。
“饿了吧我再去给你抓鸟吃。”
顾银杉摸摸黑子的头,站起身走向树林。
身后忽然响起小小的声音。
“喂,你去哪儿啊”
他猛地回头,身后黑漆漆的,居然没找着她在哪儿。
直到周云恩跑到他身后,拉拉他的衣摆说“不好意思哦,今天来晚了。”
顾银杉震惊地看着她,许久都没说话。
周云恩问“生气了我本来打算上午来的,可我爸说难得今天休息,带我和妈妈到镇里玩去。中午在那里吃了饭,下午又逛了逛街,等到家时天都黑了。”
原来她今天去镇里了么
顾银杉想起自己等待时的痛苦,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周云恩说“不过我以后确实得少来了,我妈已经跟我三令五申不许一个人到这儿来,你看我连手电筒都没拿,就怕被村里人发现。对了,你昨天说给我东西,是什么啊”
“等等。”
顾银杉走进屋子,将绒布袋子拿出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
周云恩好奇地打开袋子,将镯子摸了出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左看右看。
“是个圈儿”
顾银杉“是镯子。”
“镯子干嘛用的”
末世里没人在意首饰,她几乎没接触过。
“女人戴在手上的,你没见过吗”
“哦是那个东西啊”她总算弄明白了,问“那你怎么会有这个给我做什么难道你又去偷东西了”
“你才偷呢”他气哼哼地说。
“不是偷的你怎么会有这玩意儿不便宜吧,你舍得买”
面对她质疑的语气,顾银杉开始后悔自己心血来潮干了件这么傻的事。
早知道还不如用那一百六十块钱买肉包子呢够他和黑子吃很久了。
“我捡的”
“在哪里捡的”
周云恩盘根问底,生怕他重新干回老本行。
顾银杉没好气地说“工厂门口。”
“真的你发誓,要是哪天我发现你骗我,肯定又得揍你。”
“你不要算了。”
他抢过镯子作势要扔,周云恩眼疾手快,又给抢了回去。
“不管怎样,谢谢你啦。”
她挥挥手,在黑暗中跑远了。
第二天顾银杉像往常一样来到周家,跟周振国一起去上班。
他大概还因昨晚的事不高兴,看见周云恩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
周云恩“”
上午闲着没事干,她坐在房间把镯子拿出来看。
雪白锃亮,半点刮痕都没有,一看就是戴都没戴过的,怎么可能是捡的。
这玩意儿到底多少钱啊
周云恩捧在手里拿去问徐丽华,后者看了眼就惊讶地说
“你哪儿来的银镯子”
“我捡的啊,就昨天在镇里逛街的时候,我怕别人发现了会来抢,就没告诉你们,这个东西很值钱吧”
徐丽华接过去细看,边看边说“可不呢,最便宜也要一百多。银镯子保平安,我早就想给你买一个了,就是因为嫌贵一直没舍得。逛街居然捡到银镯子,你运气真好。丢镯子的人也是真倒霉,估计是刚买的,我看你还是先别戴了,万一将来人家找过来,咱得还给她。”
“好吧。”
周云恩撇撇嘴,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
顾银杉第一天上班就被老板奖励了二百块钱,十有八九就是用那笔钱买的了。
还骗她是捡的,真是个笨蛋。
天气马上会变得更冷,有那二百块钱,他给自己买床厚棉被,买两套过冬的衣服不香吗
居然给她买镯子,搞得她心里真不是滋味。
按他的脾气,要是还回去,肯定宁愿扔掉也不会要。
她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他了。
晚上下班,顾银杉没在周家逗留,下了车就回家。
黑子站在坡上叫,似乎家里有什么异常。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只见草席前多了一大堆东西。
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他蹲下来一样样检查。
被子,枕头,衣服裤子,新毛巾,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还有一小袋米,一颗大白菜,几个土豆,一条腊肉。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村子里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顾银杉拿起枕头,上面有一股熟悉的香皂味道。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徐丽华帮周云恩晒被子,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突然一拍脑门道
“不对啊之前给你盖得不是一床厚被子吗怎么变成薄的了枕头也少了一只,到哪儿去了”
周云恩本来坐在小凳子上嗑瓜子,闻言眨巴着眼睛道
“要是我说被老鼠拖走了你信么”
徐丽华“”
她猛然想起了什么,跑到进屋里检查杂货店的囤货。
不查不知道,一查少那么多,饶是她脾气好,也忍不住操起鸡毛掸子追着周云恩满屋跑。
周云恩自知理亏,不敢犟嘴,边跑边拼命吹彩虹屁。
“我妈美若天仙我妈如花似玉我妈倾国倾城”
徐丽华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我要被你活活气死”
那些东西一猜就知道是送哪里去了,双方谈判了很久,最后以周云恩发誓再也不管顾银杉的闲事而勉强结束。
夜幕降临,三轮车回来了。
徐丽华仍坐在八仙桌旁生闷气,饭都没心情做,周云恩自知理亏,默默地去厨房给大家煮面条。
顾银杉递给徐丽华一张纸,上面写满了缺胳膊少腿的字。
“阿姨,我大概算了下,您看看这么多钱够不够。”
“钱”
徐丽华疑惑地看了眼,居然跟周家少的东西完全吻合。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都是我急需的,还回来还得拿钱买。不如就当做您把它们卖给了我,我每天付一点钱,直到付清为止。”
这是顾银杉自己提议的上次让他交钱吃饭他还不肯呢。
周云恩举着锅铲跑出来说“我家可没想着赚你的钱。”
“我知道。”
顾银杉看着徐丽华,又问她一遍,“阿姨,够吗”
“够、够,还多了点”
一整套家当他算成了三百块,绰绰有余,何况有些还是旧东西。
“我今天先付二十。”
顾银杉掏出钱塞给她,扭头走了。
周云恩本来想追,告诉他不用给钱,就当跟镯子抵了。
但徐丽华在盯着她,她想到今天发的誓,只得作罢。
从那以后,顾银杉天天准时上班,搬运工是日结的,因此每天晚上他都会交给徐丽华一点钱,只过了一个半月,就将钱还清了。
之后又干了一个多月,工厂放假,即将过年。
临近春节,杂货店每天都很忙,徐丽华再也没时间盯着周云恩。
后者趁她不注意,抱着两根自家菜地里新拔的大白萝卜,从小路溜到顾家老宅。
顾银杉从木材厂带回来一把斧头,又买了几盒铁钉,去树林里砍了棵树,整天在家里敲敲打打。
周云恩到的时候,他正埋头干活,毫无察觉。
黑子躺在旁边懒洋洋的晒太阳,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时圆润了不少,见到她直摇尾巴。
她嘘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一把捂住他眼睛。
“不许动,打劫”
顾银杉停下动作,“劫什么”
“劫你今年赚得钱喽,攒够一百块没有”
他放下斧子,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存款。
“给。”
“真给啊,这么大方”
周云恩松开手,接过钱数了数,足足有三百。
短短三个月,给了徐丽华三百,自己又存了三百,这小子还挺有理财观念的嘛,不用担心过年没肉吃了。
顾银杉转过头来看她,“你说要,我就给。”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将钱还给他。
“说得那么肉麻做什么对了,你在干嘛呢”
顾银杉收起钞票,“厂里有木匠做家具,我空闲的时候跟他们学了点,趁过年不用上班,自己做点家具用。”
周云恩哟了声,“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手艺这是桌子吗”
长了四条腿的就是桌子吗
顾银杉没好气道“那是床。”
“好吧,我说怎么那么长”
周云恩看着满地的半成品,脑袋又开始转了。
年纪轻轻地干体力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学门手艺也不错,要不以后让他当个木匠
当不成原文里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当个作品销往全国的木匠,也是很光明的前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