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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晚餐吃到一半,崔逸借由桌牌遮挡,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刘司私下里和他交代过,需要自己带动一下气氛和流程。

    他咳嗽一声,提醒道“只有水水给我们都买礼物了,你们剩下的人呢”

    崔逸双臂交叠往椅子后靠,含笑喊一声,“水水”

    “在”宁拂下意识应声。

    崔逸噗嗤被他逗笑,“给你画一幅画,要不要”

    沈烙语气不善,“滚犊子。”还要不要脸啊崔逸。

    宁拂正忙着咬住觉寒喂至嘴边的慕斯蛋糕,摇摇头含糊不清道“不喜欢,不要。”从前父皇命宫廷画师替自己画像,都要磨上好久。

    崔逸遗憾作罢,叹道“看来我想送的礼物还送不出去。”

    说着,他将询问的眼光放到其余人身上。

    “你们呢给谁买了礼物”崔逸摸摸下巴,“可以当面公开给,当然也可以私下。”

    从吃饭开始就异常沉默的步寻歌突然出声,他微微抬眼,“已经送过了。”

    宁拂好奇往步寻歌的方向撇一眼,视线悄摸落在那张熟悉的脸庞上,目光忍不住藏有一丝回忆贪恋。

    他正出神,离得很近的觉寒忽然低道,“要凉了。”

    “哦。”宁拂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心思抽离出来,低头就着觉寒的姿势咕噜喝下一口甜汤。

    “什么”崔逸惊讶,步寻歌是最晚回的别墅,回来时天色已经全黑,并且他没拿任何东西,一直待在客厅。

    步寻歌没有卖关子,坦诚说“烟火。”

    崔逸一愣。

    几人方才聚在客厅里的时候,离别墅外几里地远的“砰砰”几声,美丽的烟火盛放在天空中,黑幕中绽开数朵金色的花,他们还兴致勃勃看了好久。

    “原来烟花是你放的,影帝就是影帝,心思果然够浪漫啊。”

    陈冬至接话,“师兄,你烟花送给谁的”

    步寻歌不紧不慢,原本没有波动的声音里乍然掺上柔和底色,“你可以自己猜。”他会记得,当时漆黑的夜色刹那升起光亮,照亮了宁拂清澈纯粹的瞳仁。

    陈冬至耸耸肩,忽然之间没了兴致。

    他的好妹妹,给连认识不到一天的崔逸都送了礼物,唯独自己,连个破烂边角料都没收到。

    糟糕。糟糕透顶。

    陈冬至没什么胃口,他看向坐在斜对角的宁拂。

    呵,吃得像小猪的妹妹。可爱是可爱,未免太心狠。

    对旁人都不假辞色的觉寒虽然面无波澜,但任由妹妹差遣,沈烙这狗更别提了,恨不得一天蹭妹妹八百回。

    抿了一口酒,陈冬至哼笑。自己是那种愿意当备胎的人吗显然不可能。

    “我没给谁买礼物。”他又给自己酒杯添满,无所谓道“暂时没有什么好感的人。”

    陈冬至自觉潇洒自如,完全不知道他语气有多酸气泼天、丧里丧气。

    宁拂闻言抽空关心他一眼。

    弟弟看起来好像一条失落的小狗哦,宁拂忍住想摸摸头安慰他的冲动。还是等过两天,再给弟弟一个惊喜好了。

    “刘导说,礼物可以选择收下,也可以拒绝。”控场的刘司不在,崔逸跟个念词nc似的。

    “觉寒,你呢”

    觉寒言简意赅“还没到。”

    话是回的崔逸,眼睛一直看着的是宁拂。

    晚餐在一片心思各异中结束。

    夜间,宁拂洗完澡换上棉质睡衣,迫不及待趴到床上,打开哆啦a梦,很贴心地抱着叮当猫一起看。

    正看到精彩处,屏幕猝不及防跳出一个小弹窗,提示道

    「今天的观看时间已超标,小朋友要保护视力哦,休息一下吧」

    宁拂怔忪,他把叮当猫的身体扭过来,互相面面相觑了一会功夫,语气软软地问“你想继续看吗”

    叮当猫被迫点头。

    “它说它还想看。”宁拂给跳出的弹窗一句极其体面的回应,摘清自己的嫌疑,然后伸出食指一边歉疚一边毫不犹豫把提示划掉。

    “叩叩。”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宁拂一个激灵,像做错事的小朋友被抓包一样,立马盖住手机,掀起被褥将脑袋埋进去。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敲了一下。

    屏住呼吸,不可以被发现宁拂手指抓紧枕头。

    怎么还不走呀

    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踩着棉袜下床走过去,快到房门时他摁住关机键,几秒后,手机响起全国通用的关机默认铃声。

    宁拂努力向门外的人传递出“水水电量已耗尽,正要睡觉”的意思。

    敲门声停顿,没几分钟,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

    宁拂小心地贴在门板后附耳倾听了一会,确认听不见任何动静时,他将屋门偷偷打开一道缝。

    墙边放着一个手提袋。

    这是谁落下的东西

    过道很安静,半道人影都没有。

    宁拂觉得奇怪,嘀嘀咕咕关上门。

    回到床上手机重新开机,还没调到动画频道,聊天软件冷不丁蹦出来一条消息。

    觉寒是你的礼物,记得拿回去。

    那头的人好似猜准了他会重新打开手机,又发过来一条。

    觉寒不要熬夜,早点休息,晚安。

    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暴露,宁拂噘起嘴,脸蛋羞得红红的,不情不愿回复

    水水好哦。

    原来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宁拂把手提袋拿回去,盘腿坐在床铺上一层一层拆开,拆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很小的棉布包。

    解开最后的系扣。

    宁拂揉了揉眼睛,再睁开。

    他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澄黄色的小夜灯,绵包里的礼物堆在一起比夜灯还要璀璨闪烁。

    “好多玻璃珠子”

    晶蓝,墨绿,粉橙,在光线黯淡的夜里散出纯净透澈的幽幽光芒。

    “好漂亮。”宁拂惊叹,“是彩虹的颜色。”

    喜新厌旧的宁拂这下子哆啦a梦也不看了,他立马将叮当猫暂时搁在一边,抱着七彩玻璃球躺进被窝里。

    忍不住露出微笑,“珠珠,一起睡觉。”

    夜晚寂静,此时还有一个人尚未入眠。

    崔逸生物钟基本和正常人是颠倒过来的,他的创造欲很多时候都在夜里比较旺盛。

    此刻他正站在临时画室的挂衣架前来回踱步,疑惑地撑起下巴。

    这件古装戏服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风格款式并没有很大差别,但是他怎么记得这一件原本胸前的珍珠排扣设计是镶嵌银色小碎钻,不是浅金色的镂空钻

    是他记错了吗。

    崔逸摇头叹息,自己该不会还沉浸在宁拂的蛊惑里晕头转向,记忆也跟着出错了吧。

    啧,有幸邂逅一位漂亮得像花一样的少年,不幸是永远也没办法得到他。

    还好自己只是飞行一轮游,看来要趁早拿着节目组这笔钱去国外逍遥散散心才行。

    怦然心动首发站的最后一天,也是第一期节目所有嘉宾在学校录制的最后一天。

    劳动周结束,学校要举办一场典礼做最后的总结陈词。

    典礼在体育馆里举行,在学生和嘉宾里面分别评选出劳动之星。

    觉寒几人都被安排在场馆看台边,宁拂被领到主席台的幕布后,之前的班长正弯腰替他别上小红花勋章。

    “宁拂,大家一致推选你作为嘉宾里面的劳动之星。”

    高个子男生脸有点红,“开心吗。”

    宁拂羞惭。明明他这几天一点活都没有做。

    “劳动之星待会要上台发言,这是稿子。”班长把发言稿递给他,“到时候你照着稿子念就好了。”

    怎么还要发言呀,宁拂犯难,推辞道“我不会。”

    “没关系,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所有同学的决定。”

    “实在不行随便说两句,大家都会为你鼓掌的。”

    小可怜话都说不利索就被赶鸭子上架。

    他站到台中央,后面一排是校领导的亲切目光,前面场馆里是乌泱泱的一群学生。

    宁拂极其不习惯像现在这样顶着无数道陌生目光,他捏紧信纸,支支吾吾说了一句“大家好”。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被鼓励到的宁拂轻呼一口气,他低头去看发言稿。

    这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执笔撰写的文稿,用词丰富优美,大段大段的排比段落,隔两行就会出现至少一个晦涩难懂的成语。

    宁拂本来以为他已经能认识不少常用字,现在仔细一看呜,他竟然成了不识字的白丁。

    台下观众巴掌都拍红了,宁拂终于半吞半吐地张口。

    “劳动是光荣且美好的。”

    他脸颊红透,双脚有一点发软,继续说道

    “但是第一天,水水没有干活。”

    仔细回忆了一番,他低落道,“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还是没有。”

    “”

    宁拂眨了眨水汽弥漫的眼睛,耷着肩膀,乖乖承认错误

    “劳动真美好,但是水水不美好,因为没有干活,大家不要向我学习。”

    他的表情天真又可怜,清甜软糯的的声线透过话筒传至每个人的耳朵边。

    台下学生顿时笑倒一片,叫闹起哄“没关系没关系”甚至还有大胆的两三声“宝贝”在其中浑水摸鱼。

    步寻歌几人也都不由抵拳轻笑,沈烙在台下简直要笑疯了。他的水水宝贝,真是可爱死了。

    校领导尴尬地不知该作何表情,教导主任滴着冷汗,趁宁拂停顿的功夫及时掐断话筒。

    教导主任赶忙上台拉扯住他,“宁拂小同学啊,这个,要不先下去休息一会吧。”

    宁拂有点害羞地吸吸鼻子。

    主任站到台前救场。

    “咳,宁拂同志刚才言辞恳切,希望各位同学都能明白他发言中所蕴含的深意。”

    “虽然宁拂同学自己并没有参与劳动,但是他的反思鼓舞士气,安抚人心。值得鼓励,值得嘉奖”

    被表扬的宁拂同学和另外一位劳动之星连同校方领导一起合影,他懵懵被推上台,因为身量纤秀的缘故,被拥在最前面,胸前的勋章在太阳照耀下闪闪发光。

    活动散场,第一期录制也渐进尾声。

    几人回到别墅,收拾行李陆续准备离开。

    宁拂双手撑坐在房间里的床沿边,脚尖傻愣愣地一下一下点着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回到哪里去。

    半晌,他用手背捂了一下潮湿的眼眶,很乖地止住思绪,没有任由情绪发酵。

    宁拂用的还是原主之前的手机,里面有记录原主的住宿地址。

    找到地址,宁拂自言自语,“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水水。”

    有人出声叫他,宁拂抬起脑袋。

    房门没关,沈烙正抱臂倚靠在门边,目光沉沉看他。

    宁拂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他表情微愣,眼底有点点水光,仿若春寒料峭,消不尽的静寂。

    沈烙忽然很想不管不顾地问宁拂愿不愿意和自己回家。

    会吓到他吧。

    他罕见地绅士一回将冒犯的话语咽回去,沈烙改口道,“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咔哒

    对面房间门锁扭动的声音,觉寒迈步走过来。

    对峙无声,平静之下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