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无法得到“实验室”的补充,早晚会被苏则削去大部分“实验室”而死亡，赫尔曼伯克有一瞬间的后悔和动摇。

    他后悔自己没能听从约翰逊的建议，在察觉到苏则他们的行踪时选择逃跑,虽然他到现在都想不出能藏到哪去；

    他也后悔自己开智得太晚,这具身体是根据沾染在陨石上的部分dna复原而来,在罗伯特林德切开陨石后花了太长时间去修复、学习、理解。虽然这个过程赋予了他“实验室”里独一份的行动力，却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更后悔没有早一点听从艾尔达的建议，不管不顾地入侵普尔切高层,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也许地球早已开始根本性的变化。当它不再适宜人类生存，苏则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妥协,带着人类离开地球。

    此时此刻,面对苏则挥舞出的致命光华,赫尔曼有种无处下手只想亡命奔逃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实验室”来说很陌生,对于他的人类身体来说又很熟悉,那些铭刻在dna里的记忆开始复苏,让他费劲所有力气才控制住转身逃跑的冲动。

    赫尔曼控制身体里的“实验室”,险之又险地躲过苏则的切割，畸形的身体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打滚。

    许是压力太大，也或许是人类身体赋予的求生本能占了上风,赫尔曼崩溃地大吼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苏则横刀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赫尔曼，眼神冰冷“可笑,你也从没有放过地球的念头，凭什么让我放过你”

    “我们只是我们只是想完成任务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赫尔曼嚎叫着将一条手臂射向苏则,那条手臂并不是他的原装货,同时融合了其他物种基因,变形严重，指甲青黑，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这种困兽最后的挣扎对于苏则来说不值一提，他随意挽了个剑花，便让斯丹勒思之刃转化的生物能光华将那条手臂切成了肉段。

    “谁不想活呢”苏则冷声道。

    他想起苏秋瑜在笠阳初春阳光照射下温柔沉睡的脸，老旧小区里充满生活气息却被鲜血浸染的卧室；小卖部女人难以言喻充满自毁倾向的眼神，以及寂静无声自己朝着火堆扑去的人形植物。

    苏则仿佛又听见了龙昌基地射向天空祭奠英灵的礼炮声，那些痛彻心扉的哭嚎更是久久不散，这让他的气质愈发冷峻，挥出的光华更是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网，将原本就惨不忍睹的赫尔曼切得更加凄惨，并控制好距离让小晶回收组织液。

    就在这时，一个机械音响起「剩余能量百分之二十，请驾驶员注意能量分配。」

    苏则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跃起的身体在空中优雅地翻滚，让手中的光华如同螺旋般飘荡而出，将赫尔曼一部分身体绞成了碎肉。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他如同一片落叶般轻轻下落，并在落地的一瞬间以右脚脚尖为支点，侧翻避开了赫尔曼的攻击，然后左脚一蹬，后撤出对方的攻击范围。

    待拉开距离后，苏则才挽起弯刀，用斯丹勒思语低声问道「还能开启多少次亚空间」

    小晶回答「除开使用牵引光束所耗费的能源，在能量耗尽前还能开启十五次亚空间。」

    苏则嗯了一声，再次冲了出去「足够了。」

    此时的赫尔曼虽然还在努力补充血肉，但因组织液大量流失，嫁接肢体的速度越来越慢，还没长好就被苏则一刀切了下来。

    你来我往不过十几招，赫尔曼就“减重”成功，原本几米高的身躯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米的高度，肥硕的肚腩更是无影无踪。如今的他肋骨突出、血肉淋漓，既像是饥荒年代逃难的灾民，又像是游戏动漫作品里的食尸鬼仅从外貌上来看，更像后者。

    到了这个时候，赫尔曼心中的恐慌已经无法遏制，他甩动着因嫁接其他肢体而有两个膝盖的四条腿，慌张地向着基地外逃去。

    苏则见状，二话不说追了上去，一刀便砍下了一条腿，小晶随即开口道「检测到组织液。」

    「不用管。」苏则说着眼睛向上一看，弹出的能量条赫然显示着机甲核心剩余能量百分之十三。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苏则再次挥出刀锋，赫尔曼后脑的眼睛看到这一幕，惶恐地就地一滚，干脆四肢着地像野狗般狂奔起来。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会躲到最荒芜的地方，再也不出来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苏则冷笑一声，“你的使命呢你们存在的意义呢被狗吃了吗”

    赫尔曼眼神中浮现一丝茫然，动作也随之一顿。下一秒光华飘过，又有一条腿飞离身体，吓得他什么迷茫都不管了，抓过一只变异动物撕下腿徒劳地往伤口凑，脚下也一刻不停地奔逃。至于那些被砍下的肢体，也被弃之不顾。

    这个结果完全在苏则的预料之中，他轻松地躲过变异生物的围追堵截，在间隙里利用斯丹勒思之刃的光华绞杀赫尔曼。等到对方惊觉体内的组织液下降到危险程度时，他们已经远离了国会山基地，那些含有组织液的肢体掉落一路，想要寻回，必定要从苏则的刀锋下再走一遭。

    而赫尔曼体内如今残留的“实验室”已不足原本的百分三，为了控制身体分别集中在两个脑袋的大脑里。

    他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控制附身在无生物活动物体上的“实验室”移动，让它们“自己”移动过来补充己身。但是看看身后紧追不舍的苏则，怕是这些“实验室”还没靠近，就会被这个杀神一招收走，切断联系消失在空气中。

    赫尔曼彻底绝望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先是仰头长啸，让那些受他召唤而来的变异生物吞下他掉落的残肢然后奔逃，以期能给苏则之后的寻找回收增加一点麻烦。然后他体内的“实验室”开始快速颤动，一股生物电波从他体内荡开，向着四周，向着无穷远处飘荡而去。

    苏则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

    发射完生物电波，赫尔曼的两个头颅转向苏则，嫁接的那颗人类头颅上，因满脸血污看不出一点表情，唯有眼睛，充满了复杂的人类情感，最浓重的，是绝望。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苏则漫不经心地挽了个剑花“有意义吗”

    赫尔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俯身看着身下的地面“就算就算真像你说的造物主在那么多星球播撒了生命的种子，也许”

    “也许吧，”苏则走上前，手中的斯丹勒思之刃映照着晚霞，如同凝固的火焰，“但那已经是无数年之后的事了，谁打谁还说不一定呢。”

    赫尔曼歪头看向他，眼中有泪水滑落“如果”

    苏则手起刀落，两颗头颅瞬间飞了起来，喷洒的黑色血液泼墨般在那具畸形身躯后形成一片浓重的阴影。

    “有我在，没有如果。”

    将手中的斯丹勒思之刃往上一扔，看着它在夕阳下化为流水，和显形的另一半融合为双尖六棱柱，并射出牵引光束笼罩住那两个脑袋，苏则长舒一口气，呢喃般低声道

    “不知道邢律现在在干什么突然好想他啊”

    邢律站在医疗舱旁，身上连接着丝线，看着脚下的华州大陆，目光深邃。

    经过几个小时的摸索，他基本掌握了操作机甲的诀窍，也明白了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基本上除了启动歼星炮这种类型的大杀器，其他功能都可以，只要能找到跃迁点，他甚至能开着机甲穿越银河系。

    在最初的激动之后，现在残留在他心里的只有满满的感动和踌躇满志。

    感动是因为苏则无条件的信任，居然就这样把机甲交给了他，没有一丝犹豫；踌躇于华州乃至整个人类的未来，必定不会仅仅止步于地球和太阳系，真正的星辰大海已经拉开了帷幕，近在眼前。

    就如同脚下的这片土地，虽然饱经沧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国土仍处于黑暗之中，但也有一些地区已经爆发出光明，并一点一点向外蔓延。

    忽然，一个光点顺着丝线传来，邢律眼露惊喜，抬头望向前方。他现在正处于中都上空，面对海岸线，一抬头，便能看见绚丽的晨昏线以及海平面，而海的另一头，正是普尔切。

    注视着晨昏线，邢律勾起唇角，抬手敲了敲身边的医疗舱。

    “你小子可得加油啊，不然连扫尾工作都抢不到了。”

    话音未落，医疗舱上忽然弹出一个全息窗口，邢律心中一跳，连忙凑近仔细查看。当看到那个代表生命能量层级的进度条从c冲到了b，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忽然又是一笑。

    “好小子因祸得福啊”

    和进入夜晚满天晚霞的普尔切不同，东方海平面上亮起一道炫目的鱼肚白，太阳跃起。

    天亮了。

    普尔切国会山地堡里，因许多负伤士兵转化为变异人，前线从地下三十层一路后撤至二十四层。

    “把地板炸毁别让它们跳上来”诺曼伯纳尔德大吼着，却被纪文成摁住肩膀制止了。

    “我奉劝您不要这么做，会给后续工作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诺曼瞪大了眼睛“什么后续工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纪文成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放下摁住头盔耳侧的右手“当然是回收工作。”

    “回收”诺曼声音拉高了八度，上下打量着看不到一点肌肤的纪文成，“你们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目的当然是阻止末世，同时回收所有会导致末世席卷重来的东西。将军该不是想把那些危险的东西留在普尔切吧”

    诺曼被怼得哑口无言，好一会才阴沉地开口“三十层以下几乎完全垮塌，你们怎么回收”

    纪文成声音轻快道“那就是我们的事，至少我们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地面已经安全了，您的女儿和孙子们可以安稳地在国会山大厦过夜。当然，还是不建议她们乱走，毕竟城里还有大量的变异人。啊，不要担心，有人保护她们。”纪文成并拢食指和中指十分不正经地对诺曼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诺曼连忙喊道“你要去哪”

    “当然是前线了，”纪文成拍拍枪，“总得有人去前线指挥吧”

    诺曼注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好一会才对着卫星电话大吼道“禁止使用炸弹”然后撂下电话，转身跟上了纪文成。

    纪文成看着诺曼严肃古板的侧脸，挑挑眉“您这是”

    诺曼冷哼一声，加快脚步走到了纪文成身前“我才是最高指挥官”

    纪文成愣了一瞬，随即好笑地摇摇头，脑子里忽然想起邢律曾经转述的，苏则说过的一句话

    总得有人站出来，也会有人站出来。

    龙昌基地里，武承志正在收拾行礼，他的儿子波波明显长高了一截，情绪低落地坐在一旁。

    “爸爸，我们一定要走吗”

    武承志把毯子装进行李箱里，闻言笑道“你不想住能养宠物的大房子吗”

    “想是想”波波摆弄着手里的玩具车，“但是苏则哥哥他们还没回来呢。”

    武承志手一顿，过了一会，他抱起儿子，走出营房，指着初升的朝阳道“你看，那里就是龙昌市，分配给我们的房子就在郊区，有大片的农田。最重要的是，那里离基地很近，而且爸爸平时还要来基地上班，只要苏则哥哥他们一回来，爸爸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吗”

    波波抬头看着红彤彤的太阳，终于露出点笑模样，重重地一点头“嗯”

    “好了，去看看你陈阿姨收拾得怎么样了。”武承志把儿子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波波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异常高大的父亲“那圆圆呢她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想到宁方圆和鹦鹉亮亮，武承志笑着点点头“会，你陈阿姨已经收养了圆圆，她和亮亮以后和我们一起住。”

    “太好了”波波欢呼一声，举起玩具车便往楼下跑去，“我去找圆圆”

    武承志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如释重负般回头看向朝阳。

    “终于结束了。”

    中都基地地下研究院里，所有人都面色憔悴，一副熬了大夜的模样。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满眼欢喜，或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椅子里，或激动地和身旁的人握手拥抱，甚至不少人眼含热泪，直至痛哭流涕。

    老人看着显示屏上小晶传来的消息，眼前一阵模糊。

    虽然组织液还没有回收完；普尔切国会山地堡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散布在北洲、南洲的组织液不知道有没有附身人类，或许同样棘手但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一丝担忧，胜利终将属于他们，属于全人类。

    老人身形微晃，身旁的人连忙扶住他，想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却被他摇手拒绝。

    “我没事。军部拟一个章程出来表彰尖刀小队，荣誉方面授予全员一级战斗英雄称号，其他的你们商量着来，不能寒了英雄的心。至于苏则比照尖刀小队的待遇再升一级。”

    “再升一级那就是特级战斗英雄称号了，这”一旁的陆军上将有些为难地嗫嚅着。

    老人眉头一皱“怎么苏则配不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上将连连否认道，“只是特级战斗英雄基本都是建国初期才授予的称号，近几十年都没再授予过，奖章的形制有些太古旧了，您看是不是找人重新设计一下”

    老人恍然地点点头“你说到点子上了，确实应该重新设计一下。这事就交给你了，只有一个要求奖章的设计要配得上苏则的功勋。”

    “好。”

    老人提完要求却一点没觉得轻松，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其实这些东西，都太流于形式了。苏则和小晶为我们做的，哪是这些东西能够报答的但我实在是想不出咱们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又配得上苏则的老邢，你儿子和苏则不是走得很近吗你知不知道除了荣誉和物质上的东西，苏则还喜欢什么啊老邢老邢你想什么呢”

    邢弘业看着手机上小晶单独传来的信息，好一会才喃喃开口道“首长，你说这婚礼选在决斗场上是不是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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