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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入北境
    不似司岚与殷婼相处那般融洽,这厢祁晓的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他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西境,只记得返回西境时,紫衿担忧的眼神。

    “君上,发生了何事”紫衿从未见过祁晓这般像是丢了魂的模样。

    “无事。”祁晓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紫衿退下。他如今思绪混沌得很,满脑子都是司岚那句不爱他了。

    从前司岚陪在他身边时,他心中虽不见得有多在意,但好似已然习惯抑或是默认了司岚陪在他身边的事实。

    他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过只是利用,司岚所谓的真心他回应不了。

    因而在数日前,那一场意外导致的鱼水之欢,对他来说只是计划外的一环。这种变动,忘却轻而易举,他选择了缄默不言。

    可是为何分明所有的事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他主导了一切,为何他和司岚还是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司岚为何会不爱他

    一旦认识到这个事实,祁晓便觉心间空缺了一块,无由来的疼痛牵扯着他的意识,像是要将他吞没。

    生来灵体之人情思浅薄,爱也好情也罢,从来不放在心上。

    祁晓不明白,一个没有心的人,他为何会觉得心痛

    他皱着眉,姣好的眉峰打了个死结,不经意间,他瞧见了凌云间内的一件旧物。

    约莫是个环佩,在凌云间白昼永生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环佩的花纹映入眼帘。

    他思索了片刻,方才记起这环佩为何会出现在凌云间内。

    那是司岚赠予他的,唤作子归。

    昔年正逢司岚千年大礼,虽是殿下,但北境并未邀各境观礼,因而祁晓也不曾前往北境。

    他本以为这日司岚定会留在北境,却不曾想小殿下风尘仆仆地施术而来,在凌云间结界外露出一张满是笑意的脸。

    “祁晓哥哥。”司岚嗓音里透着愉悦,“我能进去吗”

    祁晓虽有不解,但明面上掩饰极好,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今日得了一件礼物。”司岚在祁晓面前站定,自袖口将一枚环佩拈在指尖,“这环佩唤作子归,我将它赠予你。祁晓哥哥,我想告诉你,我一直”

    祁晓数千年修行,见识亦是极广,他一眼便认出了那环佩是由姻缘石缔结而成。

    仙人无红线,故而姻缘石此等定天赐良缘的宝物方才显得额外珍贵。

    拿出姻缘石意味着什么,祁晓不可能不知道。

    司岚温软而轻快的话语仍回荡在耳边,那眼中明晃晃地落着星辰,莹莹微光。

    祁晓掐灭了那抹微光。

    那时是怎么回绝司岚的

    祁晓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司岚失望的神色,还有落寞的背影,约莫是伤情极了。

    但这样的伤情显然不利于他与司岚之间的关系,他维系了数百年心血的棋子不可能就此作废,所以他收下了环佩

    可是如今再瞧见这枚环佩,祁晓的心境已全然不同了。

    他将环佩握在掌心,好似看见了小殿下那时满心满眼的情意。

    心间再一次不受控地浮动。

    厚重感如大雪压境,黏腻得无法消除。

    祁晓闭上了双眼,紧紧地按着心口,他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

    掌权数千年,他第一次陷入无法自拔的迷茫之中。

    十日之期转瞬即逝。

    司岚望着连通魔界与北境云阶之上的阵法,一时心绪复杂。

    慕阙原来早有准备。

    “北境王重伤,司逸为了保她,耗费了不少灵力,如今的司逸元气大伤,怕是察觉不到这阵法的存在,你我现下经阵法进入北境,不仅能避开北境结界,还能出其不意。”

    那阵法流转顺畅,想来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制成,司岚忽然想到,慕阙或许很早之前便想从北境入手,只不过那时没有司岚,北境的结界难以避开,这才等到如今。

    但现下的司岚已没有了别的选择司岚长出了一口气,踏入了阵法之中。

    不仅是因了慕阙的逼迫,这数年的轻视,还有长公主的恩怨,司岚也需同司逸做个了结。

    “这会倒是不犹豫了”慕阙嗤了一声,随后隐去身形,跟在司岚身后。

    按照计划,应当由司岚出面对付司逸。

    阵法之后便是回廊,那回廊离司逸所居向极殿不远,司岚稍稍凝聚灵力,便避开了巡视的仙侍,入了殿内。

    “你怎么来了”见到司岚,司逸显然很是诧异。

    他大抵是没想到,司岚会如此大胆地闯入殿中。

    眼见着司逸要唤人将司岚赶出去,隐于司岚身后的慕阙悄然施术,以结界笼罩了三人所在之地。

    一时间幽深的魔息袭来,在这魔气渲染之下,司岚周身的气息便更加明显。

    交杂了魔界和神界两股气息,司逸霎时便明白了,愤然道“你去了魔界你母亲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司岚本还想留着最后的体面,但司逸提及长公主,这不免让他也有些怒气,“你有什么资格提我母亲”

    “呵。”司逸冷笑一声,他似是觉着不屑,又道“我若是早知道你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那时你母亲以命相托,我就不该答应她。两千年前,我就该亲手杀了你”

    “你”司岚纵然学不来司逸的狠心,但这样狠毒的话语也让他对司逸最后一丝心软都消磨殆尽。

    司岚忽然沉了面色,冷冷地盯着司逸,道“你以为你答应的是什么你以为你知道的真相是什么”

    “什么意思”司逸不觉得司岚会说出什么颠覆事实的话,他有些漠然地坐回了主位,掌心凝聚着灵力,“司岚,你是不是觉得如今北境无人,你便可以随意放肆”

    大殿之内的灵力随司逸的动作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压在司岚肩上,司岚却不为所动,仍道“我替你感到悲哀,事到如今,你都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你不知道,你所爱之人,为何会离你而去。”

    “够了”这句话触及司逸的逆鳞,司逸瞬时起身,凝聚灵力朝司岚袭来。

    司岚躲过一击,嘲讽地道“你与司幽的母亲自小相识,情投意合,没想到一朝游历,她却变了心,你以为这些事的源头都是因为我的母亲,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期间司胤,扮演着什么角色”

    司岚阅遍画卷中残存的记忆,才知晓画卷中一行四人,除却司逸和长公主,余下二人,一个是司幽的母亲顾汀烟,一个是司幽的父亲司胤。

    昔年司逸和顾汀烟是四人中唯一的一对神仙眷侣,令人好不艳羡,如果不是因为一场意外

    “司岚你懂什么”司逸几乎是嘶吼着,全然没有了昔年的风骨。他再次调动殿内灵力,“当年是你母亲对我下药,让我失了心智,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下贱,我不可能失去汀烟”

    “你还要再污蔑我的母亲吗”司岚驱动阵法挡去了殿内的灵力,他眼眶微红,分不清是失望还是痛恨,“就是因为你太过相信司胤,你不信司胤对你所爱之人早有企图,是他对你下药,让我母亲失了清白”

    顾汀烟生来绝色,在游历之中,司胤对顾汀烟起了心思,于是便下药致使司逸和长公主一夜风流。

    后来顾汀烟得知此事负气出走,司胤便趁机俘获了顾汀烟的心。

    但那时司逸太相信自己的胞弟,他对司胤的盲目信任,以至于他根本不给长公主解释的机会。

    可怜长公主平白被司逸痛恨了这么多年。

    “你给我滚出去”司逸被司岚的话刺得面目狰狞,他几乎是孤注一掷地调用自身所有的灵力,可他忘了如今的境况,有慕阙结界加持的司岚根本不惧他的灵力,很快便欺至近前。

    “我所言,你可以不信。”司岚以魔气压制司逸,逼迫司逸与他平视,“但你若想知晓真相,你身后的画便能告诉你。你敢不敢进入画中,看一看我母亲的记忆”

    灵力的微光笼罩在画卷之上,摇曳的光影几乎要灼瞎司逸的双目,他忽地便没有勇气,连余光皆远离了去。

    “你不敢。”司岚猜到了这个结果。

    “呵。”司岚轻笑着,有些悲哀,“不管过了多少年,我的母亲在你心中,哪怕将真相摆在你面前,你也不愿意相信她。她这一生,做过最十恶不赦的事,便是爱上你”

    “可你知不知道”司岚忽然想到长公主死前的景象,他怒向心生,揪着司逸的衣襟将司逸带离原地,“你知不知道她至死都还愿意信你”

    长公主之所以将司岚绑在司逸身边,不是为了让司逸记住她,也不是为了责任,她这一生不甘血脉束缚,自然也不愿让自己的孩子承受。

    她相信她的司逸哥哥,她以为司逸哪怕恨她,但司逸的心性仍未变,所以她才将司岚托付给司逸。

    她对司逸抱有的一丝期望,期望司逸拯救的不仅是司岚,还有曾经的她。

    “可你辜负了她”司岚一掌劈在司逸面上,飞溅的血滴染红了画卷。

    画中人的绛色愈加妖冶。

    “你没有救她,你毁了她最后的期望”

    血滴落下的瞬间,司岚的眼眶红得彻底。

    他哽咽着,一字一顿,“你也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