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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当年
    右繁霜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迷迷糊糊拿过来一看。

    是杜梅阿姨发来的消息。

    那枚粉钻的设计图我找到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右繁霜看向那张玫瑰戒指的设计图。

    外面的雨涟涟不断,细细如愁。

    周晚玉记得,第一次见到右媛的时候,也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苏涛为了逼问老爷子的私生子到底是谁,把右媛绑到悬崖边上,威胁那个员工说出事实。

    那个员工,喜欢右媛。

    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和雷电劈下的巨响同时响起,周晚玉开着车拼命绕过盘山公路,到达山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双手双脚被绑住的女人。

    冰凉的雨水肆意流淌过她青白的面庞,像是即将濒死。

    周晚玉走过去的时候,右媛还有些害怕地挣扎往后退了一点,碎石滚落下悬崖。

    周晚玉打着墨色的伞,在越下越大的雨中,冷静客观地看着这个女人“我是来救你的。”

    周晚玉伸出手,手里是一把匕首,可以割断绑着她的麻绳,也可以杀了她。

    右媛哆哆嗦嗦地看着她。

    而周晚玉面色疏离“你可以相信我。”

    她的英文说得很好,标准的伦敦口音,却也因此有一种疏离感。

    右媛别无选择,在大雨中,试探着将被绑在一起的双手向她伸出。

    周晚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对于她天真的举动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像一只刚刚出生却找不到庇护的小猫,如此单纯又无助地向一个拿着刀的陌生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也不怕她是坏人,其实是来要命的。

    愚蠢又天真,是周晚玉对右媛的第一印象。

    周晚玉伸出了手。八壹中文網

    雨水顺着周晚玉有力清瘦的手背滑下,她紧握着匕首,面无表情割断了绳子。

    右媛松了一口气,在恐惧与惊慌的后劲里,直接晕倒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右媛被送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她被禁止离开房间,周围都是保镖,连房间里的女护工也是雇佣兵出身。

    她试图和他们交流,但是他们一字不说,来给她检查身体的医生印巴口音很重,右媛很艰难才能听懂在说什么。

    可是那些医生却不和她交流,只是互相之间交流她的身体情况,检查完就立刻离开,绝不逗留。

    右媛试图用法律威胁屋子里挟持拘禁她的这群人,但那些雇佣兵们什么没见过,区区口舌之辩,哪有子弹来得快

    无论右媛怎么做,那些人都不为所动。

    直到周晚玉的再一次到来。

    周晚玉去的时候,带着一盒精致的糕点,华国的木雕设计,盒子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玉兰花。

    她在右媛面前打开的时候,右媛的眼睛里透着真诚和试探“是给我的吗”

    周晚玉抬起眸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

    右媛拿着勺子,周晚玉看着她挖了一勺,右媛却忽然停住了。

    周晚玉心想,这个愚钝的女人终于意识到要警惕了。

    可是右媛的下一句,却是真诚又无害地问“你要一起吃吗”

    周晚玉微怔,对上右媛温暖天真的视线。

    可她表现出来的,只是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说了一句中文。

    “不用。”

    右媛惊喜地看着她“你是华人”

    周晚玉对上她纯洁温暖的目光,并没有回应,可她说得无比标准的中文已经表明着一切。

    右媛高兴不已,虽然周晚玉说不用,但右媛还是将糕点分给她一半,然后珍惜地一口一口吃掉了另一半。

    烈火烹油的浮华包藏着阴谋算计,那一年伦敦的冬日,鸦雀飞鸟皆绝,医院之上,初雪纷纷扬扬。

    周晚玉看她蠢得透顶,毫不设防的样子,都会怀疑自己救的是否是那位闻名遐迩的国际法律师。

    周晚玉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你是因为谁才流落到这种境地的。”

    右媛却仰起脸,温柔又清澈的眼睛如此单纯“我知道,是苏涛,jh的长子。”

    那眼神是周晚玉没有见过的。

    没有狼狈,没有算计,也没有闪躲。

    热烈干净。

    和她如履薄冰的生活形成对比。

    周晚玉忍不住提醒“你一点都不怕我和苏涛是一伙的”

    右媛舔了一下唇边的奶油,确信又坚定地看着她“你是来救我的人。”

    周晚玉难以置信“你不怕我是来害你的”

    右媛却对着她露出了温暖的笑“你想害我的话,在悬崖上,你拿着刀,或是让我坠崖或是下刀,我早就没命了。”

    周晚玉难以相信真的有人单纯到这种地步。

    她以为,右媛至少会觉得她留着她是为了利用。

    后来,周晚玉又去了许多次。

    她无端端对那个真诚又天真,完全信任的眼神念念不忘。

    关系渐渐熟稔。

    她给右媛带右媛要的书,毛线球,围棋。

    右媛把毛线球织成围巾送给她,留着她一起下围棋。

    这样愚蠢,又天真。

    右媛的眼神,永远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温暖明媚。

    似乎可以治愈一切。

    听说她和陆氏的长子即将订婚。

    陆氏找她都快找疯了。

    周晚玉却把她关起来,不让外面的丝毫消息透露进来。

    和她相处半个月时,周晚玉在医院的天台,看着右媛捧着一杯冒热气的牛奶,眼睛向往而干净地看着大雪。

    她的眼睛那样清白,周晚玉格外想留住这干净的一刻,却忍不住伸出锋利的利齿让她警觉“你不问我是做什么的吗”

    可右媛扬起笑脸,明媚而温暖,天真到像个孩子“你一定是很厉害的那种国际组织的头目。”

    周晚玉微微皱眉“什么”

    右媛的声音温柔“因为你救了我,还有很多雇佣兵,还有私立医院,你肯定是为了保护我才把我放在这里,就像华国侠客文化里的人一样。”

    右媛在笑,可周晚玉却僵住了。

    她怀疑右媛有意迷惑她,让保镖们放松守卫,果不其然,右媛立刻有动作了。

    她就在天台上,看着右媛走出了医院大门。

    周晚玉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去试探这种明知道的事情,她语气微寒“去把她带回来。”

    身边的保镖刚应了是,可下一秒,右媛出现在门口,抱着一束在医院门前折的寒梅。

    纷飞的大雪里,她是雪中绽放的唯一一枝鲜红。

    周晚玉的视线僵住了。

    大雪纷飞,南枝向暖北枝寒。

    右媛抱着那束红梅枝走在医院石阶上,有如春风。

    周晚玉忽然想起,右媛告诉过她。

    媛,人之所援,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美人称之为媛。

    周晚玉看着那个身影。

    不是所有人,都能称之为媛。

    媛者,缘瞻丽容,如见春风,忽生爱慕,如茧自缚。

    而周晚玉下楼的时候,看见右媛正在修剪着那把寒梅,见她来了,右媛扬起笑脸,将装着那束红梅的花瓶拿起来“你看,它开在大雪里好美,要是能开到除夕就好了,把它摆在病房里,一定很喜庆漂亮。”

    周晚玉只是冷冷地抬眸看了一眼“华而不实,和你一样。”

    右媛的笑一时间凝结了。

    而那天之后,周晚玉却放松了对她的掌控。

    右媛有时会出去走走,每天都会回来,吃饭睡觉都正常,只是看起来很孤独。

    时隔半个月,周晚玉再去的时候,正在吃饭的右媛一下子站了起来。

    周晚玉对上她的眼睛。

    右媛的眼底是委屈和悲伤,却又不舍得责怪,像孩子被抛弃后湿漉漉的眼神。

    周晚玉第一次看到有人直视着自己的眼底,用尽全力诉说着永远无法说出口的东西。

    那样的信任,那样的单纯,那样不可思议突如其来的感情。

    看得人心生出垂怜和愧疚。

    周晚玉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和人对视过了。

    一眼就直击她的内心。

    但周晚玉的脸色依旧疏离寒凉,随手摘着黑手套“门口的红梅很好看,我顺手摘了几枝,花期很长,除夕还会有的。”

    保镖将梅花放在了桌上。

    右媛却忽然抿起唇,含着泪光露出了一点羞涩的笑意“太好了。”

    这样轻易的原谅,让周晚玉愣住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周晚玉不再让保镖时刻守在右媛房门前,让出十米,守在楼梯间。

    甚至让右媛可以给她打电话,用局域网。

    右媛有时候会在房间里写日记,周晚玉偶然间发现她用的笔是在医院里捡医生们剩下的,写出来断断续续,可右媛还在坚持写。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保镖告诉她,右媛不见了,出去就再没有回来。

    周围十公里都是荒无人烟。

    她能去哪里

    周晚玉派人去找她,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河边找到了腿摔伤的右媛。

    她要走过去,右媛却慌乱地举起一把枪“别过来”

    看见那把枪,周晚玉眉头紧锁。

    右媛拿枪的姿势都错了,根本没什么威胁性,可周晚玉只是定定看着她。

    原来,小白兔不是小白兔。

    她能悄无声息偷枪,又大摇大摆逃跑。

    是那个温柔却闻名的国际法大律。

    律师,最擅长掌控人心。

    知道她表面冷静,实际上渴望干净,容易被单纯炙热所欺骗。

    右媛的腿还在流着血,雪花在她素白的皮肤上融化,她的面色却冰冷“你接近我,到底是什么目的”

    周晚玉直视她黑洞洞的枪口“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

    右媛双手握住枪,面色紧绷“你是那个我们在隐瞒的私生子,对不对”

    周晚玉第一次觉得否认那么累,干脆道“对。”

    右媛的声音清冽如雪“你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信息,还是想试探我到底知不知道你是那个私生子,再迷惑我,让我守口如瓶”

    周晚玉的面色冷漠“所有可能性都猜到了,还问什么”

    右媛艰难地站起来,却始终用枪口对准她“让我走,不然我就开枪。”

    周晚玉握紧手里本要送给她的钢笔,面无表情道“走吧。”

    右媛握紧枪,艰难地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右媛只是赌,却没想到赌赢了。

    右媛没想到周晚玉真的不想杀她,而是来救她的,重重囚禁反而是保护。

    否则她跑的时候,周晚玉就该一枪崩了她。

    回去之后,右媛绝口不提这段时间经历,只说自己和朋友去郊外探险,没想到摔下悬崖,幸好捡了一条命,苟延残喘到回来。

    两个月后。

    新年将至,大雪茫茫,陆氏的大楼里,各色肤色的律师们出出入入。

    几个华人律师收拾着东西,其中一个往楼下看“诶,前面那栋楼下有发小熊气球的耶。”

    同伴笑她“那种小孩子的东西你也玩啊。”

    那人笑“哪有,就是觉得挺暖心的,应该是什么华人公益组织吧,在除夕夜发,而且看见华人就给。”

    右媛闻言,看向楼下,大雪之中,一个玩偶白熊正在给路过的人发大白熊气球。

    毛茸茸又可爱的小熊。

    风雪之中,小熊刚准备回答路人问题时,右媛的声音温柔响起,

    “可以给我一个吗”

    一句话出来,大白熊忽然僵了僵。

    它只是顿了一瞬,便把手里的小熊气球给了她一个,又给了刚刚问话的路人。

    右媛接过来,温柔地笑笑“我本以为,除夕夜不会收到礼物。”

    她抬起头看向小熊,笑容和煦“外面很冷,你想进去休息一下吗”

    小熊的头套很重,里面的人却缓缓点了点头。

    右媛笑了,带着小熊进入大厦,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空调让身上的雪融化,暖烘烘的。

    右媛在自动售卖机买了一杯热咖啡,推到小熊面前。

    她的声音有些清冷,完全是自持沉静的律师样子“除夕夜,只可惜我的家人都在大洋彼岸,能见到努力温暖同胞的你们,我真的很高兴。”

    大白熊只是坐在那里,握着那杯热乎乎的咖啡。

    右媛眼底似乎有泪光一闪而过“大白熊,你为什么不说话”

    大白熊举起手指了指嗓子,示意不能说话。

    右媛的声音压抑“抱歉。”

    她忽然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大白熊忽然应激似地站起来,咖啡撒了一身,它努力拖着笨重的服饰拔腿就跑,推开玻璃门,然而却摔了一跤。

    右媛赶紧将它扶起“抱歉,我太冒犯了。”

    大白熊却忽然抱紧她,片刻后又立刻松开,起身跑走了。

    右媛想追,手机忽然响起来,她只能看着大白熊拼命跑远。

    她知道,追不到。

    她低头去看手机,看见来电联系人的那一刻,面色变得微微凝重。

    她眸光沉郁地接起电话,陆常明语气颇冲地质问道“小媛,你做了什么妈说要将订婚往后推,再观察一段时间。”

    右媛沉默片刻,才道“你妈带我去马会,我不知道去看马会要戴特殊的礼帽,穿了常服。”

    陆常明按捺住不耐烦,不知道第几次强调“你就顺应一下妈的习惯,学学礼仪,我早就告诉过你,无论是去酒会马会还是其他高级场合,社交礼仪很重要,不能和你平时聚会一样乱来,我给你打钱,专门找个老师学一下,别给妈丢脸。”

    右媛只是垂下眸,眼里的光都熄灭,低声道“好。”

    她抬头看向白熊消失的方向。

    叫住白熊之前,明明有听见白熊说话。

    知道是她,所以想抱住她。

    偏偏熊里的人知道是她,所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大白熊里的人不知道,它是她在异国他乡唯一感受过的温暖。

    她其实,不怕她的。

    不久之后的订婚宴,只请了寥寥宾客,陆母并不想认这个草根出身举止粗俗的儿媳,但陆常明执意要办订婚宴,陆母拗不过他,只能顺从。

    来的宾客非富即贵,却没有女方的家人,却要女方去拥抱女宾客,以示关系亲近,像是门童,更像是工具。

    连男方的妹妹和好友都没来。

    直到周晚玉出现,右媛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陆常明笑着介绍“jh旗下品牌茉莉的副总,周副总,难得一见。”

    周晚玉淡淡道“恭喜。”

    她的视线,移向了右媛。

    右媛紧张道“您好。”

    右媛忐忑地抱向她,却分明听见那个冷淡的声音压低“你瘦了。”

    右媛有那么一瞬间,心底翻涌起来。

    连陆常明都没有注意过。

    右媛一触即离,松开了她。

    周晚玉还没伸出去的手僵了片刻,表情却一如往常平静。

    证婚人给两位新人念完誓词的时候,本该播放vcr交换戒指。

    可看到vcr的众宾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瞬间哗然。

    右媛顿感不对,她回过头去,大屏幕上是陆常明和罗绶亲密的合照,罗绶坐在他腿上,拿着叉子给他喂牛排,亲密得每一帧都令人震惊。

    本来面无表情的周晚玉,在片刻的错愕与不解之后,面色刹那间阴沉下来。

    陆母看了一眼,虽然意外,却也只是摆摆手让人关掉vcr。

    右媛气得浑身发抖。

    陆母上台,依旧端着那张老脸,漠然看向面色煞白的右媛,一贯端庄又冷漠地道“忍着,就算闹,这里谁会为你撑腰”

    而下一秒,周晚玉从宾客席里大步走上台,干脆的一巴掌扇向陆母,陆母毫无防备,被扇得站都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