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桃还没等到谢行川回复,弹幕先炸起来了。
别人眼里:简桃想赢。
缺德c粉眼里:她在撒娇。
编还是你们会编,我本来就一路人,看你们编了半小时已经心动了。
简桃只是天生长得漂亮吧,所以稍微语速放慢就像在撒娇,她怎么可能跟谢行川撒娇的,关系那么差。
你大胆这是你说实话的时候吗
她是不是撒娇关我什么事人生如戏不能演吗我辛苦了一天看点小情侣撒娇调情是我应得的谢行川看似没有表情,内心已经狠狠爱了,懂
我不编料我怎么活我不编料我嗑什么他们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翻云覆雨,川の心已被老婆牢牢掌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现编的
会编多编,颧骨升天。
谢行川玩着手里的骰子,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随你。
能不能隔两子跳棋也随她
简桃是真不记得规则了,撑着脸颊道“随我的话我可就赢了。”
话音刚落,动作最慢的邓尔也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看她将最后一颗棋放进阵营里,谢行川挑了下眉尾,这才起身道“行了,走吧。”
众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简桃颇为不舍地看了眼棋盘,不知他究竟是想走了还是怎么。
一旁的摄像老师开始准备关闭机器,大家跟观众道了别,准备离开。
走出两步后,简桃忍不住回头,碎碎念道“我获胜了都没战利品吗”
谢行川结完账,拿到个火锅店赠的小玩具,是个柴犬的挂件,远远朝她抛来。
简桃伸手接住“赢的人就这个奖品啊”
她三两步上前“这个不适合我”
走出火锅店,夜已经深了。
星河流淌,大家上了各自的保姆车,驱车回去休息。
简桃到酒店先洗完澡,这才放松地趴在床上,晃着小腿看剧本。
没看一会儿,被人擒住脚踝。
隐约的水汽从那人皮肤上渗透而来,湿漉漉的,还带着浴室的雾和热气。
简桃不满地回过头“干嘛”
谢行川“东西呢”
“什么东西。”
“就那小礼物,”他在她包旁扫视一圈,“真扔了”
“没扔呀,”她摩挲了一下,在枕头的缝隙之间把它捞了出来,“挂你包上吧。”
谢行川垂眼看她,又气又好笑地道“不是你闹腾半天要战利品”
“我哪闹腾了,你说可以隔子跳的。”简桃振振有词,又翻了个面,彻底起身了。
她把挂件勾在指间,任它吊着轻晃,又把它挪到谢行川脸边,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比对了一番。
“它长得好像你,”对比后她颁布结论,大爱无疆道,“不如你认它做儿子吧。”
“”
“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不是人话。”
她一头扎进枕头里,小腿因惯性翘起,按灭自己那边的台灯,委屈道“美女也要骂”
“”
又忙了几天,周三晚上,梦姐给她发来消息,是后期的工作规划。
最近在给你谈一个仙侠剧的本子,古装天花板更高更抬人,没问题吧
她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知道啦,你安排吧。
对面正在输入了一会儿,发来一句你跟谢行川最近怎么样了
她有点奇怪,但没当回事儿。
艺人的情感状态嘛,经纪人是需要时刻关心的。
捡个桃子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梦姐你们结婚多久了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旁边敲电脑的谢行川,想了想两年半了吧。
那挺久了。
是挺久了。简桃心想。
一句“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没发出去,梦姐的消息又跟进来你们当时约好是结几年
她曲着腿,将脚尖轻微勾起没说几年,反正起码得持续到他正事办完。
打完这句,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谢行川“对了,你后妈那事儿进行得怎么样了”
谢行川按了行回车键,道“差不多了。”
“妈妈留下的公司已经差不多回到你手上了”
“嗯。”
她噢了声。
谢行川母亲离世那年,他还没成年,母亲留下的公司由父亲转给后母,而这些年间,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将本该属于自己的公司拿回来。
谢行川顿了下,如同缓慢回忆起什么,侧头问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而简桃已经将头重新偏了回去,在看梦姐发来的t,没听到他的声音。
谢行川“简桃”
她愣了下,这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看向他。
好像很少见他催促过自己,如同想证实什么东西一般。
她轻咳了声,这才道“没什么啊,当时结婚不就是为了应付她嘛,我顺便想到了,就问问。”
房间内安静了会儿,只有加湿器和空调的声音,她聊了会儿工作也困了,放下手机,捞了个眼罩,嘱托他早点关灯睡觉,就平躺着,呼吸渐渐均匀。
不知过了多久,谢行川关掉自己那侧的台灯,太久未有指令的电脑也随之熄屏,只有蓝环形的电源灯,在黑暗中散着淡淡的光。
谢行川手指搭在电脑边沿,很轻地抬动了下。
回忆许久未开封,他做人极少回看,但其实每一幕都无比清晰。
他向来比任何人记忆力都要好。
风投圈内,无人不知谢家独占鳌头已久,他父亲谢益一共有过三任妻子,他母亲凌珊,是第二任。
谢益与第一任妻子离婚后五年才再婚,因母亲是位出尘绝世的美人。他出生那年,是母亲嫁入谢家的第三年,他上头还有个第一任所出的哥哥,不过那兄长对商界来往毫无兴趣,早已在国外结婚生子,鲜少联络。
童年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讲的,既没有风云缠斗,也没有蜜糖般的温馨欢愉,生活于他是杯温水,能触及的纸醉金迷愈多,反而愈加觉得没什么意思,母亲性子内向温柔,他便互补地多了些玩世不恭与痞气,用以应对一些不安好意的人,或是轻飘飘地拒绝些不喜欢的提议。
别人总觉得他是拥有得太多了,才会没什么想要的。
其实他也没有过什么,至那时,收到与付出的感情都很淡,淡到偶尔午睡大梦觉醒,会觉得以往十来年会不会也就是场梦而已。
母亲素来温柔解语,见朋友工作受气,主动引荐她来谢家管事,然就在母亲去世那年,这位“管事朋友”一鸣惊人,领出个与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只比他小上三岁。
原来背叛在十三年前就发生。
其中如何勾缠他不得而知,只觉反胃,谢益朝秦暮楚、离心背德,薛兰恩将仇报,满腹算计,只为家产。
母亲因意外去世,所有人都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悲伤里,只有薛兰,这由母亲引荐而来的“朋友”,他平素都要喊一声阿姨的人,忙着要来母亲本欲留给他的那间公司,假意说是代为保管。
保管是假,握住他唯一想要的东西,用以制衡他,是真。
制衡他不可有狼子野心,制衡他不可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制衡他绝不可太过优异,成为谢家的下一个继承人。
倘若他选择谢氏,就要失去母亲留下的,唯一的心血。
他那时只觉得荒谬。
谢家的公司,不要说当时仅高一的他,就连现在他都没有丝毫兴趣。
然那时到底是没有选择,于是薛兰需要他不学无术,他便不学无术;
需要他荒诞不经,他便荒诞不经;
需要他一无所长,他也可以一无所长。
他倒也不觉得这一生都要这么过下去,但往后如何确实也未曾想好,那年夏天,薛兰找了个冠冕堂皇的托词,说是为他学业好,将他从国际学校送出,送进了宁城一中。
那一年,他遇到简桃。
他知自己是被放逐于此,也深知要当个纨绔的使命或者说,无论他本身是何种样子,在别人眼里,他得是纨绔。
与薛兰推拉不过月余,他仿佛已无师自通地学会粉饰与扮演,总而言之,得先骗过薛兰,才能为争取到更多的自由。
于是扮演得愈加自然,甚至能得心应手地演出自己需要展现的情绪,往后想来,或许正是如此,才让他在演戏上总比旁人天赋异禀许多。
好在他性格本就随意,不过是要演堕落而已。
分班考试漏几个大题,试卷少做,上课休息,没人知道转来之前,他是整个国际学校的年级第一。
薛兰对他的一蹶不振十分满意,连他自己都骗过自己,抬头时世界布满阴云,他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会下雨。
一中的军训比别的学校更晚一些,每个年级都必须有,开学三个月过后,他们被打包送去军训营地,那日是难得的恶劣天气,狂风夹杂阵雨。
最后一个训练项目,他无意间被人撞下高台,大家都在笑,他抄手靠着墙沿也在笑,别人羡慕他不用过索道,打趣声没一会儿便停。
他们在上面热热闹闹,他独自站在台下,觉得这些热闹似乎从来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这些年来不也一直是这样吗,所有人羡慕他那一刻拥有的,却没人关心那拥有的,他是不是真的想要。
没一会儿,简桃从上方探出身来,似乎是唯一一个记得他还在底下的人。
阵雨前奏,细密的雨滴落在她鼻尖和额发,她一手撑着栏杆,另一只手朝他递来,掌心摊开“上来么”
他垂眼。
视线所及,少女胳膊纤细而白皙,朝他递来时翻转过内侧肌肤,更是细腻如瓷。
让人不由得怀疑,要真能把他拉上去,是不是起码也得骨个折什么的。
这么想着,他顺着她手腕朝上看去,打趣般地道“我还得上去”
头顶雷声轰隆作响,她看向他时视线清明,茶棕色的瞳仁不染杂质,澄明而镇定。
她仿佛是在说此刻,又仿佛不是在说此刻。
“谢行川,”她这么叫他的名字,问他,“下陷可以,你甘心吗。”
暴雨陡然而至,却很奇迹地、命运般地只落在她后侧,分界线从某处清晰地划开,而她没有被淋湿。
很奇怪。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以为他本性如此,偏她知道,他是在堕落。
又或者,其实她并没猜出,只是就事论事着随口一说,只有他以为她是话里有话。
是啊,他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
骤雨初歇时,他低眼开了口。
“歇着吧。”
他说,“不用你拉,我自己上去。”
于他而言,回忆是很玄妙的东西,偶尔想起也只是尽可能快地掠过,高中三年并不是什么快乐的记忆,然而又总有割舍不下的情绪掺杂其中,如同苦药里的甜味剂,困苦越深,那甜味就更像是救赎。
她对别人脾气总是很好,却动不动被他惹得跳脚,腿不让他伸,手不让他碰,巴不得给他画出一个限定的区域,一刻也不要惹到她才好。
那时候他已经松懈了很久,虽然母亲离世已过去快一年,再怎么接受和释怀,多少也会被影响,但那日雷声和她的眼睛仿佛是警钟,于不断下坠之中告诉他,停止放逐,才是唯一的解药。
他将遗漏的卷子全数找出,许久未翻开的书页也重新划上笔记,几个月的课程而已,对基础很好的他,要赶上并非难事。
他还是众人眼里散漫的小少爷,上课只支着脑袋转笔,考试提前交卷去打台球,作业偶尔缺席也没人管,不想背包就提着漫画书去上课,因为谢家为学校翻新了图书馆和教学楼,只要他不犯事,老师和校长也不会对他有任何不满。
没人知道他上课也是在听,考试时把答案写进乱涂乱画的稿纸里,他知自己需忍耐,漫长的忍耐,忍耐到薛兰放下戒心,漏出些资源给他这个所谓的纨绔公子也无须担心,他方能找准机会,等待还击。
藏好自己,忍耐情绪,从十六岁的谢行川开始,延续到如今。
高三时,薛兰唯恐对他的摧毁还不够深,又在关键时刻急忙再度为他转学,新学校里再没有热闹的前后桌,也没有开学第一天就跑来气他、转身会踩到他的脚、抱怨他伸直腿把自己顶得无处可去的简桃。
她不存在,然而闭上眼的每个深夜,处处都是她。
他书桌上总摆着个挺丑的黄色鸭子,是简桃那会儿为了催他交作业,用什么东西从江蒙那儿换来的,按一下,那鸭子就会用破碎嘶哑的嗓音喊“谢行川同学,谢行川同学,你如果再不写作业的话,简桃这个月的德育分就要被扣光了”
“再通知一遍,谢行川同学,谢行川同学,请你行行好,自我放逐没关系,但是简桃同学可能因此评不上优等生”
不知道是怎么录进去的,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还在一中,差点给这东西丢掉,然而后来,后来的后来
高三时无数个背着所有人学到凌晨的深夜,独居的房子空旷而寂静,那是他唯一的热闹。
简桃这么多年深信不疑,以为他会选择和她结婚,只是扮猪吃虎里重要的一环,只是因他高考超常发挥又声名鹊起,薛兰对他愈加提防,他才会找个家境普通的妻子,进一步打消薛兰的疑虑。
怎么可能。
这些年他演得太好,乃至于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和简桃结婚的真实原因。
偶尔梦中恍然惊醒,醒时手中汗涔涔地捏着她细瘦的腕骨,适应黑暗和剧烈心跳声后缓缓抬眼,看她闭着眼均匀呼吸,那时才能放下心。
还好她是在的,幸好她是真的。
他很少去想简桃对他而言是什么意义,因为没有她,或许他也不再是他了。
他知自己蓄谋已久,与她这一路步步都可能是糖霜陷阱,她是如此抗拒爱的一个人,如此笃信无爱一身轻的人,就连略微熟悉的朋友向她告白,她第一反应也是逃开。他曾不止一次地观察过,向她告白的分量越重,喜欢越浓,她越不自然,越难以接受。
旁人三个月的喜欢尚且如此,假如她知道,这世界上兴许还存在这么一个人,比三个月的喜欢还要更久更久更久
她会怎么样
那年初冬,她因为无法回应谁的告白,疏远着躲在双杠下,侧着头跟他咕哝“你如果告白的话,我会跑得比这更快的。”
她是如此相信那时的他没有任何想法,才能如此坦荡又认真地跟他开着这个玩笑,也幸好她那时就给出答复,否则他恐怕会在转学那天将心绪剖白,落得跟那些人一致的下场,他们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会再有,更别谈像现在这样,他还能假借荷尔蒙上头的名义,与她如此靠近。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爱是禁词,不爱才没有危险。
和她领完证的当天,去开车时,他看着那鲜红的册子停顿许久,他清楚自己自私,他知道自己不光彩,更知道这段关系,需要他以什么作为代价才能换来。
不知从哪儿飘来声音,于那时痛咒般叩问他的脑海。
她多庆幸你不会爱她,如果往后的代价是无论距离多近,都无法将这爱宣之于口,你会怎么办
那就,一直忍着哪怕是汹涌的爱意,漫不经意地仿佛永远不会爱上她的样子,以换得与她的这一程,能走得再久一些,再多一点。
凌晨时简桃似乎被勒醒了一次,腰上的手禁锢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等一早醒来,旁边已早没有人,她坐起来时还恍惚了一会儿,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梦。
拉开睡衣,腰上也没有痕迹。
她思索着打开微信,看有没有新消息。
一会儿还有工作,梦姐给她发来消息,问她醒了没有。
捡个桃子醒了,不过不是还有三个小时拍摄才开始吗
梦姐你收拾好先下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