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老闻到旁人闻不到的东西”一旁的原君恪问道。
他倒不是关心卫南辞,纯粹是念及原悄和对方一起中的药,这才多此一问。
“卫副统领说他昨晚一直闻到栗子的香味,但他问过很多人,旁人都说没有闻到。”姜大夫看向原悄,“原小公子,昨晚你可闻到过栗子的香味”
原悄自然是闻到过,而且那栗子香就是他释放出来的。
可他又不能朝旁人坦白,闻言只能心虚地垂着脑袋道“没没有。”
“连你也没闻到过,看来卫副统领这鼻子确实是有点问题。”姜大夫道。
原悄也不敢吱声,老老实实等着原君恪将人送出了门。
待姜大夫走后,原悄便又窝在被子里睡了一觉。
说是睡觉,其实他压根睡不安稳。
体内的结合热折磨着他,令他不时便会陷入难以自抑的痛苦中。
哪怕睡着了,梦里也会生出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以至于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大概是因为他昨晚是被卫南辞激得迎来了发情期,他梦里的对象一直是卫南辞,这令人十分困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身边没有aha。只要不被aha的信息素刺激,他结合热的症状就会稍稍减缓一些,不至于像昨晚那样人都不清醒了。
昨晚,原君怀就得知了原悄被人“下药”一事。
原君恪怕他担心,今日送走了姜大夫之后,便去了一趟大哥的住处。
“老三好了吗”原君怀问。
“不大好,身上还是热。”
“姜大夫怎么说”
“说先开点药喝着试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这都一夜了也没好,万一伤着身子,今后怎么成亲”
“大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实际上,昨晚原君恪心中便有过这个念头。
只是他以为原悄难受成那样,自己肯定会说。
让他意外的是,对方自始至终除了说难受,别的事情一概没有提起过。今日见原悄那副难受的样子,他多少也有些心疼,所以决定还是由自己来开这个口吧。
离开大哥的住处后,原君恪在院中徘徊良久,最后一咬牙,去了原悄的房间。
昨晚少年一整夜都没能睡个好觉,今日也没什么胃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二哥”原悄见原君恪来了,便坐起了身。
原君恪示意他别动,而后在屋里踱了几步,这才开口,“你从前在画舫不是有几个相好的姑娘吗若有待你真心实意的,便花银子帮人赎个身,领回来做个通房丫头吧。”
原悄闻言吓了一跳,“不可。”
“这有什么不可”原君恪道“你如今都这样了,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了,人都是你招惹过的,赎回来养在府里,总比在风尘之地要好些。将来等你成了亲,若是你夫人答应,也可将人抬了做妾室。若你夫人不愿,就帮着找个好去处,左右也不会委屈人。”
原悄是个接受过星际时代教育的人,自幼所认定的都是一夫一妻制,自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况且他的取向是aha,就算这里没有合适ha,他大概也会找个合心意的男子,自然不可能平白去招惹人家姑娘。
但他也明白,原君恪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思维,会这么想并不奇怪。
“你说一个名字,我让人去办。”原君恪道。
“二哥”原悄生怕他真接个人回来,红着脸道“我我有手,自己可以纾解,不必这么麻烦。我如今既决定要洁身自好,便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胡闹。”
原君恪听原悄这么说,不由松了口气。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并不想这么安排,今日是实在没法子,又怕原悄真像大哥说的那般伤着身子,这才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
见弟弟真的改过自新,没有这份心思,他十分欣慰。
“你等着。”原君恪忽然起身出了房门。
不多时,手里拿了几本画册过来,放到了原悄枕边。
原悄随手拿过来一翻,发觉上头是“小人图”,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
他从前也观摩过小电影,但到底是未经人事,在自家二哥面前难免不好意思。
“又不是没看过,你相好都找过多少了,今日倒是知道害羞了。”
实际上,他从书房找来的这几本画册,有大半都是从前的原悄买回来的。剩下的是他和大哥成年时,父亲买回来给他们启蒙的。不过原家这两兄弟都比较清心寡欲,画册便一直丢在书房。
“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懂得还多,自己看着办吧。”原君恪不放心地又叮嘱道“切记别伤着身子,将来还娶媳妇呢”
原悄红着脸点了点头,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看原君恪那样子,也没比他好多少。
毕竟,他家二哥也是个母胎单身。
待原君恪走后,原悄出于好奇,翻开其中的一本画册看了看。不过他很快发觉,不管他翻到哪一页,脑海中都会自动将其中一个小人的脸,换成卫南辞的。
后来,原悄越看越觉得不自在,索性将画册扔到了一旁。
一连两日,原悄都没怎么出过房门。
不过这两日的功夫,便让他对发情期有了新的认知。
从前每次发情期他都要持续使用抑制剂,所以一直认为那种痛苦会无差别地持续七日之久。但如今没了抑制剂,他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更复杂。
因为第二日之后,他生理上的需求就会慢慢减弱,从而转移到心理上。
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心里却会疯狂地渴望能得到安抚。
最棘手的是,除了卫南辞之外,原悄没有第二个能产生心理依赖的对象
这就意味着,他大部分时候渴望的那个人,都是卫南辞。
他从前在生理卫生课上学过这些,知道信息素匹配度高会产生这种无法解释的羁绊,可他和卫南辞之间,甚至连基本的临时标记都没有过,他就整日做梦都惦记对方,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他转念一想,此时的卫南辞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情绪安抚的工具人罢了。
既然如此,他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是卫南辞也好,是阿猫阿狗也好,都无所谓。
想通了这一层,原悄的思路就打开了。
既然上天将他安排在了这个世界,又给他安排了一个aha,那么他对这个人稍加利用,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更何况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卫南辞功不可没。
可是他要如何利用对方呢
标记是不可能的,那种行为太过亲密,不适合他们这种关系。
若这个人不是卫南辞,原悄或许会偷偷动点心思,盘算一下是否要将两人的关系发展一下。但这个人是卫南辞,京城最勇武也是最凶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符合原悄对另一半的期望,且对方还是他二哥的死对头。
所以这条路在原悄看来,根本就没有可能。
既然不能标记,那就得想想别的法子了。
通常情况下,aha对发情期oga的安抚,分为永久标记、正式标记、临时标记以及信息素安抚。因为标记是比较亲密的行为,所以一般只会发生在较为亲密关系中。哪怕是最简单的临时标记,也需要aha咬住oga后颈的腺体,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对方体内。
排除掉标记之外,就只剩信息素安抚了。
但这种安抚方式极难控制,需要ao双方都保持适当的冷静,否则很容易失控。而且信息素安抚的效果更倾向于安慰剂,对oga结合热的缓解十分有限,持续的时间也不长。
就像刚才姜大夫来的时候,身上沾了卫南辞的信息素。
当对方在原悄附近时,原悄的情绪便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安抚。
可一旦对方离开这间屋子,原悄闻不到卫南辞的信息素,安抚效果很快就会消失。
换句话说,原悄若是想利用卫南辞的信息素安抚自己,最好的办法是和对方待在一个空间之内,而且还要保证对方既能释放一定量的信息素,又不会释放得太多刺激到原悄。
这个难度真的太大了
原悄毫不怀疑,如果此刻见到对方,估计又是昨晚那样失控的场面。
思前想后,原悄总算想到了一个法子。
他打算先拿卫南辞做个实验,看看这法子是否可行。
念及此,原悄便叫来了金锭子,吩咐对方去找了一趟卫南辞。
卫南辞那晚受了伤,因此这几日并未去巡防营当值。
金锭子找上门时,他稍稍有些意外,还以为是原君恪来找自己算账了。不过他很快发现,来的只有原悄这个小厮,并没有旁人。
“你家小公子还好吧”卫南辞问。
“劳烦卫副统领记挂,我家公子虽然不大好,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您的救命之恩,特意让小的来登门道谢。”
“他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啊,救命之恩这样的大事,你送礼我可不收。”卫南辞笑道。
“卫副统领放心,我家公子说了,答应您的彩头一定会给。他今日还特意吩咐了小的,说是来找卫副统领讨个章程,您这弩想制成什么样的是和二公子的那把一样,还是有什么想改动的地方”
卫南辞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他原想着原悄给他制一把一样的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原家小公子这么实诚,竟还派了人来询问自己的意思。他素来争强好胜惯了,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心道一定要制一把能超过原君恪的弩。
“这样,我同你去一趟原府,亲自同小公子说。”卫南辞说罢便要让人备马。
金锭子却道“卫副统领有所不知,我家小公子那药力尚未散去,只怕不便与卫副统领相见,这才派了小人来询问。”
卫南辞闻言一怔,不由便想到了那晚原悄满面潮红的乖软模样。
那晚他因着原悄信息素的影响,也曾生出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但冷静下来之后,他便认定了那都是被人下药的缘故。可这会儿念及原悄那副样子,他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得猛跳了几拍。
卫南辞心中暗道,原家那小公子长得确实漂亮
“卫副统领”金锭子见他有些失神,开口唤道。
“哦那个咳咳”卫南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既然这样,你随我来书房一趟,我将自己的要求写出来,你带回去交给你家公子。”
金锭子闻言自然是没有异议,忙跟着卫南辞去了书房。
方才在外头时,卫南辞尚未留意到,这会儿进了屋,他便闻到了金锭子身上沾着的原悄的信息素。尽管那味道很淡,淡到不仔细嗅都嗅不到,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熟悉的栗子香味慢慢沁入他的鼻腔,惹得他登时便有些心猿意马。
“哎”卫南辞叹了口气,解下腰间挂着的香囊,放到鼻间闻了闻。
金锭子一脸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不过卫南辞念着他为自己的双弩跑腿,便也没见外,主动朝他解释道“我这鼻子最近出了点毛病,这是姜大夫给我配的香囊,治鼻子的。”
金锭子也没多问,只立在一旁老老实实听着。
看得出卫南辞对自己这把软磨硬泡才得来的弩很是重视,坐在桌前又是画图,又是写字,足足弄了好几页纸,这才作罢。
末了,他还专门找了个信封,将自己的“大作”小心翼翼装好,千叮咛万嘱咐金锭子别弄丢了。若非对方一再保证会送到小公子手里,他恨不得派几个亲随将人送回原府。
“等会儿。”卫南辞叫住欲走的金锭子,然后朝管家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管家便去库房里取了些补品放到了金锭子的马车上。
“这可使不得”金锭子忙道。
“这叫礼尚往来,你家小公子让你带了礼过来,我让人收了,再给你带回去一些,这样就扯平了。”卫南辞道“记得提醒你家小公子,这弩是宫宴上的人情,那晚掉湖里捞人的事情得另算。”
金锭子
见过斤斤计较的,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
金锭子带着东西回去时,原悄正拿着个冷帕子敷脸呢。
今日他身上倒是没那么难受了,但心口的躁动却变本加厉。
“怎么这么久”
“卫副统领太认真了,足足写了好几页。”
金锭子说罢将那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原悄。
原悄抬手一接,便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熟悉的烈焰味信息素,令他心中的躁动登时就被压下了大半。
一连数日,他都没像现在这么舒坦过。
“真香”原悄拿着信封放在鼻间嗅了嗅,表情带着十足的惬意。
待他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时,便见金锭子正用一种迷惑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他们家的墨,真好闻。”原悄讪讪地拿着信封走到桌边坐下,而后从里头取出了那一沓纸。不过他压根就没看里头的内容,而是匆匆抽出了一页,便将剩下的重新塞了回去。
接下来还有几日的功夫呢,他怕这信里沾着的信息素散得太快。
后来他干脆让金锭子找了个木盒,先是将信封外头包了两层布巾,这才放到木盒里。
“公子您这是何意”金锭子都看懵了。
“这墨是真的好闻,我怕味儿跑了。”
“这墨与咱家书房里用的是一样的。”金锭子提醒道。
只是他家公子素来不进书房,十天半个月也用不到笔墨。
原悄不知该如何朝金锭子解释,索性便没解释,只吩咐对方将木盒收了起来。待金锭子离开后,他又偷偷将木盒取出来,摆在了枕边。木盒上,摆着他从信封里抽出来的那页纸,这样他就能时不时嗅到零星的烈焰味。
尽管将信息素当成抚慰剂作用有限,但对于此时的原悄而言,已经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最起码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候,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卫南辞与他是同类。
“公子”金锭子刚离开一会儿,忽然又想起来有话忘了说。
没想到他推门进来之后,便见自家公子脸上盖着从信封里抽出的那页纸,睡着了。
金锭子心中纳闷,这墨到底是多好闻
睡觉都要盖脸上
但他家公子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他见状也不忍打扰,忙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里的原悄迷迷糊糊说了句梦话
“着火了,好大的火”
金锭子
这是做了什么梦啊
原悄这一觉睡得轰轰烈烈,梦里又是卫南辞,又是着火,反正一直没闲着。
待他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入夜后了。
原君恪从宫里回来,特意过来找了他一趟。
“下药的事情没有查到任何新的线索。”原君恪看起来有些沮丧。
原悄既没法朝他坦白,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心中有些内疚。
“二哥,此事不如先放一放吧说不定日子久了,就水落石出了。”
“嗯,明日我会让羽林卫配合内侍司,将宫里各处都检查一遍,免得有被虫蛀坏的地方无人察觉,再发生什么意外。”
原君恪抬手摸了摸原悄的额头,“今日还难受吗”
“好多了。”原悄道“估计再歇两日就好了。”
“明日一早再让姜大夫过来看看吧。”原君恪道“我昨日给师父去了信,朝他说明了你的情况,让他帮着问问余先生。余先生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知道你中的是什么药。”
“是济仁堂的余大夫吗”原悄问。
“是余大夫的父亲。”原君恪道“你从前见过他的,忘了吗”
原悄目光微闪,“我上次落水后忘了许多事情,二哥你不是知道吗”
“无妨,待余先生回京,再带你拜见他便是。”
“嗯。”原悄乖顺地点了点头。
“以后出门的时候不要再随便吃喝了,宫宴也好,或是旁的宴席也罢,能不吃的时候就躲一躲。那晚要不是卫南辞弄伤了自己,事情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原君恪没有查到给原悄下药之人,显然一直耿耿于怀。
“卫南辞受伤了”原悄问道。
“他应是怕自己会失控伤了你,所以想了些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扎自己一刀。
原悄从前并不知还有此事,闻言半晌没说出话来。
原君恪一见他这副模样,忙开口道“你不必觉得感动,他这个人就是无利不起早。当初救你是为了与我比武,宫宴上帮你是为了让你制弩,你坠湖的事情,和他扎自己那一刀,你以为能善了”
“这他会如何”
“谁知道呢。”原君恪有些气闷地道“等着吧,这厮早晚会找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