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等人只是笑着看她,没搭话。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曦光回神后问。
“奴婢也不知啊,只是,姑娘你这孩子,总得早些才好。”小兰笑嘻嘻的说,曦光腹中的孩子眼看着就四个月了,再拖下去,就不太好了。
曦光如何不如,她抬手捂住小腹,那里已经不复曾经的平坦,微微鼓起。
这里面的,是她的孩子。
“秦枕寒也还没告诉我。”曦光本就没怎么生气,只是不免嗔怪。
“您这不就知道了,前段时间您不舒服,整日晕睡着,陛下哪里能说。”云芝笑着道。
“好了好了,你们别为他说好话了。”曦光早就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一心向着秦枕寒,一开始还没发现,后来才觉出,她们总是为秦枕寒说好话。
“姑娘您这可就冤枉我们了,我们既然被送到您身边,自然就是您的人了。”小兰却不同意,笑着说,“您想想,奴婢们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做下人的,最忌背主,只是,她们有两个主子而已。
“姑娘您若是有什么不愿意让陛下知道的,您只管开口,奴婢保证不多言。”曦光只是随口一说,小兰却不敢大意,虽然是小事,但以后万一发生了什么被曦光记起,说不得就要生出嫌隙了。
“好了好了。”看她有些郑重的样子,曦光半坐起身,无奈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云芝忙上前扶她,又垫好软枕,笑道,“不止奴婢,便是周嬷嬷等人,既然被送到了您的身边,奴婢等人的生死,就都系在您身上了。姑娘。”
这一年来的相处,她也算了解曦光,对尊卑什么的都不太在意,便是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很是宽和。但入了皇宫,可不能再这样了。
她们便是她的耳目,她的臂膀,必须互相信任才行。
曦光这次沉默了一下,生死二字,对她而言的触动还是大了些。
“我知道了。”她说。
“姑娘,可要听会儿说书”小兰笑着说。
她们这次回京,连着曦光常用的说书先生也给带回来了。自从知道自己之前伺候的事未来皇后,这说书先生说起书来,都更卖力了。
曦光同意了。
不然这般整日躺着,实在是无趣了些。
夜色渐深,镇国公府日落就闭上的大门被人叩开,秦枕寒到了。
萧世安忙出门去迎。
“你自去,我去看看曦光。”终于回京,太极殿中的折子都堆成了山,秦枕寒是抽了时间出来看曦光的,便不准备耽搁。
不敢耽搁,萧世安亲自带路,送了秦枕寒去曦光的院落,也没有不长眼的跟进去,见着秦枕寒进院,便就候在了院外。
先生正说著书,时间不早了,曦光昏昏欲睡,忽然就瞥见了盛着月色而来的人。
“秦枕寒”她不由的就笑了,跟着坐起身。
“别动。”秦枕寒先是一声。
曦光就乖乖的坐好,没再动了。
“不是说了,你现在动作不能急,要慢慢的。”秦枕寒过来将人揽住,才轻声责备。
半个月的行程,曦光好不容易养起的精神又散了,这会儿更是消瘦了些,本来就白的肌肤,眼看着几乎要透明一般。
她孕吐的反应前些日子总算没那么严重,可还是吃不下太多的东西。
这样苦熬着,怕是还不等这孩子生下来,她就要熬干了。
捏着她细瘦的手腕,纤弱的仿佛一折就要断了般。
曦光看着他笑,伸手拂过他的眉眼,说,“这不是回京了,好好养着,过些时日就好了。”
轻轻皱起的眉被揉开,秦枕寒只是看着她,挪不开眼。
“我都有好好用膳的,你放心就是了。”每次说起这事,曦光总有些心虚,便就格外粘人撒娇起来。
她的主意自始至终没有更改,哪怕吐得没有精神,整日走几步路都累,曦光也都只是笑着。
而且,还以死相逼。
秦枕寒被人说狠心绝情了这些年,到头来,却要自己体会一遍这种滋味。
可他拿曦光没有办法。
“记得你说的话。”秦枕寒只是说。
曦光立时就知道这一关过去了,看着秦枕寒笑,凑过去亲了亲他。
秦枕寒能出来的时间不长,但是瞧着曦光有些困了,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等到人睡着了,亲自送到榻上,方才转身离去。
回京当晚,皇帝就按捺不住去见了盛曦光,这份爱重不舍,让人咂舌。
同时,京兆尹的牢狱之中。
葛玉茹和张世奇锁在阴暗脏乱的牢房中瑟瑟发抖,听着耳边的哀嚎,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
止不住的抽泣,回忆起这段时间来被关在阴暗房间里得经历,葛玉茹是真的后悔了。
曾经俊美淡漠的皇帝在她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恶鬼。
“爹,娘,”她轻声抽泣,之前身为侯府贵女的一切还近在眼前,可葛玉茹现在睁眼,却只能看见眼前的牢房,一片昏暗中,她甚至想不起都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张世奇就被关在葛玉茹对面,他到底年长,比小姑娘要稳得住气,可面容却已经变得僵硬麻木。
他远比葛玉茹知道皇帝的狠辣,比起猜想中生不如死的归宿,只是被关在这牢中中,竟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日子了。
正想着,牢房深处又是一阵哀嚎。
葛玉茹的哭声都被吓得止住,生怕被人想起,而张世奇也不由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没一会儿,浑身是血的人被狱卒从两人面前拖了过去,留下一地血痕。
“吃饭了。”有人拎着桶过来,给每人牢门后放着的碗中舀上一勺看不出是什么的稀糊糊。
旁边牢房的人连滚带爬的过去吃了起来,葛玉茹默默的过去,抱着慢慢喝了起来。
这种东西,她一开始被关起来的时候看都不肯多看一眼,等到后来饿的几乎没了气,竟也都能眼睁睁的吃下去了。
“吃的这么慢。”送饭的人过来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说。
两人都得了一件空的牢房,而两边的人这会儿正争抢着吃,谁也不敢慢人一步,有早吃完的,已经抢起了别人的。
这句话分明什么都没说,可一看左右,葛玉茹就浑身一凉。
对上众人贪婪的目光,她也不由加快了速度,然后又缩进了牢房的角落里。
宫中,秦顺安看着手中的帖子,暗自沉吟。
“秦定思”他不自觉的喃喃出声,这个当初备受瞩目,所有人都以为会是下一个太子的人,如今竟然给他发了帖子。
为什么
伸手翻开,上面写的是邀他赴宴。
猜不透对方打得什么主意,秦顺安回了一个帖子,同意了。
外面内侍匆匆禀报,说是秦枕寒回京了。
秦顺安脸上的温和不在,提笔落墨,字字几乎要飞出白纸。
秦枕寒,欺人太甚。
他忍了这些年,可他现在不想忍下去了。
夜色渐深,整座玉京都变得安静起来,灯火熄了大半,只有寥寥些许还亮着。
然而,天牢之中的灯火是不熄的,昏暗的光一直亮着,不管是看守天牢的狱卒,还是牢中的囚犯,大多都睡着了。
狱卒巡视一遍,就睡着了。
这时,一个牢房中的人悄悄起身,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然出了牢房,然后进了张世奇的房间。
悄无声息的,捂住了他的嘴,掌中一点寒光闪烁,就往张世奇的脖颈送去。
这时,张世奇也发现了不对,他睁开了眼试图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来人的手。
动手的人只是牢牢的禁锢住他,利刃已经逼近了他的脖颈。
他明明答应了,可还是有人不想放过他。
是谁他的好父亲,还是他的那些好兄弟若是能再来一次,他绝对,绝对不
鲜血流出,颈间剧痛,张世奇睁眼看着眼前的墙壁,心中不甘又怨恨。
他感觉自己活不了了。
就在这时,一声闷哼,捂住张世奇的人缓缓倒下。
张世奇总算能动,连滚带爬的跑远,才敢回头去看。
牢房外,候保正笼着手笑。
“等了一路,没想到是今晚下手。”他淡淡的说,看向张世奇笑了笑,道,“张二爷,看看认识吗”
内卫上前,翻过地上的人露出了那张脸。
清清楚楚的看着,张世奇隐约觉得面熟,半晌总算想起了他的来历。
“是我三弟身边的人。”他咬牙说道。
候保只是笑,说,“那张二爷,你现在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张世奇神情阴晴不定,最后道,“好,我说,只是,你们要保证等我说了就放了我。”
既然都准备要他的命,那他也不准备顾忌了。哪怕这是内卫的算计,他也不在乎了。说到底,他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没问题。”候保笑了。
不枉费内卫这段时间在饶国公那些人身上费的功夫。
若能扳倒饶国公,陛下必定大喜,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第二天一早,朝会之上。
陛下南巡两月有余,如今终于回京,这第一个朝会自然无比盛大。
群臣拜见之后,便是一系列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事问过秦枕寒的意见,眼看着说的差不多了,有人上奏,道盛曦光出身存疑,不可母仪天下,请圣上三思。
秦枕寒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御史台一个不起眼的小御史,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宽阔高大的太极殿中,御史的声音清晰而明亮,于一片寂静中,在殿中回荡。
自始至终,秦枕寒都没有说话,准备看着这御史还能说些什么。
见着皇帝始终没有动静,不怒,也不笑,只是冷漠的看着自己,那人垂着眉眼,眼见着鬓边都沁出了汗,声音,似乎也有了些干涩。
“陛下,皇后身份尊贵,为天下女子表率,万万不可轻忽大意,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说完,御史咚的一声跪倒在了太极殿的地面。
“那你觉得,皇后该如何又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当皇后”秦枕寒问。
御史喉间发干,说,“应,德行贵重,通晓事理,识大体,懂大局,如此才能辅佐陛下。”
“那皇帝又该如何”秦枕寒笑了。
众臣看见这个笑,心中一寒,御史预感不妙,已经趴下了。
“皇后都要德行贵重,通晓事理,识大体,懂大局。”秦枕寒一字一句将御史所言复述出来,站起身昂然负手,看着殿中诸人。
“那朕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