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又是一年春闱,太极殿上选出甲,状元已至中年,榜眼年纪稍次,两者看着都沉稳儒雅,倒是那探花郎,斯文俊秀,倒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人打马游街,路边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几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今朝,人俱都是意气风发,满面春风。
“无趣,这就是你说的俊美”路边的茶楼上,秦鹤童看了眼,百无聊赖的说,“早知道,我就先去南苑看他们打马球了。”
知道这位主的眼光高,萧采薇也不惊讶,却也无奈,说,“奉国公家的公子你嫌不好看,赵将军家的公子你嫌粗鲁,这丞相家的公子,你又嫌文弱,也不知,我们的公主殿下以后要寻一个何样的郎君才好。”
她出身镇国公府,算来也是皇后的外甥女,和秦鹤童是表姐妹,自幼关系便很不错。不然,一般人可不敢在秦鹤童面前说这话。
玉京谁人不知,长平公主秦安,最是恣意桀骜,嚣张飞扬。
“我寻得,自然是我瞧着喜欢的,不然我寻他作甚”秦鹤童不以为意,眉一挑,说,“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些人”
萧采薇轻笑,“你可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撇了她一眼,秦鹤童可没看出她害怕来,萧采薇自幼出入宫廷,大方得体,很得她母后喜欢,当然,对于这个素来照顾她的表姐,她也感觉不错就是了。
“是娘娘嘱咐我带你多看看的,她想让你多看看些人,不然总在宫里宴会上,来来回回见得都是那些人,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喜欢的人。”萧采薇道,若不然,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带秦鹤童来这里。
两人关系虽然不错,可这位公主若是翻起脸来,那是谁也不认的。
闻言,秦鹤童面上才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行了,走,去南苑。”她起身下了楼。
御林军早就封锁了茶楼内外,见着公主下楼,立即垂头见礼,等到这位主出去了,殿后的侍卫抛给茶楼掌柜一锭银子,这才跟了出去。
香车宝马,自是华贵非凡,这般停在茶楼前,饶是游街的人也不由侧目。
他们一路行来见过不少马车,想来都是在楼上看他们的,但相较起来,却不如这马车分毫,尤其是那些身穿轻甲的卫士。
“御林军”榜眼讶然一句,引得旁边两人侧目。
说话间门,御林军迅速挥散人群,让开了一片空地,探花郎不由皱眉,这御林军未免太过霸道了些,可等到下一刻,他就怔住了。
茶楼门口,一身红色裙裳的女子在丫鬟嬷嬷的拥簇下施施然出来,凤眸狭长,耀如春华,下巴轻抬,便自是一身的矜贵高傲,她看都没看周围一眼,在下人的侍候下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离开,连着护在他们身侧的御林军都避开,让这一行人先行。
痴痴地看着马车离去,探花郎迟迟收不回双眼。
“回神了”榜眼看他这样好笑,拍了一下。
探花郎这才惊醒,忙看向他问,“这,这女子是”
“贤弟不如猜猜看”榜眼却没回答,而是笑道。
能考上探花,他自然不傻,只是难以静心,闻言强自冷静下来想了想,面色一变,说,“莫非这位就是那长平公主”
“然也。”榜眼含笑。
探花郎顿时怅然。
公主金枝玉叶,又有帝宠,竟以玉京陪都长平为她的封地。如此身份,与他有天壤之别,纵使一眼惊艳,以后却也只能记在心中了。
南苑。
等游街完,状元等人都会来此赴宴,今日的宴会由太子秦贺宁主持。听说自家姐姐来了,他不急不缓的出去,年纪不大,却已经学足了自家父皇的行事手腕。
秦鹤童一看他这样就不耐的别开了一下眼,方才又挪回去,过去揉了揉自家弟弟的俊脸。
秦贺宁无奈,却也知道自家姐姐和父皇的恩怨
正确来说,是单方面的恩怨,父皇从来没在意过。但这挡不住秦鹤童对他的迁怒。
“皇姐,你今日可来晚了,那边早就热闹起来了。”他笑着说,年纪好友的心思,引着秦鹤童去了蹴鞠场。
闻说热闹,秦鹤童方才有了兴致,跟着他过去,道,“今日又有什么消遣”
“挺多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有舞刀弄剑,保证皇姐您想看什么都有。”秦贺宁说着就笑了。
“还是这些。”秦鹤童撇了撇嘴。
自从前些年开始,她每次参加宴会,都会看到那些勋贵朝臣家的男子们想尽了办法在她面前卖弄,实在是无趣。
“谁让皇姐您喜欢看呢。”秦贺宁笑道。
“好看的人,自然该多看几眼。”秦鹤童说的理直气壮。
秦贺宁自然满口称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的姐姐可是公主,自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院中,见着那一道红衣身影进来,众人精神一震,稍稍打理了一下衣衫,忙上前行礼。
天下皆知,与长平公主的盛宠相对的,就是她那继承自皇后的倾世容颜。
秦贺宁扫了一眼,眼中微动,又去看自家长姐,见着她没什么反应,便笑着叫了起,姐弟两人在上首坐下。他看着场中的的表现,心中暗自评估。
父皇母后只有他们两个子嗣
据说原本都不会有他的,生育太过危险,父皇担心母后不准备再要,是母后想了法子才有了他,不过也只有一个他。自那之后,再无子嗣。
姐弟二人关系素来很好,秦贺宁对自家姐姐的婚事还是很上心的。
场中人见着公主来了,一众贵女过来陪着她说话,其他人又开始比拼,你文采斐然,我武艺卓绝,摆上一桌棋局,弹上一首琴曲,好不热闹。
等到状元等人被迎进来时,见此都有些回不过神。
这满园的勋贵家的公子,若只是为他们,阵仗未免太大了些。等看见上首的公主,心中便就回了神。
见着他们来,正比拼行书的二人都遗憾罢手,今日这宴会到底是为了这些新科士子所办,他们也不好喧宾夺主。
互相见礼后,众人坐下,开始宴饮。。
秦贺宁站起身,亲自敬了人一盏酒,几人忙不迭的起身连道不敢,最后在他的坚持下在满饮了杯中酒。
几人拘束,秦贺宁也不准备多做些什么,笑着问过几句,便让他们坐下了。
场中的热闹一散,秦鹤童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只觉有些无趣,看了眼秦贺宁问,“父皇和母后今日不来”
“不知。”秦贺宁说。
秦鹤童就白了他一眼,秦贺宁无奈,他今年十,遵守礼仪,自然不能和母后太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早上请安本来准备问的,但是被父皇打发走了。
“皇姐你怎么没问”他到底少年心性,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还不是父皇,”秦鹤童愤愤。
“这就是了。”秦贺宁深以为然,父皇数十年如一日的霸占着母后,连着他们两个都嫌碍眼,也只有父皇不在的时候他们能和母后亲近亲近,但近些年随着父皇龙威日盛,对朝野的掌控越发紧密,又有秦贺宁分担,他的闲暇时间门倒是越来越多了。
思及此,姐弟俩对视一眼,不说这事了。
“不如让他们蹴鞠一场”看出自家姐姐的兴致缺缺,秦贺宁提议道。
秦鹤童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蹴鞠倒是还有些意思。
见状,秦贺宁唤了人过来叮嘱一声,不多时下面就有人开口提议,众人就分作两边,开始蹴鞠。
一众贵女在一旁看着叫好,眼瞧着场中人你来我往,秦鹤童也兴致盎然起来。
众人嬉闹了整日,等到暮色将至,方才散去。
秦鹤童回宫后直接去了凤仪宫。
“母后”她甫一进殿就笑着唤了起来。
曦光正和秦枕寒凑在一起摆弄着一碰兰花,听见声音便笑着看了她一眼,刚一抬手,秦枕寒便接过宫人准备好的帕子为她擦手。
她便也不急着说话,只是笑了笑,等秦枕寒擦完,接过帕子,转而为他擦。
两双手交织,秦鹤童瞧着自家父皇落在母后身上的温和双眼,撇了撇嘴,面上却笑开了,也不打扰,直接坐在了一边。
虽然对着自家父皇总霸占着母后这事深有怨言,但看着两人感情这般好,她还是很高兴的。
从小时候起,秦鹤童就没少听朝臣上奏让自家父皇选妃,也没少听说别人家宠妾灭妻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都想好了要怎么收拾那些贱人,保护自家母后,但父皇的意志却从未动摇过。
有时候秦鹤童也会奇怪,她父皇不是个好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铁血手腕让朝野震颤,哪怕是对着一对子女,也没有多温情的时候。
但他在母后面前,却一直都是这样的温和体贴。
母后也是,不管那些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都觉得父皇是个好人。
秦鹤童曾经因为不解和曦光说过这件事,当时曦光看着她轻轻一笑。
“鹤童,你还活着,你父皇就已经很好了。”
她这句话分明什么都没说,可秦鹤童每每想起,身上都会一凉。
那之后,秦鹤童便再也没提起过这些事。
曦光认真为秦枕寒擦干净手,她近些年对养花颇有兴致,秦枕寒偶尔看着也会帮忙,只是难免污了手。
放下帕子,两人携手过来坐下。
“今天玩得如何”曦光笑着问自家女儿,不过看她回来的这么晚,想来应该不错。
秦鹤童点点头,说起了今天的蹴鞠。
不多时,秦贺宁也回来了,一家四口说了会儿话,一起用了晚膳,姐弟二人方才离开。
殿中的热闹顿时散去,曦光却不觉得冷清,秦枕寒翻看着折子,她便倚在他身上看着话本子。
虽然没有说话,可清浅的呼吸声中,偶尔一个对视,便自是温情脉脉。
凤仪宫中,帝后恩爱。
从前是,以后也是,便是日月辗转,也不曾改变过。秦枕寒用一辈子来证明了他对曦光说过的话。
秦枕寒只要曦光就够了。
只有他们两人就够了。
白头偕老,恩爱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