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时候那样,只要撒一撒娇,就能什么东西都得到。会哭的孩子会有糖吃,这是云灯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道理,现在仍旧不例外。
他的确从中获得了无数好处。
云灯并不确定她是否会答应,只是寻着直觉试一试。他比苏成双还要高上一些,低着眼睛不会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果不其然看到了迟疑和犹豫。
“抱歉,这件事情妈妈不能答应你。”苏成双抬起眉,弯弯的细眉蹙成一团,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云灯,“谢栖是你的哥哥,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的。更何况,他们怎么会因为谢栖不喜欢你”
“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如果纯粹是担心血缘的关系,根本没有必要。”
意料之内的回答并没有超出云灯的意外。
母亲好像是居住在象牙塔上,对所有的事情都过于理想化。
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什么情绪,又麻又涩,这种感觉应该早就习惯的,可是每一次再次出现时都要将他摁在尘埃里,挣扎不得。
嘴唇被含咬出淡淡的白线,云灯声音很低“的确不可以吗”
“你”
苏成双对上一双泅着雾气的眼睛,还想拒绝的话停在了嘴边,又默默吞咽回去。
仔细想想好像云灯从小到大很少会主动索取什么,所拥有的大部分是被赠予,或者凭自己所得。
“别哭啊。”
“答应你就是了。”
语气无奈纵溺,抽出来几张纸巾递给云灯,还想要说些什么。忙着宴会的厨师忽然探进来大半个身子“夫人,宋先生也到了。”
苏成双好笑地道“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了。”
“妈妈先去外面照看一下客人。”
她和云灯唯一称得上共同点的是,苏成双也喜好社交。
她走后,云灯捏着纸巾,擦拭着眼下的泪液。
想起来京城里姓宋的不多,认识并且有交集的不多。也就那一个,能和他齐名的家族太少,沈家算一个。
宋北砚的父亲么
靠着不光明的手段取得了短暂性的胜利,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云灯皱着眉,想到了外面几个男生说的话。
刹那间的悸动。
这就是谢栖的依仗吗连世界都显而易见的偏心。
要是往日,外面的场面是云灯最喜欢的场合。可在听了往日追在自己身后的人,当着他的面毫不在乎地说出来喜欢谢栖的话。云灯了无兴趣,别墅里几乎空了,大部分的人都在外面欢声笑语。
心里空空荡荡。
云灯扶着楼梯慢慢上楼,房间和离去时没有什么两样。他站在窗前,楼下的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泳池被白莹莹的灯光照得剔透,有人绕着池边散步。
云灯驻足看了一会,把关机的手机开了机。
无数条的未接来电和信息跳入眼帘,眉心一跳。
密密麻麻的通知几乎都是来源于同一人,云灯翻了翻发过来的信息,有怒气冲冲的质问,有长达一分钟的语音,甚至还有打过来的视频,最后所有的话都变得低三下四又卑微可怜。
难怪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宋北砚。
手机熄灭的屏幕亮起又熄灭,信息还在源源不绝的发,似乎已经处在焦急崩溃的边缘。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手机的金属边缘,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自己才是至关重要的。
镜子里的面容昳丽而清纯,钝感的五官似乎能是能够和无辜荏弱联系在一起。
云灯厌倦地放下手机,没有回消息的想法。
他歪着头,面朝着镜子轻轻勾起来唇角,镜中人做出同样的神态。
要是得不到的话,就鱼死网破就好了。
反正,他从来都是不计较什么后果的人。
“长这个样子。”
“很漂亮,人群里一眼能够看到的漂亮。”
宋北砚的脸色苍白阴郁,面无表情地下了命令,“今晚就要找到,无论什么代价。”
“漂亮”警卫长有些疑惑地看着少年阴沉的脸。
这样的形容词出现在宋北砚的嘴里实在是有些怪异。
“对。”
宋北砚耷拉着眼,手指还在很快地发送着信息,纷纷不绝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
手指颤栗起来,宋北砚不敢细想,如果云灯真的一个人在外面迷路的话,会多么危险。
他本来就识路不厉害,每次出门都有专门的车接送,很少会有单独出门的时候。
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云灯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平日里温柔包容,现在虽然看上去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愈发消瘦的身形。
是因为谢栖吗
宋北砚的脸上露出来茫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压力大,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就这么讨厌谢栖吗
就算是云家的亲生孩子又怎么样,又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那种小地方养在外面十多年的人,毫无礼数,也会认为会造成什么威胁吗
“少爷”
“这是他。”
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穿着洁白的衬衫,朝着繁茂的树坐着。炙热的阳光穿过树木的罅隙,铺天盖地的光芒沐浴在他身上。叶片的影也映在他的脸上,光影变幻,意识到有人在拍摄,便回过眸,怀中抱着一只橘色的猫咪。
还没看完,就被宋北砚冷漠地关掉了。
“不管什么代价,我今晚都要找到他。”
“无论什么手段,我都要见到他。”
等武装齐整的人都散去后,宋北砚困乏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好奇去参加宴会,明明也落不得什么好处,却害得哥哥因为这个原因回不了家。
宋北砚按了按钮,荧幕上再次出现熟悉的照片。
照片里温暖热烈的光毫不吝啬地落在云灯身上,没多大的少年笑得柔和。
眼睛惊讶地看着偷拍者。
湿润水红的唇珠,像是熟透的浆果,让人垂涎不已。
宋北砚从椅子上起身,长臂舒展,做出相拥的模样,闭着眼睛,在照片中人的嘴唇上啄吻。
街道那么长,人群那么拥挤,他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路上,应该会多么害怕。
要是因为发色认错人呢
会不会随随便便就跟着其他人走。
他该有多么失望啊。
宋北砚抑制不住焦灼,蓝色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
其实他也有在撒谎,和云灯的见面要比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还要早上一些。
那是面试海选,当时同队有两个人是亲兄弟,长相只有五六分相似,除此之外,身形、发型都差不多。
当时他在更衣室内换下衣服,却不小心看到云灯含着笑和其中一人打招呼。
叫出来的名字分明是错的。
后来他发现云灯有个秘密,他似乎对人的面孔有些识别障碍。
出于私心,他开始疯狂地染发,惹眼又夸张的发色,只希望云灯能够记得他,无论无何,记得他就好。
云家别墅。
好像也不过如此。
谢栖看着一派欢晏的场景,上辈子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宴会好像也不过如此。
对他来说,宴会也是一种令他难堪的方式。
那些人在所谓的弟弟的授意下,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的礼节,将他推到舞台正中,让他无所适从。然后弟弟在假惺惺地摆出来温柔款款的样子,逼迫他接受那些虚假的好意。
从旁观者的角度而言,看他们这样确实有趣。
丑态百出,且透着高高在上、令人厌恶的自傲。
不知道是今日第几个凑上来的人,脸颊上泛着潮红,眼睛里带着倾慕。
“那个,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谢栖打断他后面的话。
外面喧闹,谢栖转身上楼,却看到所谓的弟弟刚从房间里走出来,被吓了一跳似的,随后又怯怯地露出来一个讨好的笑。
“哥哥。”
音色软而轻。
谢栖的脚步没有停下。
没想到云灯展开双臂,将他拦了下来。
“你很高兴吧。”
“被那么多人注视着,这辈子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关注吧。”
挑衅意味十足的话,云灯四下张望,确认没什么人后,才大着胆子,“可是那又怎么样,爸爸妈妈还是不喜欢你。”
黑漆漆的眼睛没有什么光亮。
却像是深潭那样,摄住云灯。
云灯仰着头,再次重复“可是,爸爸妈妈并不喜欢你。”
“我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
有些幼稚又天真的神态不知哪里让谢栖有些触动,他淡淡地开口“所以”
“给你买的那个蛋糕是蓝色的。”
“蛋糕上都是我喜欢的水果。”云灯没有多少挫败感,只要能膈应到谢栖就能够让他开心一整夜。
“你都说过瞧不上眼,为什么还要和我抢”
漂亮的脸上落下阴翳,莫名其妙令谢栖想到一种植物。
柔弱的菟丝花。
本身并不强大,需要不断地攀附缠绕着更加强大的植株,汲取养分,供养自己。
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可怜。
谢栖想到了路边湿漉漉的猫,那种幼嫩娇柔的小东西,需要靠人的寄养才能够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