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在伞上的噼啪声和着年迈者苍老的声音,不甚明亮的古寺,总有一种诡谲苍凉的感觉。像是看出来他的不安,宋北砚抬头看过来,安抚地扬了扬唇角。
“你最近心有点乱,从近一个月开始的。”
线香燃起来的一点猩红在香炉里灼烧,老者踉踉跄跄从蒲团上起身,云灯连忙搀扶了着他的手臂,让他站起来。
一个月前,那不就是从那个梦开始。自从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之后,所有的事情发生了转变。云灯微微点头,抿了抿唇“是从最近开始的,感觉很麻烦,得不到解决的方法。”
老者的眼神锁在了他脸上,只一瞬间,云灯全身一颤。
上了年纪的人,历经了世态炎凉、兴盛荣辱,目光像是一棵足够苍老的树,任何隐瞒都会被一眼洞穿。云灯知道自己的心思无处遁形,索性不再掩饰什么。
“你的思路是对的,角逐游戏里明哲保身,利益最大化即可,不用顾忌许多,及时抽身,以免陷入混战。”
“但是您不会觉得我太自我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对与错,有人想要做普渡众生的圣人,有人想要当富可敌国的商人,仅此而已。”
他没再说什么,颤着手从佛像脚边摸出来一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上了锁的抽屉,取出来一个红色的锦囊袋,递给云灯。
“归根结底是求个心安,但要是全然寄托在摸不着看不清的东西上面,倒要说你蠢了。”
锦囊上刺绣的花纹摸起来凹凸不平,云灯怔然看着老者,默默收紧了那枚装着平安符的锦囊,“等回去后,我就按您说的做。顺便,行一些好事吧。”
“未来几天都有雨,趁着雨小的时候尽快下山。”
云灯略略偏过头,细长的白线落在白色山雾中,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窗,湿冷的风沿着半掩的窗户灌进来,山中的阴沉感荡然无存。
“千里迢迢来就是为了这个一个小东西值得你这么在意”
那枚小小的红色锦囊,宋北砚见云灯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路。
云灯摸着锦囊,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他心想,难怪难么多人都信这个,心安的感觉才是最难获得的,眼下的道路虽然坎坷,但是不是错误的。
雨下了几个小时后雨势小了下来,山路难走。
一柄伞恰好够两个人共用,云灯主动牵着宋北砚的手,少年的指节漂亮,被料峭的风吹得有些发凉。
他正了正脸色,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拉紧我,路面太湿,你别摔了。”
宋北砚比云灯还稍微高上一些,撑着伞闲庭信步一样,他低着头“又不是三岁,走路不看路。”
嘴上虽然反驳着,任由云灯牵着他。
雨势转小,两个人缓慢往山下走,狭窄的小路,被雨水沁润后,愈发难走,寻常的路程耗时更多。
但很快云灯就笑不出来了。
“
嘶,疼。”
云灯小口抽着凉气,白皙的脚踝扭红了一段,幸好宋北砚及时拉住了他,避免直接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的尴尬,即便如此,痛觉远比一般人敏感的云灯被骤然涌上来的疼痛激出生理性的泪液,眼眶湿红了一圈。
想看卖茶的小女巫写的娇气美人被迫点满美貌值后第 53 章 但行好事吗请记住域名
宋北砚还保持着拉着他时的姿势,下坠的力量,让伞斜在肩膀上,衣服被水泅湿了一大片。
“上来。”
他半蹲下来,伞递给云灯“你拿着伞。”
“背的动吗路又不好走。”
石阶上生了青苔,云灯更担心会不会两个人共同摔下去,而且手里还带着行李箱,走起来实在麻烦,
“嗯,上来。”
宋北砚的语气强硬起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感。云灯不愿意在荒郊野岭在这种小事上招惹宋北砚,扭伤的脚踝却是不舒服,单单是保持着站立都艰难,更不用说坚持但下山。他迟疑着附身,抱着宋北砚的脖子。
“可是行李箱怎么办,你拿不动这么多东西吧。”行李箱不重,都是一些衣物和小物件,带的糖果和零食差不多都吃光了,只是下雨天带着他一个刚扭伤脚踝的人下山实在很艰难。
“先放这里,后面我再过来拿。”
少年其实发育得比同龄人好得多,看起来瘦,但真当趴在他背上,却能感受到蓬勃的力量。云灯举着伞,打在两个人身上。雨水滴落在伞上,呼吸声混杂着湿润的雨声。云灯突然觉得挺滑稽,如果此时有预娱记记者,不知道要怎么报道这件事,荒芜的青山、寂寥空旷的雨,以及背着受伤队友的当红顶流。
“那老头跟你说了什么”
“就是,让我别太寄托希望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面。”
云灯没说完全,可在那样洞悉一切的视线上,他感觉自己的所有念头都无处遁形,说不定连这世界是本荒谬的书这种事情都被看穿。但转念一想,其实也没错,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是没错的,只是着将事实摆在眼前会显得太自私。
沈渡也好,宋北砚也好,都是他达成目标的跳板。
“只有你天天随身带着那个护身符,我又不信这个,求佛不如求我。”
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近在咫尺的体温,隔着重重雨雾,连戏谑的声音都有了温度,云灯听到他说“有愿望不如找我视线,你要什么,你就能给你什么。”
云灯迟疑了一下,声音在飘渺的风中很轻“我想要很多爱很多很多。”
“好。”
他应下。
云灯坐在后座动弹不得,宋北砚索性拿了后面粉红色的毛绒玩偶垫在他扭伤的脚踝边。
见云灯红着脸难受的样子,他只得先导航了附近有没有就近的药店。最近的药店开车过去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很疼”
宋北砚肩膀湿了大片,喉结上下滚动,垂着眼扣着他的脚踝。
“疼,还能忍。”
“先拿行李,阿砚。”
下山的路泥泞湿润,云灯不想让行李箱在那地方停太久。宋北砚松开他脚踝“那你在这里等着。”
折腾到晚上,才开着车到了附近的城市。迷离的彩色灯光跌在积水中,融成斑驳的色块,药店还没关门,门口的鞋垫被踩得泥泞不堪,云灯不方便下车,透过车窗,看着少年穿着短袖往药店走。
还没走进去,云灯又把他叫住。
“宋北砚。”
他声音不大,宋北砚又折回来,“怎么”
云灯把口罩递过去“戴好。”
“好。”宋北砚的眼睛里落了雨水似的,又暗又有隐约的光泽,扯着口罩的细带扣在耳后。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装满药的塑料袋。
“有人认出来你吗”
云灯看着他濡湿的黑发,仅露在外面的眼睛足够有辨识度,他那些粉丝迷他很疯,如果真被发现,今晚不一定能够顺利离开。
宋北砚提着装着药的塑料袋,打开车后座的门,云灯脚踝下靠着一个粉红色的玩偶。见宋北砚垂着眼眸专心凝着自己的脚,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些尴尬。他支撑着身体,身后贴着冰凉的车门,抬着手腕微微遮着眼睛。
似是听到一声轻笑,冰凉的手按上他的脚踝。车内的空间实在逼仄,哪怕腿微微曲着也有些无所适从。
“你脸红了哥哥。”
宋北砚瞥见潮红的脸颊,和被人弄得很时的模样实在相近,斜在后面车座上,过长的头发遮着眼睛,发红的耳朵尖对着他。
太不经戏弄了。
短短一句戏言就让云灯偏过脸,不再给回应。
宋北砚哂笑,自顾自低头,慢慢悠悠地将药粉抖落在云灯的脚踝上。他仔细端详扭伤的那只脚踝,红肿得厉害,要痊愈也得好几天的时间。
又痒又疼的感觉逼得云灯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被抬着一条腿供人赏看的姿势太难看了,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象出来自己在宋北砚的视野下是何等的狼狈。一直到宋北砚松开手,脚踝处仿佛还残存着宋北砚手上寒冰似的温度。
宋北砚将小塑料袋抛进云灯怀里,雾色被灯光冲散,灯光柔和,云灯泛着红的耳垂像是被人嘬着含吻过,平日里惹人厌恶的雨夜都成了温情的培养皿,他神色微动,扣着云灯的手腕,来不及询问是否可以进一步接触,就着雨水敲在车窗的声音,压在云灯曲起来的两条腿间,勾着云灯的舌尖细细吻起来。
每一次的接吻都带着试探,蝴蝶停于湖面的平静,只好按耐下所有的躁动和不安,他要留意着不压到云灯受伤的脚踝,但其他的顾及不了太多。
其实现在的关系很难明,介于亲密和更亲密之间,到了可以接吻拥抱的程度,却没有给更堂堂正正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云灯,他早就不能持续。好像那天说得也不错,他和他之间的关系,不就和偷情差不多。
他的哥哥太过贪婪,想要用伴侣的身份牵制着他,大行好事,又不想履行亲密爱侣间的责任。
想到这里,宋北砚略带惩罚意味的,咬上了云灯的舌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