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纳吉以后,霍皇后便没再让萧神爱随意走动了。
齐邯前几日给她递过消息,言及皇后给他传了话,请期的日子定了。
中间这三礼都走得很快,不到一月的时间便全部过了。先前杜女官隐约跟她透过消息,婚事是定在今年的,却没想到竟是这么的快。
愣神间,一只略胖些的猫压倒了另一只,被压制在地上的那只瞬间炸了毛。
两只都是橘白色的,身子圆滚滚的一小团,萧神爱怕它们打起来没个轻重,忙叫人过去分开了。
她抱过其中一只顺毛安抚,好笑道“打不过你还非要凑过去,真是的。”
女萝拿了零嘴过来,喂打输的这只吃了。另一只不知是也想吃,或是还想接着打,哒哒跑过来,用小爪子扯萧神爱的裙摆。
“刺啦”
外面一层纱质的菱格纹茜色裙摆,很轻易的被猫爪子给勾住,而后一路向下,扯出了一整道口子。
萧神爱沉默了。
她太倒霉了。
正当萧神爱伤心难过,打算起身换条裙子的时候,殿门被扣响。
一听是越王,萧神爱干脆不去换了,她要让他亲眼看着,好端端的裙子,变成了什么样儿。
“神爱”越王提着个大篮子入内,兴冲冲地说,“你瞧我给你带什么了”
萧神爱兴致缺缺的看了眼,竟是个猫窝。
里头还躺着两只小猫。
“可爱吧”越王问她。
萧神爱扯扯唇角,只能配合他“哇好可爱”
越王满意的点点头,脸上表情似有些不舍“它们都是一窝的,虽然我也很喜欢,不过还是送给你啦。”
萧神爱沉默,她捏了捏拳头“既然这么喜欢,你还是拿回去吧。”
两只已经够她受的了。四只,能将房子都给掀了。
她给越王看自己被勾破了的裙子,开始索要赔偿“小叔,你自己看着办吧。”
越王有些傻眼。
他比萧神爱还小,自打小时候用糕点利诱萧神爱唤自个叔叔后,他便清楚,这侄女绝对是个能屈能伸的。
明明很不爽自己岁数小辈分大,每次却都喊得可甜了。
越王想了想,不敢接她的话茬,决定说点旁的“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表哥受伤了”
“哪个表哥”萧神爱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逗弄着怀里的小奶猫,一下下戳着它软软的毛。
越王回她“你元家二表兄,听说他前些天伤了脸,好大一块伤口。可别留疤啊。”
本朝择官员,需得看体格和样貌,不论是身有残疾,或是脸上有伤的,皆不许做官。
萧神爱对此没什么兴趣,越王走后,清檀正好领着人去庖厨那边拿糕点,回来后便走至她跟前,低声道“郡主,我去打听过了。前几日郑氏去山上禅寺进香,下山拐弯的时候,差点整个车厢被摔下去。当时是元二郎护送的,他飞扑回身救母,郑氏稳坐车中没什么大碍,他不慎摔了下去。”
“没摔死”萧神爱执白子搁在边角,挑了挑眉稍。
清檀自动略过她这个问题,继而说“那山坡虽不算高,但他滚下去时被被碎石和枯枝刮了许多口子,脚似乎还被撞脱臼了。”
“那郑氏得哭死了。”萧神爱下结论。
元正轩是她小儿子,向来宠得很,见他受了伤,恐怕比郑氏自个受伤还难过。
清檀讪讪“这就不知道了啊,我也是听人传的。”
萧神爱托腮想了一会,幸灾乐祸道“唉,他都这样了,我是不是该送点礼物去啊”
清檀呆呆的“应该、也许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萧神爱已起身冲进了殿中,在桌案前翻箱倒柜一会,找出了厚厚一沓纸页。
“你看这个怎么样是太上感应经,正好送去给他祈福。”萧神爱递过去给她看,感慨道,“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呢。”
清檀伸手接过,看了一会后迟疑道“郡主,这不是新蔡伯夫人抄的吗”
钟夫人说郑氏读书少了不会说话,罚她抄书,她那段日子抄了不少书,这便是其中一本。
经历了这些日子,清檀已能识得她的字迹了。
萧神爱点点头“对啊,就是她抄的。”她丝毫没有半点心虚,反倒还理直气壮地说,“对呀,他亲娘抄的东西,祈福应该更有效果吧。我真贴心。”
贴心到都想奖励自己吃一个橙玉生。
清潭沉默了一瞬,她今天,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她家郡主。
走出几步后,她仔细想了会,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还省了笔钱呢,她想着。
犹豫了很久,清檀还是决定顺着她家郡主的意思,将这沓经文送去元家。一来怕萧神爱日后突然问起,二来
她也挺喜欢瞧热闹的。
平凉侯府,月华院。
今日过来的人是来送大件家具的,其余的嫁妆,还要留待正式成婚那日。
看着那方院子里来来回回洒扫收拾,搬动各式家具摆件的宫人,太夫人由侍婢搀扶着立在不远处,眸中神色不定。
相比从前,月华院扩大了数倍。整个全都重新翻建过,除了个名字跟以前一样,再没半点和以前相同的。
“这人跟人啊,命就是不一样。”齐二爷的妻子丘氏叹了一句,“瞧瞧,人家就算无父无母,一样能有这么大的阵仗。单是这家具,就派了上百个宫人来护送。”
林氏瞥了她一眼,开始阴阳怪气“这一个娘生的都有所不同,何况你跟她去比我说阿嫂,往后这张嘴你可得管管了。虽说是在咱们家里,也不能妄议天家,你说是吧”
丘氏被她给呛了句,脸都憋红了。
太夫人冷笑了声“都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大的排场了,五郎真是好福气”
那位的脾气,卫国夫人寿宴那日,她算是见识到了。
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让她去折腾齐邯。
林氏最知她心思,当即提议道“五郎一直在边关,回京了也是住在外院书房,身边都没个人服侍。这下好不容易要成亲了,母亲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心疼心疼孙子。”
丘氏撇撇嘴,暗地里嗤笑了声。
她倒是会说话,又顺了太夫人的心意,又将此事说的无比正大光明。
然太夫人却是摇了摇头“儿孙都大了,哪还容得我们这些老东西来管。”
她不是没想过往院子里插些人手,但这院子翻修、挑选下人的事儿,齐邯竟是一点都没让旁人沾手。
使了不少力气,都没什么用。
林氏看了眼那看不清原貌的月华院,心里也在淌血。她从前是住在旁边伐檀院的,如今伐檀院也并进去了,她现在住的那块地儿潮得很,半点都比不上伐檀院。
她眼珠儿一转,提议道“五郎一个男子么,自然是这样的,等到将来郡主进门,母亲直接跟郡主提不就是了。”
几人说着话,突然被人驱赶起来。
正要不悦的斥责出声,想问长了眼睛没时,却见几个人扛着雕花大柜子走了进来。一路横冲直撞,旁边还有人帮着开道。
已经到了近前,那开路的宫人怕撞着她们,急急忙忙的一挥手,将几人往后推。
林氏被推得一个踉跄,匆忙向后退时又被一块石头给绊了跤。
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哎呀,弟妹,你这是作甚呢”丘氏忙去扶她,轻叹道,“地上凉,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我家十三郎都不这般了。”
林氏刚摔了跤,又被她这样奚落,脸上火辣辣的疼,胸口一阵起伏,瞪了丘氏一眼后,甩手走了。
“母亲,你瞧这”丘氏捏着帕子,转头同太夫人抱怨。
太夫人心下烦乱,不耐烦理会儿媳之间的纠纷,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昨儿晚上很突兀的飘了场雪,庭前一片白纷纷的。
无数人踏着这层薄薄的积雪,在珠镜殿中来回进出。小宫娥本想将这积雪给扫走,清檀想了想,道了声寓意不错,没让人扫走。
黄昏时分,萧神爱坐在妆台前,身着揄翟礼衣,头戴九树花钗,博鬓掩在耳后,托住繁琐的发髻。
她坐在那儿,两手交握在膝上,默不作声的看着宫女给自己调整花钗位置。
萧真真忍不住笑道“哟,咱们神爱也会紧张啦”
萧神爱笑了笑,没有回复。
她其实不怎么紧张,也没旁人所想的那般,有新妇的不情愿和难过。
甚至于,还挺期待的。
她在珠镜殿待倦了。
众人只当她是害羞了,又调侃了几句,才止住了笑。
隐约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隔得很远,此刻万籁俱寂,萧神爱将俩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今日做傧相的是越王他自告奋勇的。
吭哧吭哧的堵在门口跟侄女婿对完台词,背着手看他行了奠雁礼后,才派人去告诉里间。
萧神爱由宫侍扶着出来,王夫子跟在她身侧。一切礼节完毕,她方才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齐邯是从三品的开国侯,按照成婚时摄盛的规矩,他今日可着二品的礼服。
因尚郡主的缘故,却是从了萧神爱的规制。
宽大的袍服穿在他身上,半点都不显累赘和繁琐,只让人觉得身量颀长而挺拔。威严的冕冠戴在他头上,愈发衬得他俊朗如玉。
饶是她看惯了,此刻也随着众人愣神了片刻。
萧神爱垂目看着自己刚结上的佩巾,猝不及防间,他已走近,接着衣袖的掩盖碰了碰她的手,低声说“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