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碎裂水银
“二十六岁的、经历过多次战役的士兵艾伯特,远比六岁的、一无所知的小女孩陆语哝更适合承接方舟的实验,他对旧神游戏及方舟有着深刻的了解,他对危机的处理经验、对痛苦的承受能力更是经过战场与副本的千锤百炼。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与我们拥有共同理想的同伴。他知道自己要守护什么、要抗争什么、要承受什么他有选择权、并且已经做出选择。”
这是唯一能让锡兰和莱斯特接受艾伯特的隐瞒、并按照他的请求继续瞒住伊瑞丝的理由。
无论理智还是数据都告诉他们去支持这个理由,唯独情感在说,不可以。
夜深人静之时,锡兰和莱斯特并肩坐在议会大厦顶层的边缘,从这最高的位置,他们可以透过蜂巢的顶端空洞望见巢内尚未填满收容单元的旧神之卵。
那一间一间收容单元困囚着或强或弱、或明或暗、或邪恶或无害的力量,它们就像数不清的光点,隔着号称可以隔绝一切检测仪器的特制墙体、被据传能够一眼看穿龙族弱点的「屠龙者」锡兰尽收眼帘。
而在蜂巢和议会大厦之间,“诺亚”和“纳撒尼尔”的交锋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沉寂,它们幽蓝色的数据流在虚空中静谧而汹涌地相互攻击,这一切都落在真实种族为数据生命的「星辉」莱斯特的眼里。
“我想”
“我在想”
这对相伴多年的爱侣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他们亲密地对视着,像是能透过不是对方真实瞳色的黑眼睛、读懂爱人未尽的话语。
莱斯特知道自己的爱人有一双独特的眼睛,但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也是他眼中独一无二炙热的光点,与她有关的一切数据都与其他人类截然不同,他的计算能力在她身上总会出错令他的一切数据都感到骄傲的出错。
“我想,如果这条主线失败了”
锡兰笑了笑,率先开口。
她伸手握住莱斯特微凉的手背,她的掌心有一些并不厚的茧子,但很温暖。
“如果神嗣之种真的发展到了艾伯特无法控制的地步,我会启用那个道具。”
即使知道诺亚此刻正被纳撒尼尔全方位牵制、不可能监听到她在说什么,锡兰还是谨慎地隐瞒了“道具”的真实指代,但莱斯特瞬间就明白了爱人的意思。
他温柔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哈哈我当然知道,亲爱的。”锡兰爽朗地笑起来,“到时候,伊瑞丝和剩下的同伴就拜托你了,把他们送出这个副本吧。”
莱斯特“当然,这也是我刚才想说的话。”
他们大笑着互相深吻了对方。
“如果一切顺利就再好不过啦。”锡兰和爱人头靠着头,看着家的方向,“我们可以看着小鱼长大,带她穿越虫洞去各个星域旅行
从这个角度来说,当初骗她说我们是考古学家也没错。”
“如果我们”锡兰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最坏的假设。
“那么,我们留给小鱼的礼物,也许能在她未来的道路上,些许帮助。”
每一个星域,都有很厚重的文明、很长很长的历史,它们每一个都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每一分每一秒有无数鲜活的生灵在星域中诞生、成长、死亡,它们不应当被所谓的“实验”压成灰白惨淡的薄片、像蜂巢格子一样被榨干最后一滴能量。
这是这对爱侣的共识,也是支持他们走到一起、并将一起走下去的力量。
而与他们志同道合的艾伯特,也同样是拥有很强内心力量的人。
虽然锡兰和莱斯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断,但在他们的预计中凭借艾伯特的坚韧心性和强悍灵魂,他是很有机会取代陆语哝、承载“神嗣之种”的命运的。
他们想为这个副本争取的未来仍有希望。
可莱斯特的运算遗漏了一个未知数据,一个尚未在方舟出现、甚至没有储存在诺亚数据库中的数据称号。
诸神的恶作剧曾多次落在年轻的艾伯特的身上。
比如,艾伯特当初幸运地成为玩家、登陆方舟,却不幸地迟迟没有获得适合他的纹章;
又比如,艾伯特幸运地与锡兰莱斯特成为友人、与伊瑞丝结为伴侣,却不幸地失去了真实世界的锚点;
再比如,艾伯特幸运地被黑山羊之触寄生、稳住了自身锚点,却又在e616星域里插手了这场实验。
等等等等。
艾伯特成为「黑山羊」的时机太晚了。
和「双子座」、「小丑」、和摆渡人公会的所有成员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获得称号的机会。
他的努力注定成为一场牺牲。
他的牺牲注定无法成功。
嗞嗞嗞嗞
陆语哝睁开眼睛,系统被干扰的杂音随着渐渐抽离的回忆变得逐渐清晰。
记忆中那个带着笑容语气坚定的艾伯特,也渐渐和眼前无数触手之中抽搐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看见这一幕,她的心底升起奇异的寒冷但此刻的她理论上不会有任何世俗意义上的情绪那寒冷只能是来源于某种旧神之卵能力的影响,比如前方鬓发凌乱、双眼充斥着通红血丝的「女士」。
金发蓝眸的女人踩在一只身形古怪庞大的灰白鸽子身上,在陆语哝从回忆中“清醒”之前,她显然已经对禁锢艾伯特的骨链及触手进行了攻击,残破的触肢和骨片散落各地。
纹章灰水仙制造出大片浓雾、如翻涌海浪般淹没了黑暗中无数林立的石柱与骨链,也将其他玩家排斥在雾气之外。
「女士」在陆语哝的领域之中施展了自己的领域、从而有了抗衡领域影响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只
有s级玩家才能行走于“陷落地”的核心原因。
与此同时,一只月白色的柔软水母正死死拖拽着鸽子的翅膀、朝鸽子身上明显由蚀锈大剑造成的剑痕注入毒素,鸽子的叫声和骨链的叮当声在雾气中回荡,岩浆之蛇的火焰不断自下方激射,被鸽子不断躲闪。
当然,当王座之上的人睁眼时,双方的攻击都停滞了。
“我想起了一切你也知道了,是吗你才是最应该知道真相的那一个。”
伊瑞丝死死凝视着陆语哝,她的嗓音很嘶哑,像是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
“咯咯”
“哈哈哈”
“我以为我这十几年藏匿培育的才是神嗣之种,结果它只是一个可笑的烟雾弹;我以为我用神降之手慢慢找回了曾经的同伴,结果真正的他们早就已经死去,我以为我在为所有人的遗愿战斗,结果我才是被抛下的那一个唯一一个。”
素来优雅的女士失去了她多年来佩戴的沉静面纱,似哭似笑,述说的不知是“伊瑞丝”的怨恨、还是“「女士」”的怨恨,一字一句如同沉闷的机枪扫射。
“把艾伯特还给我你既然也已经知道真相,就应该知道他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所有人都牺牲了,你才是唯一的受益者。”
说到最后,她修剪整齐的指甲掐进怀中青紫婴儿的胳膊肉中,后者发出一阵阵难听刺耳的哭声,像不详的报丧鸟。
下方所有玩家都听到了这一段诘问。
他们不像陆语哝和伊瑞丝那样和副本有渊源,也不能理解「女士」口中的真相到底是指什么,但这段质控听起来太狠也太恨,他们直觉这对陆语哝来说应当是一记重击。
起码对于曾经的陆语哝来说是。
秘银王座上端坐的“人”带着有点无聊的神情俯视着他们,祂面容的每一寸都像水银,冰凉、光滑、毫无波动。
伊瑞丝的声音与情绪传到祂耳里,就像被层层滤网筛过一样,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只是一只只爬过脚背的蚂蚁,有点痒、有点烦人、有点无趣。
但为了甩开这一点恼人的部分,祂还是有了那么一点儿反应
“噗嗤。”
骨链与触手插进了男人的后腰,像拽出一株野草的根系一样,将这位「黑山羊」躯体内深藏的旧神之卵,血淋淋地拔了出来。
尸体一样的艾伯特竟然发出一声微弱而惨烈的叫声,那声音尚未传出,就被伊瑞丝扭曲的惊叫覆盖。
他落进了爱人颤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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