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宵焕的二十七年人生里,有三年零两个月都伴随着一个编号。
567891915。
这串九位数的数字很有讲究。
前面五位数是监狱的编号,第六位数则是代表性别,0代表女性,1代表男性,而后面的三位数是进监狱的顺序而组成的编号。
因为一个监狱里的犯人太多了,狱警在监狱里从来不会叫犯人的名字,而是会看着犯人囚服的编号喊后四位的编号。
于是季宵焕就叫,1915。
季宵焕才进监狱的时候引起了一片骚动。
在季宵焕没来之前,进监狱的大多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那些人轻则偷盗,重则杀人放火。
大多犯人都是从小家庭条件艰苦,不得已走上了歪路。
于是大部分的人都被太阳晒得一身黑,很少见到像季宵焕这样细皮嫩肉,五官英俊的犯人。
季宵焕办理入狱的那一天,别说监狱里的男囚犯,就连隔壁女子监狱的女狱警都跑过来看他。
然而这种过分被人关注的情况在监狱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季宵焕在监狱里一不喜欢拉帮结派,二他又天天冷着一张脸谁都不喜欢搭理,加上季宵焕又高又瘦的模样,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这天中午狱警组织犯人一起去操场劳动。
主要任务是清理杂草,扫地。
工作并不难,所以狱警也不会一直盯着。
几个犯人为一组,分一片区域打扫。
季宵焕正好被分配到和几个老囚犯一起打扫
那几个人犯的事都不轻,尤其是为首的男人叫赵一鸣,犯的是杀人越货这种事情。
据说赵一鸣犯得事情已经可以判处死刑,但是他家请了一个业界出名的律师,最终判的是死缓,后来又减刑减到了无期。
季宵焕他们打扫的位置在监狱里的角落,视野偏僻,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正值夏天,阳光有些刺眼。
季宵焕拿着扫帚扫地。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囚服,囚服的前面拉链被拉开了,露出里面一件纯白色的t恤衫。
地上倒也没什么垃圾,只是有些树上吹下来的花瓣。
那些花瓣很轻很难扫,一阵风吹过就轻飘飘的乱跑。
一个小组里分配了六个人扫地,然而最后工作的只有季宵焕,还有另一个新来的男生,叫王深。
赵一鸣坐在台阶上,皮肤黝黑,一只脚高高的踩在身侧,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周身烟雾缭绕。
旁边还有他的几个小弟坐在台阶上磕着瓜子,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支烟大声的说笑着。
一个男的稍微瘦一些,嘴里磕着瓜子,将瓜子皮放在嘴里转了一圈,然后呸的一口吐到了地上。
他吐得那口声音很大。
王深正好站在旁边扫地,听见声音抬起头朝那几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有些怯。
然后王深转过头看向了季宵焕。
季宵焕站在稍远的一点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那声吐瓜子的声音。
只见他一言不发的将落下的花瓣扫到一起,只关注于自己的工作,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毫不关心。
季宵焕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让那几个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几个人都仗着赵一鸣在身后,平日在监狱里威风的不得了,除了狱警就没有怕的人。
于是那个瘦子又朝地上吐了一口,望着季宵焕咬了咬牙,最后却是朝王深抬了抬下巴,说“你,没长眼睛”
“啊”王深立刻吓了一个激灵,手指抓紧了扫帚。
王深是才来监狱里的新人,和这几个人不住在一间宿舍,也没有什么交集。
平时他对赵一鸣这些人躲都来不及,现在更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说你没长眼睛啊”瘦子的声音猛的提高。
他站起身来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朝王深走过来。
王深肩膀吓得耷拉着,连连后退。
瘦子走到了王深的身前,一把按住了他的脑袋,粗暴的拽着王深的头。
瘦子的力气并不大,只是王深半点都不敢反抗,像一只小鸡仔一样缩着脖子仍由瘦子拽着他头发,扯得他头皮生疼。
瘦子将他拽到了赵一鸣的面前,按着王深的头,让王深望着地上那一堆瓜子壳,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口水和烟头。
而赵一鸣一直叼着烟,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只是眯着眼睛望着王深。
王深害怕极了。
他听人说过赵一鸣的事迹。
赵一鸣是在道上混的,他曾经将一个得罪他的人用绳索捆在仓库里,用一把斧头砍断了那个人每一根手指头和脚指头。
十指连心,每砍一下那个人就会发出一声惨叫,可是却死不了,只是痛苦的嘶嚎,一直从天黑嚎到了天亮。
到最后那个人嗓子都喊的出了血。
据说赵一鸣的这些行为还是爆出来的。
许多黑、社会的内部斗争,只要不出严重的人命都不会闹到警察哪里,而是内部解决。
毕竟都是在夜里走的人,谁都比谁亮不到哪里去。
而那个断了手指脚趾的人,最后没有死,只是重伤,但是却终身残疾。
想到这些王深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寒意,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赵一鸣的眼睛。
即便是这样,赵一鸣的眼睛还是像一把刀一样,厉的像是要将他活剐了。
瘦子瞧着王深半天不吱声这个模样就来气,他又用了些力道压着王深的头,将王深的脑袋按成鞠躬的样子,才咬着牙说“扫地啊,这么多的垃圾,你瞎了”
“好好”
王深连连应着,拿着扫帚将地上的垃圾都扫到了一起。
等到那些垃圾都扫完了,瘦子却依旧不放他走。
瘦子指着地上的那堆口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扫干净啊,到时候狱警来了,怪我们没有认真做事怎么办你这是要害我们啊。”
“没有没有”王深一听就慌了,他用笤帚一下下的刮着地上的那几口口水,想要赶紧把地弄干净。
只是地是水泥地,水浸入地里颜色变得深了一块,除非等自然干,否则没有其他别的办法。
瘦子看着王深支支吾吾的模样,反而更坏了心思,他弯着腰问道“扫不干净怎么办”
王深的脸涨的通红,看了他一眼,又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赵一鸣。
赵一鸣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王深。
赵一鸣的眼睛不大,那双深黑的眼眸专注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格外的阴沉。
王深看了他一眼,就哆嗦了一下,立刻低下了头。
“我问你怎么办”瘦子咬着牙,一下下的压着王深的头。
王深被压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抖着声音说“我擦干净”
说着王深就跪到了地上,要用衣袖擦地上的那几口口水。
他刚抬起手,那几口口水就被瘦子给踩住了。
王深抬起头,目光颤抖的望着他。
瘦子居高临下的望着王深,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说“擦什么擦,这袖子擦不干净,要用你的舌头舔干净。”
话还没说完瘦子就噗嗤一声笑了,而坐在赵一鸣旁边的几个小跟班也都跟着笑了。
王深的双手撑着地面,十指都用力的指尖发白,那些细小的石子几乎快要划入了他的手指里。
他双目充血的望着地上的那几口口水,腰间硬抗着瘦子向下压着他头的力道。
耻辱,痛苦,这些都不足以形容王深现在的心情。
只是这一次王深很清楚,自己今天要是不按照他们的话做,他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可是他就算是按照这些人的话做了,以后的日子也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去。
他们这些人看见好欺负的人,以后就会一直欺负下去
只是现在赵一鸣身上的压迫力就像块千斤重的石头一样,压的王深不敢反抗。
不等王深继续犹豫,赵一鸣终于有了反应,他将手里的烟按在台阶上,抬起脚踩到了王深的头上,说了一个字“舔。”
就这一下,王深之前所有的犹豫和迟疑都被打散了。
他撑着地面的手臂都在颤抖,然后他缓缓的弯下了身子,低下头贴在了地上,闭上眼睛,伸出了舌头
这时候旁边忽然泼过来一大盆的凉水。
那水来的很突然,不光是泼到了王深的脸上,还泼到了其他人的脚上和身上。
瘦子的鞋子被湿了个透,他骂了一声,立刻蹦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旁边。
季宵焕手里拿着一个大红桶,泼水的动作还没有收起来,红桶里残留的水滴滴啦啦的往下滴水。
“艹你他妈的干什么”
瘦子就像个猴子一样,冲到了季宵焕的身前,抬手一拳就要打到季宵焕的脸上。
季宵焕一把抓住了他瘦的像个牙签一样的手臂,表情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地脏。”
瘦子的手被季宵焕钳制的动弹不得,他咬着牙想要用力的挣脱,但是季宵焕手上的力气很大,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瘦子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骂着“艹,你他妈的放开老子”
这时候赵一鸣站起身,一步步的走到了季宵焕的面前。
赵一鸣的个子很高,有190,加上他身材魁梧。
而季宵焕虽然个子高,但是瞧着身材清瘦。
于是赵一鸣就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季宵焕的面前。
“赵哥,赵哥”瘦子连忙喊着赵一鸣求助。
赵一鸣望着季宵焕半响,侧过头笑了。
他笑起来十分的难看,嘴巴有些歪,牙齿也又黄又黑。
他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沉,抬手狠狠的推了季宵焕一下,狠着声音说“又是你小子。”
季宵焕的肩膀一侧,身子被推的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捏着瘦子的手。
瘦子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手揉了揉手腕,怒视着季宵焕对着赵一鸣说“赵哥,看来这个小子还是没吃够教训。”
季宵焕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们对着干了。
季宵焕和赵一鸣他们住在一间宿舍,刚来的第一天赵一鸣就让季宵焕给他端洗脚水。
这是规矩。
每一个新来的囚犯都要给赵一鸣倒洗脚水,像一个丫鬟一样伺候他,一直伺候到下一个新来的囚犯来。
每一个人也不敢反抗这个规矩。
只有季宵焕。
当时季宵焕只是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开始给自己铺床铺,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于是后面他们就少不了季宵焕的好果子吃。
监狱里睡觉是大通铺,那些人故意将季宵焕挤的没有地方睡,或者将他的被子弄湿。
季宵焕一向不爱多说话,也懒得去争执。
他很多时候没有地方睡觉,就会坐在宿舍里的靠窗边的木凳子上吸烟。
监狱的宿舍条件很艰难,四处都是粗糙的水泥墙,就连窗户也开的很高很小,只是为了通气,没有任何美观可言。
于是季宵焕就望着窗外,手里夹着一支烟,微仰着下巴,目光淡淡的望着夜空,像是在赏着夜空中的月亮。
那柔和的月色照在他凌冽的面容上,眉眼都专注的不像话。
赵一鸣他们看不惯季宵焕很久很久了,但是碍于季宵焕不是主动找事的人。
于是赵一鸣他们的这些人就像是用拳头在打棉花一样,只是憋气。
再加上在监狱里,狱警看的严,赵一鸣还真没找到好的机会把季宵焕给彻底的教训一顿。
这次是季宵焕难得的主动挑事。
赵一鸣来了兴致,他抬起手臂耷拉在季宵焕的肩头,将季宵焕往前拽了拽问“你这桶水是在洗地还是在洗我”
季宵焕皱着眉头,侧肩避开了他的手没说话。
赵一鸣上下打量了季宵焕一会,目光忽然就定在了季宵焕脖子的项链上。
那个项链瞧着很素雅,是一个圆环的造型,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项链。
只不过赵一鸣在道上混了很多年,也曾偷盗过珠宝,对这些东西一看一个准。
之前天气冷,季宵焕都穿着两件套,赵一鸣还没有注意过他脖子上的这个东西。
现在季宵焕的外套敞开,赵一鸣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项链一定价格不菲。
那个项链通体是铂金的材质。
至于设计什么的赵一鸣看不懂也不在乎,他只看见了圆环上面的四颗钻石。
那钻石虽然不大,但是品相极好,六棱的切割技术,显得钻石又闪又清澈。
每一颗的价钱都不会低于十万。
刨除品牌和设计费用什么的,就这个项链的纯材质,最低就是50万起步。
也不知道是狱警不识货,还是季宵焕这小子会藏东西,他居然还真的把那么名贵的东西给带进监狱了。
赵一鸣这样想着,望着那个项链,眼睛都亮了。
“季宵焕,你把赵哥的鞋弄脏了,怎么办”瘦子一脸咬牙切齿的在旁边帮腔道“你跪下把赵哥的鞋舔干净,像只狗一样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
赵一鸣抬手制止了瘦子的叫嚣,他笑了一声慢悠悠的说“赔一双就行了,不用舔。”
还没有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赵一鸣抬手,一把将季宵焕脖子上的项链拽了下来。
“就用这个”
赵一鸣的话还没有说话,季宵焕一拳打到了赵一鸣的脸上。
这一拳打得又急又重,猝不及防的就让赵一鸣后退了两步,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在整个监狱里,没有人敢动赵一鸣一根指头。
甚至别说是动手了,就没有人敢直起头跟他说一句话。
而现在季宵焕的这一拳打得周围的人都懵了,连一向话多的瘦子都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的大大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赵一鸣捂着脸抬起眼睛望着季宵焕,眼里闪着风雨欲来的怒气。
季宵焕却一点都不怕,他向前走了两步,摊开手掌递到了赵一鸣面前,说了三个字“还给我。”
赵一鸣咬了咬牙,用拇指蹭了下嘴角,他垂眸望着手指尖的血迹,忽的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一把拽住了季宵焕的衣领,把季宵焕拽到他的身前,压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想找死”
这下赵一鸣的小弟都反应过来了,立刻都撸着袖子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你他妈的敢打赵哥。”
“现在弄死你信不信”
那些人一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脸凶相的怒骂着。
季宵焕就像是被一群鳄鱼包围住的猎物,下一秒就要被撕咬扯碎皮肉。
季宵焕却依旧抬着手,咬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还、给、我。”
“哎你们几个人在干什么”
忽然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哨声,还伴随着狱警喊声。
那个哨声一响起来,犯人们都浑身一颤,条件反射的抱住了头,蹲下了身子。
在监狱里,狱警就是猫,而囚犯就是耗子。
平日在外面再嚣张再狠的囚犯,在面对狱警的时候,都像是猫见了耗子一样,不敢多说半句话。
季宵焕是新来的,没有养成这个习惯。
周围的人都蹲下了身子,甚至连赵一鸣都乖的像个被驯服的耗子。
只有季宵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狱警举着警棍指着季宵焕,大声的喝着“1915,你干什么抱头蹲下抱头蹲下”
在警棍就要指到季宵焕鼻尖的时候,季宵焕这才抱住了头,缓缓蹲了下来。
“怎么回事”狱警问道“是谁先发生了争执”
“是他”
瘦子反应很快,立刻指到了季宵焕,先发制人的说“刚刚我们在打扫卫生,他突然泼了一盆水到我们身上,警官你看,我们的鞋子,衣服,全部都脏了。”
狱警闻言看了那几个人一眼。
果然如瘦子所言,这几个人的鞋子和裤子全部都湿了,有的还在湿淋淋的往下滴水。
只有季宵焕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
狱警望着蹲在地上的季宵焕皱了皱眉头。
他们狱警在私底下也议论过这个小子。
当年季宵焕的那个案子涉及豪门纷争,闹的满城风雨。
而季宵焕年仅十九岁就进了监狱。
按理来说他这种豪门长大的公子哥娇生惯养,年纪又小,来到监狱里遇见像赵一鸣这种狠人应该是会被吓的毕恭毕敬的。
但是季宵焕就偏不。
他从进监狱以来就谁的账都不买。
别说是对赵一鸣了,就是面对狱警的时候也挺直着脊背,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有半点作为囚犯的自卑。
于是自从季宵焕来的这段时间,他和赵一鸣那一伙人就没有少闹过矛盾。
而季宵焕这个青瓜蛋子哪里比的上那些老油条能说会道,面对诬陷也懒得解释。
于是不管每次的冲突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每次都是季宵焕挨罚,每次都是季宵焕吃亏。
例如大晚上所有人都睡了,而季宵焕被罚拖地,需要将监狱里一栋楼的地全部拖完,否则不许睡觉。
例如夏天去给食堂搬菜,一个监狱里的菜都是他一个人搬,监狱里的人很多,那些菜又重又脏,但是季宵焕搬起来却没有多说过半句话。
可是这些严酷的惩罚没有磨平季宵焕半分的性格。
下一次赵一鸣那些人找他的事情时,他依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一点点的改变。
狱警都在后面说他年纪轻轻的,但绝对是个硬骨头。
在监狱这种大环境里,多少在监狱外面砍人杀人的狠人进来了,都能被磨的像个小羊羔一样。
季宵焕这样的绝对屈指可数。
而作为狱警而言,为了自己的工作好开展是不希望看见季宵焕这样的硬骨头的。
狱警有些头疼的望着季宵焕,喊了一声“1915号”
“到。”季宵焕应着。
“他们说是你先朝他们泼水的,这件事是否属实”狱警问道。
季宵焕沉默了一下,说“属实。”
其他的事情季宵焕也不多说,而狱警也不再多问了。
两个狱警互相看了一眼,就开始下达对季宵焕的惩罚“1915号在值日期间不认真劳作,还打扰挑衅他人,引起纷乱,罚你去食堂盛饭洗碗一周。”
季宵焕没有说话。
“1915号,是否接受这个惩罚”狱警再一次问道。
季宵焕说“接受。”
狱警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监督着他们继续打扫。
赵一鸣站起身,连看季宵焕一眼都没有看。
而他的跟班瘦子倒是一脸的幸灾乐祸都掩盖不住了。
他甚至顾不上狱警还站在旁边望着,得意洋洋的望着季宵焕。
狱警站在旁边都望在眼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狱警们虽然没有看见,但是一看见赵一鸣那群人他们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问题就是季宵焕这个人从来不申辩,也从来不解释。
这让狱警们就算是心里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不是因为季宵焕,但是也没办法去替他说什么。
季宵焕倒是对于惩罚这些事情并不在乎。
到了中午的时候,季宵焕先到了食堂去给囚犯们盛饭,
监狱里的伙食很一般,一个监狱大几百号人,只有一到两个荤菜。
于是每次的打饭时间就像是饿鬼抢食一样。
排队站在前面的人可以打到肉菜,到了后面的人别说是肉菜了,有时候连菜汁都没。
而季宵焕作为盛饭的人,等到他给全部的人都打完饭才能吃饭。
等到季宵焕吃饭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饭菜了。
他盛了一碗白米饭,又浇了一点剩下的菜汁在白米饭上,坐在了距离窗口很近的位置开始吃饭。
菜汁也有些咸。
即便是这样季宵焕还没有吃上两口,狱警又叫他去收碗。
监狱里收碗是用两个铁箱子。
囚犯会将吃完的餐盘递给收碗的人,收碗的人需要将餐盘里没有吃完的汤汤水水倒到铁箱子里,然后将餐盘摆到一边。
这个活有些脏,就连监狱里聘用的食堂阿姨都不愿意做这种事情,每次都是由犯了错误的囚犯做。
要是遇见了脾气不好的囚犯,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嘴里都是骂骂咧咧,将餐盘摔得砰砰作响。
只有季宵焕不会
他站在铁箱子的后面,接过犯人手里的餐盘,然后将饭菜倒入铁箱子里,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这时候赵一鸣他们那伙人吃完了饭,手里拿着餐盘走到了季宵焕的身前。
季宵焕抬手正要接过那些人的餐盘。
赵一鸣的手猛地一晃,将手里还剩下半碗的菜汤全部都泼到了季宵焕的衣袖上。
这个举动太明显了,周围正在排队的囚犯都屏住了呼吸,望着前面这两个人。
赵一鸣手里拿着汤碗,皮笑肉不笑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季宵焕的手还悬在半空中,那些汤汁顺着他的手指一滴滴的滴落了下来。
季宵焕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挑了一下眉,没说话,只是又将手往前伸了伸。
赵一鸣这次将餐盘递了上前。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时候,季宵焕没有拿过餐盘,而是一把拽过了赵一鸣的衣领。
季宵焕手腕的力道惊人。
他的手臂青筋暴起,一下就将赵一鸣拉到了身前。
赵一鸣被拽的脸色泛红,猝不及防的撞到了铁箱子,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赵一鸣也被惊住了,他一手扒着季宵焕的手,压低了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食堂里的狱警很多,即便是赵一鸣这种胆子大的人也不敢在食堂里惹事。
现在已经有两个狱警从闻声从食堂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赵一鸣看了狱警一眼,又说了一句“放手”
季宵焕并没有松开手,他那双如鹰一样的眼眸沉沉的盯着赵一鸣说“把我的项链还给我。”
赵一鸣一听这事,倒也不慌了,他单手撑着铁箱子,冷笑了一声说“到我手里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季宵焕拽着他,手指都用力的泛白,眯了眯眼睛却没有说话。
赵一鸣又挑衅道“我如果不还给你,你能怎么样”
季宵焕手上的力道瞬间收紧,他沉默的望了赵一鸣片刻,朝前倾了倾身子将脸凑近了赵一鸣的耳朵。
忽然季宵焕冷冷的笑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会杀了你。”
赵一鸣听见这话噗嗤一声也笑了。
他笑了一声就沉下了脸,眼神狠戾的回望着季宵焕说“好啊,我等你来杀我,今天十一点男厕所,你要是不来,我就把那条项链扔进下水道里,记住是你一个人来”
赵一鸣的说话声音刚落,旁边就传来狱警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赵一鸣立刻收回了脸上的狠戾,将双手抱在了头上。
季宵焕则不紧不慢的将那只沾满汤汁的手在赵一鸣的领子上擦了擦,也抬起双手抱住了头。
“你们俩在干什么”狱警手里举着警棍,厉声的质问这两个人。
季宵焕没说话。
而赵一鸣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他看着狱警笑着说“警官,我们刚刚就是在说点事,没有冲突。”
听见赵一鸣这样说,狱警又转身去问季宵焕“是这样吗”
季宵焕说“是。”
狱警又开始询问旁边围观的人。
那些人大多都是赵一鸣的小弟,就算不是小弟也不敢得罪赵一鸣,于是大家的口径都统一的说这两个人只是在谈话。
这次狱警只能放两个人一马。
中午是囚犯的休息时间,下午是自由活动。
季宵焕因为犯了错,需要在厨房里洗碗。
整个监狱里几百个人,脏乱的餐盘摆放的成了一个小山。
季宵焕将手腕的衣袖撸到了手腕处,一手拿着铁丝球,另一只手拿旁边的餐盘,擦拭着餐盘。
这时候厨房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直走到了季宵焕的身旁。
季宵焕侧过头,看见王深手里也拿着一个铁丝球站在他的身侧。
王深望着季宵焕,表情有些为难,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所有的话在面对季宵焕深黑的眼眸,又都说不出来了。
王深咽了口口水,只是说“我帮你。”
季宵焕低下头继续洗碗,嗓子里恩了一声。
于是王深就站在旁边的洗碗池帮季宵焕一起洗。
季宵焕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王深站在他旁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两个人就沉默的洗着碗,一句话都没有说。
厨房里只有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过了一会,王深开口说“那个今天谢谢你”
季宵焕将手里洗干净的餐盘放到了旁边,又恩了一声。
王深觉得很惭愧。
他胆子小,不敢和赵一鸣那些人对峙。
所以在季宵焕受欺负的时候,他只敢在旁边沉默,却不敢像季宵焕帮助他一样的帮助季宵焕。
导致现在季宵焕的项链被抢了,还被罚来这里洗碗一周。
其实当时狱警问季宵焕的时候,王深是很想帮季宵焕说话。
他想说是那些人先欺负他的,季宵焕只是帮他。
但是王深很清楚,他要是开口了,以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王深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季宵焕胆子大。
他会畏惧强权,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会先选择保全自己。
于是到最后他也没有能帮季宵焕一下。
王深低下了头,沉默着继续刷碗。
他越是这样想着,心里想要弥补季宵焕的情绪就越来越浓。
于是王深声音低低的开口说“你刚才其实可以给狱警解释是他们先动手,这样你就不用被罚了”
季宵焕垂着眼眸刷碗,过了一会才缓缓的说“懒得解释。”
王深又说“你这次被罚是因为我,以后的这几天都让我洗碗,你别来洗了”
“不用。”季宵焕这次拒绝的很快,说“宿舍很吵,我喜欢一个人呆着。”
王深一下就明白了季宵焕的意思。
季宵焕和赵一鸣那群人一个宿舍,经历了今天上午的事情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季宵焕。
与其去应付那些人,还不如在这里刷碗来的清净。
王深也不多说话了。
中午的饭碗洗完还没有过一个小时,晚餐的时间又到了。
季宵焕和中午一样的忙活。
盛饭,吃饭,洗碗。
等到一切都忙活完,季宵焕回到寝室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寝室十点熄灯,所有人都必须在寝室里休息,只有季宵焕在厨房里洗碗,所以狱警给他的时间放宽了一些。
季宵焕回寝室的时候走廊里都是黑的。
他走到了寝室里,摸着黑坐到了床上。
今天的寝室有些不对劲,季宵焕一进来就察觉到了。
往日到了十点多,寝室里要么就是充斥着呼噜声,要么就是响着赵一鸣这些人的说话声。
然而现在,整个寝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季宵焕四周望了一圈,又借着月色看着墙壁上的挂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
等十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季宵焕开口问寝室里留下的唯一一个男人说“他们去哪里了”
那个男人年纪有五十多岁了,长得又干又矮。
赵一鸣那一伙人也看不上他,所以他在这个寝室也属于被孤立的存在。
季宵焕这样一问,那个男人抖了一下身子说“我不知道,他们一熄灯就出去了”
季宵焕点了点头,也站起身出去了。
这个监狱里的条件很艰苦,当初也不知道况进山调用了什么手段把季宵焕调到这里。
整个监狱里只有一个大的公共厕所,并且那个厕所还离宿舍楼不近,需要走过半个操场。
冬天的时候犯人们想要去上个洗手间都要冻着走完一大长段路。
于是很多人都选择直接宿舍里解决。
赵一鸣那帮人就是这样。
之前季宵焕还因为这件事情和那帮人起了冲突,于是那帮人直接尿到了季宵焕的被子上。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全部都被狱警罚了一个星期。
季宵焕走过半个操场,在厕所门口遇见了正在吸烟的瘦子。
看见了季宵焕后,瘦子将烟头一弹,朝季宵焕走了过来,
季宵焕却压根没有理他,径直就朝厕所里走。
瘦子两步挡在他的面前,说“等一下。”
季宵焕站住脚望着他。
“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带凶器。”说完瘦子就要朝季宵焕伸手。
季宵焕后退了一步,一把握住瘦子的手腕,手腕用力拧着他的手腕。
“啊啊啊啊啊松手,草松手”
瘦子唧唧歪歪的叫着,季宵焕这才松开了手。
没有了赵一鸣在身后瘦子的气焰明显不如之前。
他低声骂了两句,对季宵焕说“我不查也可以,你自己翻衣兜给我看。”
季宵焕这才将自己身上的衣兜全部翻了出来。
瘦子又说了几个位置,季宵焕也都照做。
看见没有危险物品后,瘦子才带着季宵焕走进了厕所。
厕所里面灯光昏暗,只有一盏暗黄的白炽灯泡亮着。
前几天刚下过雨,厕所的水泥地面上全是湿漉漉的泥土,泥泞不堪,一脚踩上去都能出来鞋印,看起来很脏。
季宵焕一进到洗手间就看见里面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那些全部都是赵一鸣的小弟。
赵一鸣手里叼着一支烟,正在和一个人一边上厕所一边说笑。
听见季宵焕进来的声音,赵一鸣抖了抖身子,拉上了裤子的拉链,叼着烟朝季宵焕走了过来。
这时候季宵焕身后的大铁门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季宵焕回过头看见瘦子已经将那两个大铁门合上了,并且在扶手上锁上了铁链锁。
那个铁链很粗很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季宵焕又转过头看向了赵一鸣。
赵一鸣笑着冲着季宵焕说“你不是说想要杀了我吗今天来啊。”
季宵焕又朝周围看了一眼。
赵一鸣让季宵焕一个人来,自己却带的全部都是狠角色。
那些囚犯个子都在185以上,身材魁梧,有的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木棍。
季宵焕不能更清楚的意识到,赵一鸣今天是要让他站着进来,爬着出去。
于是季宵焕转过身朝铁门的方向走去。
他快步的走到了铁门前,手捏着那个铁锁拽了拽。
那个锁用的有些年头了,锁头上都染上了铁锈。
“想跑”瘦子看见季宵焕这个样子,噗嗤就笑了;“你之前不是很厉害吗,现在知道怕了锁我已经锁上了,别白费力气了季宵焕,你今天完蛋了。”
季宵焕没理他,而是垂着眼睛,手指捏着锁上下仔细的看了一遍。
铁锁和铁链都很牢固。
季宵焕这才放下了锁,嘴角勾起,淡淡的说了一句“恩,确实是锁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监狱生活不太了解,所以这一章就是完全私设,大家有了解的也不要细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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