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萍”宋长安目眦尽裂,再也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
夜怀夙连忙拉住他,就他这小身板,冲上去也是被打的份。
他一面拦着宋长安,一面手指轻弹。
只听「咻」的一声,男子应声而倒,抱着自己的右腿惨烈的哀嚎起来。
“啊啊啊”
这还是夜怀夙留了手,不然取他性命也不过弹指之间。
“天哥”突生变故,宋春萍惊呆了,抱着孩子就要往男子身边爬。
宋长安忍无可忍,喝了一声“大妹”
与此同时,夜怀夙撤掉隐身法术。
他们二人现出身影。
“你你是谁”宋春萍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家院中的陌生男子,手足无措。
“大妹”宋长安冲上前去拉起她,左右查看她的伤势“你有没有怎么样”
“你是长安”
宋春萍终于认出他来,眼泛泪花“你怎么会来爹娘可好”
“谁伤我儿”只听一声厉喝,几个壮汉赤着膀子拿着棍棒冲了出来。容貌均与躺在地上的宋春萍丈夫有些相似,应是他的父亲和兄弟。
“爹”抱着右腿哭嚎的男子抬起头来,满脸凶厉“是这个贱人勾结外人,谋杀亲夫啊快把他们打死,为我报仇”
“不不是”宋春萍慌忙解释,那几个壮汉已拿着棍棒朝着宋长安冲过来。
对于这种人,夜怀夙自然是手指轻动,有一个没一个全都放倒在地,让他们步了春萍丈夫的后尘。
几个大汉在院中打滚惨嚎。
于是从屋内又冲出几道身影抱着他们哭叫道。
“相公”
“孩儿他爹”
“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伤成这样”
许是她们的哭喊声实在刺耳,有人又被丈夫甩了一个耳光“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因为一见面就被放倒了,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像是宋春萍公爹的男子喘了口气问他们“诸位是什么人,为何要闯入我家打伤我们”
宋长安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宋春萍,冷声道“我是春萍的二哥,你们家就是这样对我妹子的”
“呸”宋春萍丈夫吐出一口血沫“老子打自己的婆娘,与你何干”
他还敢说宋长安怒从中来,又冲上前去踹了两脚,不过他力气小,根本不痛不痒,毫无感觉。
宋春萍公爹也道“这是小两口拌嘴,就算是兄长,也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何况还来我家中喊打喊杀她嫁入我高家,就是我高家的人”
“是个屁”那哪里是寻常的夫妻拌嘴啊,简直是虐待,而且看他架势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宋长安性子一向温软,这次确实是气得狠了,他一把拉住宋春萍,伸手擦去她额上的血痕,这是刚才她丈夫一个耳光她摔在地上磕的。
“这日子咱不过了,走,大妹,跟我回家”
宋春萍眼泪簌簌流下,摇了摇头“可这儿是我的家啊我不能走啊。”
宋长安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哪里都能是你的家,唯独这里不可以。跟我走”
“长安”宋春萍挣脱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在这儿真的挺好的。天哥家境殷实,我嫁过来不愁吃错,他脾气急,虽然偶尔打骂我,也是我做得不好,我其实日子很好,你同爹娘说,不用担心。等孩子再大一些,我就带着孩子去看他们”
“宋春萍”宋长安厉声喝道,他眼底泛起血丝,声音却变得轻柔了几分“娘亲生你,不是为了见你被人打骂的。”
他这一句话仿佛击溃了宋春萍的所有心防,她蹲在地上痛苦流涕“我确实想走,但是我、我舍不得孩子啊,我是一个母亲啊。”
她怀里的孩子这个时候也哇哇大哭,仿佛感受到了母亲心中的痛楚。
“这很简单,孩子一起带走便是。”
宋长安说出这句话后,宋春萍的丈夫怒吼一声“谁敢带走我儿子”
“是啊,亲家小哥”宋春萍的公爹也沉声道“你要带走你妹妹我们管不了,反正这种不安分的女人也不配待在我家中。但小宝是我高家血脉,你不能带走啊。”
“是啊,春萍”宋春萍的婆母也厉声指责道“你怎么敢有带走我孙子的念头呢不过就是被男人打两下,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金贵,打几下就受不了了,还带你那不三不四的兄弟过来闹谁家有你这样的媳妇可是倒了大霉了。”
“春萍啊,不是大嫂说你,你这也太不应当了。你大伯上次打了我三个月都没起身,我都没掉一滴泪,你这打你两下就天天一哭二闹的,咱们做媳妇的,可不兴这样。”
“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可是要指着我们你的脊梁骨骂的”
“亏你还是当娘的,你这样小宝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做人啊。”
这些女人看着柔柔弱弱,但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宋春萍泣不成声,连头都抬不起来。
宋长安无语至极,他对着宋春萍道“大妹,别管他们怎么说,今天你和孩子,我都要带走。”
宋春萍吸了吸鼻子,突然抱着孩子就直直朝他跪了下来。
宋长安一怔。
就听宋春萍道“长安,我求求你,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不要再管我们家的事了。”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不能离开家,我也不能离开孩子。”
宋长安只觉匪夷所思“那样的父亲,没有更好吧”
宋春萍丈夫在地上怒吼“你说什么”
宋春萍使劲的摇头,她额头上的伤口又崩裂开了,鲜血缓缓流下,和眼泪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凄惨又狼狈“你不懂,有一个父亲对孩子来说多么重要。我是为了孩子。”
“求求你走吧,别让我怨你。”
宋长安听着这可笑至极的话,血液中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陌生。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出奇的冷静下来“宋春萍,你当真不愿走”
宋春萍摇摇头。
宋长安点点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看向夜怀夙,这哥们从刚才就靠在墙上静静的看戏,更准确的来说是看他处理。
“小夜,有灵药吗”
夜怀夙似乎明白他想做什么,从戒子袋里掏出了一瓶最下等的灵丹,丢在宋春萍的丈夫身上。
“这药可以治你们身上的伤。今日多有冒犯,告辞。”宋长安转过身去,不再看地上的宋春萍一眼,走到夜怀夙身旁。
夜怀夙搂住他的腰,呼吸之间二人已不见踪影。
宛如仙迹。
夜怀夙搂着宋长安飞快的离开了高家,问道“我们这就回去”
宋长安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等等吧。”
夜怀夙摇摇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多冷酷多迷人,怎么,这就心软了吗”
宋长安摇摇头“爹爹教诲过我们,勿要强人所难。大妹既然觉得留下开心,那便随她去吧。”
“那我们为何还不走。”
“但是我不开心”宋长安一字一顿的道。
“我想看看这高角部,到底是何种地方。区区三年,竟将我大妹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夜怀夙轻笑“那我们便在这高角部多留几日吧。”
说罢,他伸手招来红云,重新将自己和宋长安裹得严严实实,藏入云端,不让凡人看见丝毫端倪。
第二日清晨,晨光微熹。
宋春萍穿着碎花小袄,拖着沉重的木桶去河边打水。
她额头上的伤未愈,脸上又添了新伤,这是昨夜宋长安走后,她丈夫高天打的。至于宋长安留下的灵药,自然被家中几个男人分了,轮不到她。
清晨徐徐清风拂面,让她整个人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几分、
宋长安的出现,唤醒了她久违的记忆。
从前在家中、在父母膝下的快乐日子竟然如梦一般虚幻。
没有拳脚相加,没有粗言谩骂,没有干不完的活计。
春日和妹妹一起去田间采花;
夏日和村中的年轻姑娘一起,在大榕树下的庇荫之下一边编竹篮一边高高兴兴的谈笑;
秋日和大哥在院外捕捉鸟雀;
冬日同母亲一起在家中织补衣物。
日子无忧无虑,轻松自在。
后来她遇上了天哥,那时候的天哥英俊潇洒,乘着大马奔驰,去过许多地方,无所不知,让她深深的着迷。
她自小就没出过村子,向往外界自由的天地。
可是
宋春萍的眼中渐渐泛起湿意,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心中微哂。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现在不再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女儿,而是孩子的母亲,怎么能有这些自私的想法。
在心中痛骂了自己一番。
在河边打了水,宋春萍拖着沉重的水桶往回走。
路过邻居家的院子。
里边传来熟悉的打骂声和求饶声。
“放这么多盐,你想咸死我啊”
“云哥,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打死你这个臭婆娘”
“碰碰”
宋春萍心中提了起来,这响声可不同寻常,那邻居家的小嫂子可是刚怀了身孕,可别伤到孩子。
她连忙将手中的水桶一扔,冲进院中去。
“孙家大哥快别打了,你家嫂子还怀着身孕呢”
院子中,一名高大男子正扯着一妇人的头发往水缸上撞。
见宋春萍突然冲进来,男子大怒,斥道“我教训我家婆娘,要你多管闲事,滚”
宋春萍连忙上前拉扯“她还怀着孩子呢,你不为嫂子想也为孩子想啊”
“滚”男子狠狠的推了她一个大跟头。
那妇人被丈夫拽着头发,也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哀求道“高三嫂,你别管我了,这是我的家事。”
宋春萍一愣,喃喃道“可这样打,万一孩子有个好歹”
妇人痛哭流涕“云哥下手有分寸的,这是我家的事,你不要管了,你不也被高三哥打吗”
宋春萍跌坐于地,清晰的看见孙家嫂子眼中的忍耐、痛苦还有一丝对她的怨怼。
此情此景,无比熟悉。
她如在梦中。
她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不顾身后的大骂声和哀求声,也没有捡起之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水桶。
就这么一步步的走了。
如行尸走肉。
她走到河边,河水清澈,周边鸟兽鸣啼,苇草青绿,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清澈见底的湖水正映照着她的面容,青青紫紫,满是淤痕。
她突然跪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长安,我想回家。”
“长安,我想回家。”
“二哥,我想回家。”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幽幽的道“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哭声顿歇,宋春萍又惊又喜的回过头去。
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并非宋长安。
一身黑袍,额心一朵血莲花妖艳至极。
“你是昨晚和长安一起的,那位仙师”
这也是昨晚高家人如此好说话的原因,那般来无影去无踪,弹指间便可取人性命的神通,必是仙师无疑。
宋春萍喜出望外,涕泪交加的伏倒在地“求仙师助我,带我离开。”
“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宋春萍吞下哭音“我现在才明白,我不仅是小宝的娘亲,我还是我自己。”
“在做他娘亲之前,我得先活下去。”
“求求仙师,带我和孩子离开吧。”
夜怀夙微微一笑“你能及时醒悟,本座很是欣慰啊。但是,不可以哦。”
宋春萍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长安很生气,他说不管你了。”
宋春萍落泪“我知道我昨日做了多混账的事,必定伤了他的心。”
“都是我的错。”
“确实是你的错。”夜怀夙凉凉的开口了“你的想法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叫做孩子有一个父亲很重要,你不能走。”
“你非要那个垃圾当孩子父亲吗你完全可以给孩子换一个爹嘛。”
宋春萍“”
她内心觉得这仙师说的话违背常理,不知廉耻,但又不敢得罪他,半晌才艰难道“仙师说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