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被笼在黝黑的深夜里。
四楼的走廊上,校长苍白的双手扶着栏杆,猩红的双眼默默注视着宿舍楼的方向。
第五层楼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立马就感知到了。
那个本不该存在于副本的东西自从诞生后,如今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校长轻轻吸了口气,掩下猩红双眼中黯然的神色。
作为危险系数极高的高等级副本,每次副本结束都会留下许多玩家的生命。
久而久之,这些惨死的玩家们怨气经年不散,最后被那个“怪物体”悄悄吸收。
前几次副本中怪物体还很弱小,不过它狡猾多变,像下水道里的臭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每次只敢趁校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吞吃一丁点玩家们的怨气。
可随着副本的多次重启,怪物体吸收的怨气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壮大,而校长的力量却在被不断地消耗剥夺。
等校长发现端倪的时候,怪物体已经吸收了大量怨气,用惊人的速度成长为了b级鬼怪。并且在吸收了那个女人的意识后,逐渐有了不弱于校长的智慧和手段。
此消彼长之下
时至今日,怪物体的力量已经不下于校长。
在和怪物体多次的争夺中,现在的校长正渐渐失去对副本的掌控,副本的主动权有小半已经落在了怪物体的手里。
包括偶尔会出现的第一食堂、同桌鬼、假老师、红帽修理工等等。
这些鬼怪都是怪物体故意复刻出来,用来抢占副本原住民nc的位置的。
等到属于他阵营的鬼怪把副本所有的nc全部替代
那么这个副本就会彻底脱离掌控,沦为怪物体的天下。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校长耗费心血更改了副本规则。
他设定了卷子、教具、医务室特效药、宿舍区和教学区管理手册等用来克制怪物体的东西,尽可能让玩家们都存活下来,顺便借助他们的力量抗衡怪物体。
然而还是不够。
即便有玩家们的帮助,他的力量还是在不断削弱。
副本的通关要求是存活七天。
可这才过了两天就有两名玩家惨死,留下的怨气无疑于会成为怪物体的养分,帮助它继续壮大。
再这样下去,副本完全脱离掌控只是时间问题。
校长眼底隐隐多了几分忌惮和担忧。
凭借他现在仅存的力量,他想要解决怪物体已经不可能了。
或许
校长视线重新落到宿舍楼值班室仍亮着灯的玻璃窗上,心想
被他安排成宿管身份的第九位玩家,会不会成为那个变数
此时,被校长寄予厚望的“变数”从五楼回到值班室后,听到脑海中的系统提示声,蓦地怔愣了下,紧接着生无可恋地扑到床上猛捶着床板,表情一言难尽。
因为就在刚刚,
系统忽然阴阳怪气地提醒他
宿主真是魅力不减当年啊检测到主角攻目前正在想念宿主,
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7点。
看着系统面板上迟迟没有动静的粉色爱心往前愉快地蹦了两格,岑安简直欲哭无泪。
这才第一天啊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被钟阎认出来了
现在好了。
好好的角色扮演莫名其妙变成了社死现场
岑安尴尬得脚趾抠地,想死的心都有了。
时间回溯到半小时前。
从教学楼回到403,钟阎推开寝室门,惊恐的尖叫声蓦然响起。
王武似乎受到了极度惊吓,抱头缩在董思锐的床上瑟瑟发抖。
见回来的是钟阎,王武深呼吸几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抬起面无血色的脸看着钟阎,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球上布满了通红的血丝,显得格外狰狞。
钟阎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王武嘴唇哆嗦个不停,抬起发抖的手指向阳台的位置,“刚刚有、有人敲窗户。”
闻言,钟阎掀眼看向阳台。
阳台是老式的推拉窗,窗外夜色茫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不不它不是人,是鬼是鬼”
王武神经质一样用手胡乱比划着,瞪圆了眼睛语无伦次。
“它、它的脸有、有一半烂掉了,只剩下一个眼珠,它把脸贴在窗户上,还、还对着我笑”
王武越说激动。
“对了”
“它、它还想进来”
恰在此时,有冷风从阳台灌进来,钟阎这才发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条极为窄仄的缝隙,窗框上还沾着两根污红色的指印。
看来王武说的都是事实。
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能坚持到现在,很不容易了。
钟阎径直走向阳台,随着干涩的哧拉声响起,窗户被他彻底拉开。
霎时间,冷风肆无忌惮扑在脸上。
钟阎视线掠过阳台,并没有发现鬼怪的身影。
但几乎可以肯定
躲在床下用指甲挠床板的和想从阳台进来的都是404的鬼,不过是不是同一只暂且还不好说。
身后的王武仍在神经质地嘀嘀咕咕。
“我肯定没看错,它真的是鬼,全身破破烂烂的,还穿着深灰色的衣服”
等等
深灰色衣服
钟阎倏地拧眉。
眼前浮现出宿管、哦不,岑安的身影。
学生nc们穿的衣服都是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只有伪装成宿管的岑安始终穿着深灰色的宿管制服。
刚刚在教学楼明明是他,他却死不承认,和他你逃我追了十分钟,想想也是挺无奈的。
想到这,钟阎
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dashdash
,
那么原来的宿管会在哪儿呢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钟阎侧目看向旁边404漆黑的阳台。
原宿管在404,并且变成了鬼。
所以,他先前的思路走偏了。
如果按照在医务室看到的病历本上的内容推测
在404上吊自杀的程若最有可能是404中的鬼,其次是和程若同寝室的霸凌过他的舍友。
不过仍有存疑的点。
404的鬼如果是原宿管的话,那程若和他的室友们又在哪里呢
站在阳台窗前想了一阵,钟阎重新拉上窗户,将透骨的冷风关在了室外。
而这时。
床铺上的王武忽然起身冲进了卫生间,紧接着传出剧烈的呕吐声。
之前是心理上的恐惧,现在是后知后觉的生理性反应。
王武吐了几分钟,差点把自己的胃囊给吐出来。
酸涩的胃液灼烧着喉咙和口腔,王武抹了把嘴,恐惧感消退了不少,他伸手拧开水龙头,准备冲把脸。
然而水龙头却迟迟没有冒出水来,水管像被堵住了一样,发出咕噜咕噜的涩哑声音。
王武奇怪地拍了拍水管。
下一秒从水管里喷出的污血和缠着头发的器官碎片溅了他一身。
腥臭恶心的气味瞬间充斥了整间寝室。
王武直接傻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心理和身体上接一连三的冲击令他头脑一片空白,足足过了近一分钟他才反应过来,眼前一黑猛然瘫倒在地,然后彻底晕死过去。
更不巧的是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2:00。
钟阎手速再快,也没办法在短短十分钟时间内把一片狼藉的寝室清扫干净。
他沉着眸子走进卫生间,冷静地拧上不断往外喷血的水龙头,接着把半死不活的王武拖出了卫生间。
空气里的恶臭疯狂刺激着鼻腔。
钟阎眉眼凝重,一边用衣袖捂住口鼻,一边用积分兑换了几瓶空气清新剂,面无表情地对着寝室滋啦滋啦一通乱喷。
可惜时间有限,而且水管仿佛大出血,短短两分钟喷出的量远比昨晚的要多,很快连下水道都被堵住了,那些恶心的器官碎片和血块没法及时冲走。
连续喷光了三瓶空气清新剂,空气里的恶臭却始终经久不散。
钟阎放弃了。
凌晨2:00。
垃圾袋在地上拖行的哗啦声响蓦地停在了404门口。
嗅到了臭烘烘味道的清洁工果然来了。
钟阎把王武踢到了董思锐的床底下,手中光芒闪过,附带心脏麻痹技能的短刀落入他的掌心。
他独自站在门前,半张脸拢在背光处,
眉眼漆黑冷漠。
咣咣咣
暴躁的捶门声响彻走廊。
“开门”
“你们竟然一点都不爱惜寝室”
“我要把你们全部切碎然后丢进下水道”
听着门外暴虐狂怒的嘶吼声,钟阎莫名觉得熟悉。
这是
梁清的声音
捶门声越来越大,门轴不堪重负地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很快门框被暴力砸碎,门板轰隆一声被推开,重重砸在墙上。
走廊暗淡的光线下,清洁工拖着黑色垃圾袋,另一只手拎着头皮和头发做成的拖把。
它穿着沾满了血污的蓝色雨衣站在门外,原本的断颈上现在歪歪扭扭顶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人头披头散发,双目圆睁,额头上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砸出了一个窟窿,正往外渗着粘稠的血块。
梁清。
他的头竟然被清洁工装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不是你的头。”
钟阎默默握紧短刀,视线平静地扫向清洁工。
“你胡说”
“这就是我的头”
清洁工瞬间暴怒,他高高举起手里的拖把,顶在断颈上的人头像重新活过来似的,嘴角被撕开,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
被激怒的清洁工挥舞着拖把朝钟阎抡了过去。
拖把没碰到钟阎,可毛发上沾着的污血和脏泥却犹如雨点洒了过来。
见状,钟阎神色顿凛,快速往后撤去,并伸手拍碎藏口袋里的一件道具,瞬间在他面前撑开一个半圆形的白色光盾。
噼里啪啦的动静砸在光盾上激起水波状的涟漪,这些恶心的东西被全数挡住。
不过好景不长
很快清洁工冲进了寝室,再次抡动着拖把砸了过来。
钟阎踢翻长桌,翻身再次躲了过去,他灵活地跳到清洁工的身后,手中短刀猛地朝他腰窝刺去。
心脏麻痹奏效。
清洁工喉咙里发出声闷吼,动作有了刹那凝滞。
趁此机会,钟阎飞快往走廊跑去。
不是因为怕了清洁工,纯粹是他不想把寝室打烂,毕竟副本要存活七天,他可不想在走廊睡七天。
而且凭他和岑安的关系
他并不觉得岑安会愿意让他搬去值班室一起睡。
五秒后,心脏麻痹效果解除,清洁工怒吼一声,紧跟着钟阎追了出去。
钟阎跑到走廊尽头后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追过来的清洁工。
清洁工拽着拖把,边跑边扶着脖子上的人头,生怕一不小心掉下来,这一幕瞧着挺滑稽的,前提是没有惹它暴怒。
钟阎神情严肃,慢慢提起短刀,同时手中金光闪烁,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秤砣悄无声息地被他握在了手里。
就在清洁工即将冲过来的时候,钟阎眸色微沉,举起金秤砣对准清洁工砸了过去。
砰的声响
金秤砣精准砸在清洁工的胸膛,重逾万斤的力道顿时把怪物砸得当即后仰,重重砸到旁边的墙上。
墙皮簌簌脱落。
巨大的声响吓得寝室内的学生nc们噤若寒蝉。
而清洁工顶在脖子上的那颗人头被砸得摇摇晃晃,它没及时按住,人头失去稳定掉到地上,在走廊上骨碌碌滚出很远。
恰在这时,405的房门被人推开。
听到动静的方秦缩着脖子抬腿出来,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滚来了一颗人头落在他脚边
方秦“”
dashdash
405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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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阎“”
清洁工“”
清洁工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挑到一颗满意的脑袋,现在却被人当球踢来踢去
清洁工怒了
他挣扎着从墙边站起身,断颈处忽然流出了粘稠腥臭的鲜血。
看来它要动真格的了
钟阎提起万分警惕,握住短刀的指节轻轻用力,锋利的刀芒在走廊的光下泛着森森冷光。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清洁工直接拨开了他,拽起拖把追着球、哦不、人头冲下了楼道。
钟阎“”
视头如命啊这是
楼上的动静实在太大,远在一楼值班室的岑安都听到了。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了骨碌碌的滚动声音,后面还跟着匆忙的脚步声。
岑安睡意顿消,他起身下床走到窗前,悄悄把窗帘拉开了条缝隙。
透过窗缝
他看到了把拖把夹在腋下,用手扶着一颗面目全非的人头往外走的清洁工。
“咦”
“这不是它的头吧”
岑安疑惑不解,清洁工不一直是没有脑袋的吗
难道
岑安忽然想起了某种可能性。
只不过,他刚刚那声喃喃自语似乎被清洁工听到了。
清洁工顿住脚步,用手扶着人头,僵硬地把人头转了个方向。
属于梁清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顿时看了过来。
岑安“”
糟、糟了。
被它听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