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算是熟人。
油灯黄豆大小的火苗颤颤巍巍地跳动,光线昏黄且扑朔,男生收回道具“青金尺”,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
清隽冷淡的五官落入眼底
不得不承认,孟凌澈的脸好看得毫无瑕疵,只是由于生而从娘胎里带出了病根,以致脸色泛着些许不健康的病白,但这种白和“惨白”并不一样,像苍山上覆盖的雪,清冷中又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味道。
他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被深灰色衣料包裹住的身材显得纤瘦,却不失力量感。
孟凌澈虚虚握住拳头抵唇轻咳了声,视线落在岑安身上。他天生瞳孔的颜色偏浅,所以看人时显得眼神格外轻。
孟凌澈“抱歉,我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岑安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无言,心里更加犯了难。
谁能想到被赵少爷选中的新娘居然是孟凌澈啊
更别说当初从“校园生存指南”副本出来,他还误打误撞拿走了属于孟凌澈的道具“厄运发条”。
这件道具现在还在系统物品栏里呢他要是问起来,自己是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岑安从未如此尴尬过。
空气陷入短暂的死寂,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候在后院的下人早就等不及了。
门外冷不防响起下人催促的声音,“岑老板,发生什么事了嫁衣换好了吗张管家已经在催了,要是误了吉时,你我都担待不起”
下人边说边朝厢房走来。
脚步声临近,岑安只好硬着头皮退至门边,回应道“马上。”
下人迟疑地停在门口,想推门进去瞧一眼,但一想到里面那位“杀鬼不眨眼”的新娘,下人及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隔着门,下人再次催了声“快一点”,随后重新退了回去。
岑安瞥了眼掉落在地的血嫁衣,嘴角微微紧绷。
孟凌澈瞧出了他的为难,微不可察地耸了下眉。他生性冷淡不愿和陌生人有过多接触,但此时此刻,他不清楚自己在看到岑安后,心情为何会突然放松下来。
他没有半点迟疑,破天荒主动提出了合作,“我可以穿上嫁衣配合你去赵府,但有个条件”
孟凌澈不拐弯抹角,坦言道“你我交换线索。”
岑安愣了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孟凌澈在说什么,对他来说,这个条件相当于无。
相较而言孟凌澈做了更大的牺牲,副本迄今为止只开启过九次,前八位新娘无一例外全部惨死,被赵少爷做成纸扎人丢进了各个冥事铺,可见被选中当新娘是何等危险的事。
赵少爷很有可能就是副本boss。如果孟凌澈硬拖着不愿穿上嫁衣,届时误了吉时,不止他会惹怒赵少爷,岑安作为冥婚策划师也不能幸免。
在没有弄清boss的底细前冒然惹怒他,并非明智之举。
况且面对孟凌澈,岑安没有把握、也并不能强迫对方做什么。
在岑安犹疑之际,孟凌澈已经捡回了血嫁衣,嫁衣通体鲜红,入手冰凉,像丝绸,更像人皮。
孟凌澈轻抚着嫁衣上用金丝银线缝制的“双喜纹”
,继续说道“想必你也发现了,这个副本比较特殊,玩家们被打散,安排在不同的地方无法自行离开,我是冥币铺,你是”
岑安“冥婚,同样和冥事相关。”
孟凌澈了然,“冥事服务初体验,看来所有人都一样”
岑安不置可否。
几句话聊下去,他的心情逐渐平缓下来,他目前掌握的线索说实话和孟凌澈大差不差,但有一件
“我今天亲眼看到了一个玩家被纸扎人用剪刀捅死”
岑安简单描述了当时的画面。
忽地,他想起院子里被撕成纸屑的纸扎人,不由感慨孟凌澈的确是个狠人,也不知道被他撕碎的是第几任新娘
与此同时,孟凌澈听完岑安的描述后,同样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既然每个冥事铺都有纸扎人的话
他抬眼瞥向岑安,意思不言而喻。
岑安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僵了僵,主动开口道“它在铺子门口。”
孟凌澈“”
岑安把高星星鬼上身的事儿也说了,当说到嫁衣鬼作为前任,特意跟出来是为了看看现任长什么样儿时,孟凌澈默了默,然后低咳了起来。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两人相互交换完自己目前掌握的线索后,院子里的下人再次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而且这回明显带了怨怒,隐约间还听到了几声张管家压抑的骂声,再耽误时间恐怕要来不及了。
孟凌澈低头翻看了几眼血嫁衣,大小正好合身。
他走回床前,脱了外衣开始换嫁衣。
片刻后,一袭血色嫁衣勾衬着孟凌澈的长腿窄腰,竟出乎意料的贴身。昏黄的烛光,血红的嫁衣,雪白的面孔,三者交汇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萦上心头。
孟凌澈站在床前仍在整理襟领。
岑安抿了抿唇,心神微动,一枚铜钱悄然间落入掌心。
虽然不舍,但他还是把铜钱丢还给了孟凌澈,开口道“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啪嗒
孟凌澈精准无误低接过铜钱,垂眼看去,铜钱像久违不见的老朋友盘桓在他细长的指尖,任由他玩弄。
果然比自己用得溜顺多了
岑安无比感慨,这铜钱虽说在自己手里,但真正的主人其实还是孟凌澈。
所以对他来说,铜钱只是个聊胜于无的道具,并不能发挥全部功能,不过在孟凌澈手里就不一样了,很明显一股磅礴的精神值逸散开来,霎时间铜钱立即显露出了几分厄运钟摆核心部件的威力。
孟凌澈并不扭捏,沉默地收了铜钱。有了铜钱傍身,他保命的几率又多了几分。
这时,后院起了骚动,张管家尖细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孟凌澈抬手将红盖头盖上时,忽然对岑安说了句“铜钱我只是借用,任务完成后我会解除契约,再归还给你。”
岑安来不及诧异。
哐当声骤响,张管家阴沉着脸踹开了房门。
“岑老板你到底怎么回事,连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还想不想在槐荫巷混了要是”
话音未落
张管家看到了安安静静站在窗边的新娘,顿时噤声。
他像变脸似的,一把推开挡路的岑安。看向那身嫁衣时脸上的怒意瞬间瓦解,转而换上谄媚的笑意。
“原来新娘子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快走吧,可千万不能误了吉时。”
张管家飞奔出去,扯着嗓子尖喊
“有请新娘上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