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褪色者面前的,是一座古怪又阴暗的地下监牢。
说它是监牢也不太准确,更精准的形容应该是“一座地宫”。是的,它被修建在地下,构建出一座巨大宽广的黑暗宫殿。
越往深处走去,便越能发觉那些沿路各种奇形怪状的雕像和壁画似乎都蕴藏着一些怪诞的、扭曲的故事,倘若来人长久地凝视着这些壁画,恐怕内心会勾起各种不安且恐惧的种种负面情绪。
既然这样,褪色者选择无视沿途的装饰。
她不看了
最终,在穿过阴暗的、仅有个别火把照明的昏暗长廊后,褪色者来到了一面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银白色大门前,门上有一个刚刚好的锁孔位置。
她毫不犹豫地举起钥匙,将其拧开钥匙孔。
她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趁着德纳的尸体完全死透、精神世界彻底崩溃之前搞清楚那些失踪的璃月人都被关押在哪里。
钥匙是正确的,大门打开了,一片血色的光影从里面投了出来,映照得门外的褪色者的表情愈发冰冷。
因为呈现在她面前的“室内空间”,是一片人造的血池。
之所以说是人造,是因为地板的边缘明显看得出与大门是同一种银白色材质的金属所锻造而成。
问题在于这个“池子”的两岸一路向着左右两侧更深的黑暗蔓延过去。
一眼望去,这宽阔的血池竟然看不到尽头
褪色者的鼻子嗅了嗅空气,闻到了比外界会议室的出血量更浓厚的血腥味,感觉整个人都泡在了血里这令她开始有点不安。
倒不是说担忧自己的处境,而是接下来的一些未知事情。
果不其然,当褪色者靠近这血池边缘,想观察这些看似平静、偶尔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气泡的血色浓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时,这水底忽然一阵剧烈的波动。
褪色者的手一下子按在了刀柄上
然后,有半个人出现了。
确实是半个。
这个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残骸的人形血浆聚合体缓缓从血池表面探出了半截身子,它浑身上下有一半的身躯消失了,看不清面孔和长相,浑身最明显的地方是腹腔处只剩下几根断裂的长短不一肋骨和里面同样由血色液体所构成的“内脏”器官在缓缓蠕动。
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个健康正常的人不应当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袒露自己的内脏器官,做手术的医生除外。
所以这不是人,是怪物。
它像是感知到了活人的气息靠近,朝着褪色者伸出了手来。
褪色者一下子皱起眉头,猛然往后倒退两步,持盾拦在自己身前,以防止这个血池里诞生的怪物攻击自己。
“活活人”
那半个血水怪物颤抖着说出了不太利索的话语,褪色者诧异地发现这并不是本地马尼城口音,也不是璃月口音的提瓦特通用语,而是来自东南方群岛那边的口音
但是,这个怪物却像是看不见褪色者的警觉和戒备,试图爬上岸,靠近她“求求你救我”
就在褪色者本以为它要说“救我”时,这怪物补充了后半句“我夫人她,无辜救救她们”
这个时候,它已经完全爬上了岸,但当最后一只脚离开血浆水面时,整个怪物像是发了狂那样嘶吼着扑了过来
面沉如水的褪色者猛然挥盾,将这个怪物唯一的手臂弹开,趁着对方失去平衡、空门大开之际,当头一刀就斩了它
虽然这样做看起来很无情,但是抱歉,在这个局势不明的鬼地方褪色者要优先保护自己,然后是找到失踪的璃
月人,最后才是看有没有额外的力气来帮助其他人。但就连魔神级别的眼界也看不太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褪色者只知道这里是德纳的精神世界,“血人”自然也不可能是物质世界的存在。
“为夫,已经无能为力”
这怪物只留下这么一句满是悲伤的低语,就化作崩解的血浆水流重新流入那无边无际的血池里。
褪色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是这么诡异的精神监牢还是第一次见。
哗啦。
哗啦。
不远处的血池里探出了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形身影,它们都默默地转过头来,盯着褪色者所处的方向,口中发出了怪异不明、断断续续的词汇。
“人”
“杀了”
“活人活人”
“好痛”
“娘,你在”
它们开始同样缓缓地朝着岸边移动,行动僵硬,速度缓慢至极。而且也看得出,这水池的高度并不高,应该也就成年人膝盖的水位左右。
褪色者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毕竟这里是一个死人的地盘,会出什么怪事都很正常。
从目前的推断来看,这些人形怪在血池里反而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理智,但一旦离开池子,就会丧失理智彻底狂乱的攻击站在岸上的自己。
而这池子一眼望不到尽头,里面鬼知道躺了多少个人形血怪
所以褪色者意识到一点自己想要找到那些璃月人,同时减缓被围攻的可能性,就必须主动踏入这血池里寻人
她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昏睡红茶耳坠这枚亚辉石制作的临时道具给了她一些小小的勇气起码我也不是没有逃离这个精神世界的办法
想到这里,褪色者一咬牙,踏入了这片陌生的血浆池子里。
接触到这些迷之血色液体的一瞬间,有种电流般的恐惧感从脚底直接猛地窜上了褪色者的天灵盖
那是刻在dna里,仿佛遇到天敌一样与生俱来的生理性恐惧。
这片血池会让人强制恐惧吗
她顿了顿,稳住这种生理性慌乱的心神,这才完全将两条腿都踩进血池里。
周围的血人们的眼神一下子钉在了褪色者的身上,它们纷纷露出了饥渴的表情真抱歉,那些血肉模糊、鲜血直流的面孔竟然真的传达出这种情绪然后依旧非常缓慢的、但又很着急地想要靠过来。
褪色者不敢久留,生怕被包围,索性费力地一步步在血池中跋涉起来,向前走去。
血水中,有一些手尝试抓住她的脚踝,但褪色者毫不留情地踩碎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手掌,手里的刀也不知斩碎了多少试图阻挠她的血人。
她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试图寻找穿着璃月服饰的血人,口中高呼着那些失踪者的名字先前看过大部分的人员名单,可是任凭褪色者的呼声、周围的各种低语和无意义的哀嚎混杂在一起,她依旧没能找到目标人群。
忽然,有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握住了褪色者,将猝不及防的褪色者拽进了这并不高的血水里。
摔下去的瞬间,她诧异地睁大眼睛,这股无法匹敌的力道
那罪魁祸首,分明是一个穿着血色璃月式袍子的黑发蓝眼姑娘,那人正冷笑着看着摔倒在池水中的自己,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本、本体”褪色者难以置信地大喊,四周伸出了更多的手拉拽她,令她难以立刻快速起身。
“不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几个靠得最近的血人终于扑了过来,压在了褪色者的身上,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在这个过程中被呛了几口血水,愈发强
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她的头被摁了下去。
隔着模模糊糊的血水液体,她看见那个疑似本体的人影消散在众多靠近的血人身后
褪色者本应该感到恐惧,感到害怕,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明白了一件事。
“咳咳咳你不是本体”褪色者愤怒地跟这些东西在池子里扭打起来,一边殴打这些血人一边抽空大吼,“你不过是不过是这个池子看穿了我的恐惧所化之物罢了”
“那又如何呢”
褪色者的身后传来了这熟悉又亲切的本体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冰冷又陌生。她艰难地扭头看过去,发现“本体”那精致美艳的脸正在急速腐烂、化作浓郁的血浆流下,打湿了血色的衣领,只剩下一张嘴在笑着一开一合地说话。
“你也承认了,南风你最恐惧的,分明就是你自己啊。”
褪色者“”
她没说话,因为眼前这个恐惧的化身,说对了一件事。
3号分身之所以诞生以来的七年不回璃月,之所以不再去亲自与体见面,是不想结束作为“南风”的一生。
本体,分身。
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
我是你的分身没错,是你赐予了我新的设定、力量和物资,但我在外奔波了那么多年,我有了自己的朋友与仇人,我有了自己的感情和故事,我不想就这样与你简简单单地重新融合了。
融合之后,你还是你塔尼斯特,但那个活了七年岁月的南风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活着见面
既然分身都会恐惧本体的合并吞噬,那么相对应的本体同样会恐惧着这些分身有朝一日会不受控制地叛逃离开。
也就是说,褪色者的本体在内心最深处,依旧防备着这些外出奔波的分身们。所以她才会限制她们的力量上限,定期发布一些任务来摸清楚她们的地理位置和实时动态。
换句话说,褪色者连“自己”都无法完全信任。
见她愣在原地,眼中迷茫之色愈发浓厚,手上的动作逐渐无力,任由四周的血人拉扯、淹没自身,那血池恐惧化身的“本体”反而露出了古怪的享受笑容。
好吧,只有一张嘴的脸,确实只能笑一笑了。
它朝着逐渐变得麻木的褪色者走过去,张开双臂,像是想要拥抱她,口中不断地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对就是这样拥抱我,拥抱战胜恐惧、战胜你的本体的力量然后,你就是唯一的你再也没有人能取代你,没有人能融合你啊”
它突然像是踩到了钢针一样跳了起来,这个时候,这恐惧化身才发现自己的脚底板被一把眼熟的刀刃给洞穿了
“我跟本体的纠葛是我的自家事”先前一直在摆烂的褪色者来了个咸鱼翻身,甩翻身上的敌人,将盾牌狠狠地砸在这个只有一张小嘴儿搁哪儿叭叭的怪物脸上
“这一切又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关你屁事啊”
恐惧化身被砸得头都碎了,这无头的怪物倒退两步,恼怒地捂着自己的脖颈处,也不知哪里发声,震得整个大殿都在轰隆隆地回声“我这是在帮你蠢货”
满身是血的褪色者狞笑着扑过去,扯出对方脚上的刀,顺势削去
“我也是在帮你啊没脸见人的东西”
恐惧化身狼狈招架,毕竟它更擅长话术而不是跟人当面打铁。
“南风,你会死的”它嘶吼着威胁,语速极快,显然是开始有些慌了,“你血洗了神殿的高层,以为自己还能活着逃出去吗别做梦了就算逃出去了,你也会死在自己人手里你的本体绝对不会放过吞噬你的机会”
听闻这等挑拨离间之说,褪色者忍不住放声大笑,刹那间,手中的刀刃狂舞如风暴,斩断了方圆十几米的所有血人
“区区死生罢了又不是没尝过那滋味”
“她是褪色者,我就不是褪色者了吗我南风至死,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话语落下,那无头的恐惧化身也被尽数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