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者病倒了。
一病不起。
明明平日里都是兴风作浪的主,高兴时是扛着一座山到处跑,难过的时候扛着两座山跑的猛女,无论是食物中毒,肢体断裂,掉san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哪怕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砍的只剩下一个头这些打击都没有令褪色者彻底倒下。
但这一回她是真的遇到对手了。
褪色者从来没有想过,对于提瓦特世界而言,自己身上所携带的知识就如同一个海量的“病毒库”。
而且最致命的是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知识因为它们分别来自不同的世界。在过往,那是褪色者周游各个世界将近两百年的人生履历的见证。
但如今这些丰富的各世界知识反而成了混合在一起的强力毒药,就好像有人对着她的脑门来了一拳,打得哐啷作响,一时之间天灵盖都要冒烟。
褪色者在彻底昏迷之前,由于没有立刻昏厥,还残存着最后一点理智,所以她恳请大慈树王等人把自己带出去,并且请他们转告摩拉克斯这一切并不是须弥人的错。
大慈树王他们从未想过传播禁忌知识给自己或者任何人,她之所以如今会生病,只是因为自身的原因。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外乡人就不完全适应这个世界。
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虽然也为它带来了一些新的变化和转机,但终究她只是一个外乡人。
愧疚的大慈树王等人履行了褪色者昏迷前的恳求,将她的意识体带出梦境世界。
等他们返回现实世界,发现褪色者在现实中的身体已经昏迷不醒。而归终等人早已发现此事的异常,正在忙于抢救。
所幸此次前来的还有他们璃月仙神们的御用医生百草青囊真君。这位杏林医生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领,才勉强吊住了褪色者的半条命。
全程围观治疗场面的摩拉克斯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是气势却一点点的变得深沉、可怕,鎏金的龙瞳在眼眶里散发出尖锐凌厉的光芒。哪怕是最熟悉他的归终也对于这样处于暴怒边缘的帝君感到心惊胆颤。
要不是同样武德充沛的赤王阿赫玛尔护着两位朋友,恐怕大慈树王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就要被璃月宣战了
大慈树王向他们阐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禁忌知识本身是不应该被世人所知晓的知识。但是仅仅是它的存在本身,只要不说出具体详细的知识内容,就还是可以勉强提及的信息。
起初摩拉克斯以为是这些该死的须弥神暗害了自己的朋友。52gg,d但是在听完大慈树王对整件事情的描述以及对他们行为举止的判断,摩拉克斯不得不承认,大慈树王说的也许都是真话。
毕竟褪色者与大家一路走过来的千百年里,的的确确展示了许多属于外乡人才会有的独特气质和不属于提瓦特世界的那种画风。对于这一点,她过往也没有遮掩。
虽然很无奈,但是摩拉克斯也没有继续跟这些可恶的须弥魔神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情了。他如今没有直接撕破脸皮跟须弥立刻开战已经堪称非常克制和理性。
因此他也没打算在参加接下来的“花神诞祭”,整个璃月使团在抵达须弥的当天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他们带走了昏迷不醒的褪色者,希望璃月的医疗技术能够救她一命。
在璃月人离开后,温迪也率先向大慈树王等人告辞。
“我非常担心我朋友的生命安危同为风之魔神,塔尼斯特是我的手足,我的姐妹。现在她病倒了,我也无心饮酒作乐。须弥的朋友们,请恕我这段时期无法再拨动琴弦,弹奏出欢乐的节日曲目了。”
“既然如此,
我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意义。”
风神主动离开后,先前一直跟褪色者关系相处微妙的雷神等人也无心继续享乐,决定前往璃月探望病人,退出这一届的七神聚会。
就连平日里嚷嚷着最讨厌褪色者的粉毛狐狸都没有反对这件事,她嘟嘟囔囔地说“讨厌的家伙要由神子大人来亲手击败,而不是输给病魔”
但作为璃月众多仙神中生命力堪称最顽强之一的褪色者,哪怕是平日里再大的病痛都无法击垮的人,如今倒下了就很难再爬起来。
这一届的七神聚会取消,赤王外出与其余国家的客人通知此事。而留在须弥净善宫的大慈树王想起了自己先前在意识里曾经与褪色者的短暂交流。
“真的没有办法救我吗”褪色者当时问道。
“很抱歉,塔尼斯特阁下。”树王回答,“就连我们自己目前也没有找到彻底根除禁忌知识的好办法,不然也不会日夜忍受着这份灵魂被腐蚀的痛苦就算有,我们须弥的方法可能也不适用于你。”
大慈树王不得不悲伤的告诉她“你看,尽管我们在现实世界的身体依旧完美如常,但是我们的精神和灵魂已经被禁忌知识腐蚀得愈发深重。也许在不久后的将来,我们须弥的神明都会发疯,堕入无序的癫狂与混乱之中。而这个就是禁忌知识所带来最致命的危害性之一。”
当时的大慈树王并没丝毫隐瞒,但那个时候的褪色者无法交谈太久,因为很快,她的理智就全部都用来对抗身体内部爆发而出的禁忌知识。
回到璃月的仙神们都接到了帝君的命令,因此他们都赶来,想方设法的提出自己的救治方案。但无论是哪位平日里妙手回春,救死扶伤的仙家医生,都没有办法搞清楚褪色者如今的状况到底如何。
她并没有就这样死去,只是成日都在昏迷着,一天能够清醒的时间也是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有时候甚至连着昏睡上几天几夜也不需要进食。
也许正是因为失去了能量的摄入,褪色者原本红润的面色一天天变得苍白起来,面颊和眼窝也明显凹陷下去,整个人也不再是以前那种健康快乐的活泼模样了。
她虚弱地躺在病榻上,经常认不出人,就算偶尔清醒的时候睁着眼睛,每个来访者都能够看见她眼眶里那些如同气流一样旋转排列的黑红色扭曲异世界文字。
有仙人提出研究那种东西,试图在破解后做出对应的治疗方案,被摩拉克斯严令禁止
承认吧,这就是一个复合的大型病毒库。
褪色者只不过以自己的人形和最后的理智暂时压制住了爆发的可能。
可这样终究不是一个好主意,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始终是要爆炸,躺在枪膛里的子弹终究是要被打出去。
大家很快都明白,这样下去,他们的朋友要么就眼睁睁的死在自己面前,要么就是在某一天理智失去了控制,任由禁忌知识喷涌而出,从而污染整个璃月。
为了防止局面进一步恶化,摩拉克斯在璃月的远海地区修建了一座专门的人工海岛,又请来诸多擅长结界之术的仙家在这儿布置了天罗地网,同时让褪色者的亲朋好友们轮流来照顾她。
这是为了防止万一真的发生了最坏可能性之事,他们也能够将这种针对璃月的污染降到最低。
但这样做,并不是说摩拉克斯他们打算抛弃这位多年的老朋友。众人反而明白,如果是褪色者自己清醒状态下也肯定不会乐意见到变革之魔神在灵魂崩溃中,无意识的把璃月和她的子民给污染殆尽这种人间悲剧发生。
做完这一切后,摩拉克斯孤身一人再次返回须弥,如今情绪总算稳定平静许多的他拜访了那位大慈树王,向这位智慧的魔神寻求一
个办法。
他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今的大慈树王已经明白褪色者是外乡人的来由,因此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她明明事先没有接触过禁忌知识,褪色者自身却蕴藏着如此之多病毒的原因。
“也许有一个办法,只是我的个人猜测,这个治疗方法也不一定有效。”树王如是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您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摩拉克斯很是不悦,眉头微微拧起来。
你不要因为我不开战,或者天空岛压在我们头上,就觉得我这岩神是浪得虚名的草包角色
“休要得寸进尺。”他冷冰冰地说。
树王仿佛没有看见身旁阿赫玛尔不停打暗示的眼神,意思叫她不要再继续招惹怒火冲天的摩拉克斯了。但是大慈树王坚持问出了那个问题。
“您爱她吗”
一瞬间,摩拉克斯呆滞了,其他人也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大慈树王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过了片刻,摩拉克斯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并不认为会对于我所需要的答案有所帮助。”
事情都这样了人快死了你怎么还想着听别人家的情感故事
大慈树王怜悯垂眸“您说的没错,您的私人情感与该如何救人这件事本身的确没有太多联系。但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够决定我是否要背弃那份契约。”
“契约”摩拉克斯疑惑地重复道。
“是的,您是契约的神明,您应该明白背弃契约之人会遭受到怎样的惩罚。”大慈树王轻声说道“而这正是我与塔尼斯特大人在她在完全昏迷前立下的最后一道契约。”
树王阁下,无论我有没有救如果是要让我离开这个世界,那我宁愿就此死去。
已经流浪了一生的外乡人,再也不想流浪了。
在最脆弱的时候,她只想待在家里。哪怕是死在这儿。
而这就是褪色者最后残存的理性所发出的唯一一道哀鸣,慈悲的大慈树王无法抗拒这样的契约,因此在她昏迷前答应了对方。
摩拉克斯听完大慈树王的讲述,沉默了片刻,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爱所有为了璃月所付出一切的人。过去,现在,未来。”他说。
一日后,他回到了璃月的海外,向等候已久的亲友们传达了大慈树王所给出的最新的解决方案。
褪色者与须弥众神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她本是外来之人。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解决禁忌知识的最好方法,就是回到她应该回去的地方。
交界地。
但是大家都不想就这样放弃,而且无论是归终、赫乌莉亚、留云借风真君、若陀龙王还是其他好友都明白褪色者其实是一个十分恋家的人。
在这些年里,她把璃月经营得就跟自己家一样,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呵护。
虽然这家伙看起来非常喜欢恶作剧。但说到底,都没有给璃月的利益或者老百姓们的正常生活造成实际上的损伤。
现在褪色者病倒了,她自己都说了不想走,结果救人的最好办法居然是把病人赶出家门
这种行为相当于他们要把一个昏迷中的病人流放出去这种话真的很难开口。
因此众人并没有立刻将这个方法告知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褪色者,他们只是去求助其他七神。摩拉克斯甚至舍弃了自己平日里的面子和自尊心,亲自一个个登门拜访,寻求帮助。
因此无论是温迪,雷电真亦或者远在至冬的冰神甚至连远在纳塔的火神和枫丹的水神都纷纷带着擅长医术的下属过来查看。
专家会诊开了一场又一场,但各国的非凡医生们都得出了相似的结论那就是褪色者的生命正在一天比一天衰弱。
她昏迷的时间一日比一日要久,就算偶有清醒之际,也是呆呆地听着他人在说话,像是脑子转不过弯来。
璃月的仙神们,很快就陷入了这种束手无策的悲痛两难之中。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快乐的。”
这一日,难得清醒状态下的褪色者,睁开眼睛看见是归终坐在自己的床边照料着自己。
因此她忍不住笑着这样调侃好友。
归终低下头,看见那双黯淡的蓝眼睛里爬过了一连串黑红色的符文印记。尘之魔神强忍住内心的悲伤,满脸微笑地询问褪色者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重病的褪色者反而笑得很孩子气“现在我一睁开眼就可以看见不同的朋友出现在我的病床前上一次是魈,再上一次是温迪,再再上一次是甘雨吧”
归终没有忍心提醒她,她其实记错了,中间还漏了几个。
谁忍心对病人说严酷的话语呢
褪色者毫无察觉,兴致勃勃的继续说“我每天都在猜测,下一次醒来的时候会遇到怎样的人你们又是会对我讲什么新鲜的事”
“嗯,你开心就好。”
归终看着褪色者如今憔悴重病的模样,想起曾经那只活泼健康的猫咪一直往自己怀里钻的样子,恍如隔日,生性乐观坚强的她忍不住眼眶又红了。
但因为在病重的好友面前,归终不愿意显露出这般脆弱的姿态,以免加重褪色者对自己的担忧,因此她强颜欢笑道“对了,棱游,你知道吗温迪上次创作出一首新的曲子。他说等你好起来之后,让你品鉴一下”
“归终。”褪色者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她是很平静地问,“你们是不是找到了治疗我的方法”
归终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因此坦白地回答道“是的,摩拉克斯与大慈树王一起找到了能够治愈你的办法。”
但为什么不使用呢褪色者没有问,哪怕大部分理智都拿去对抗禁忌知识所带来的痛苦和疯狂,她依旧心知肚明,一定是大家觉得难以开口。或者是那个答案令她本人会非常为难。
因此褪色者没有追问什么,她只是慢慢地伸出手,曾经力能扛鼎的手指,也只是无力且缓慢地抓住了归终那宽大袖子的一角。
“别扔下我。”她很小声地说。“不要驱逐我。”
“把我封印在这儿也好。镇守起来也没关系。我不想离开璃月。”
几乎维持不住微笑面具的归终一时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痛苦地将头扭到另外一边,徒劳地看向窗外。
从这里能够勉强看见远处的海岸线以及呢缩小如芝麻一样大小的璃月城市。
此时褪色者眼睛已经完全被黑红色的气息所淹没,眼皮开始往下沉。她的理性看起来又要陷入新一轮的对抗疯狂的过程中。
是的,时至今日,她依旧在用自己几乎所有的力气和理性来压制住那些暴走乱窜的疯狂和混乱。
哪怕直到最后一刻,褪色者都会是一名真正的战士。
强忍热泪的归终温柔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个病重的孩童,柔和地询问道“棱游,你困了吗是要休息了对不对”
但是重新昏迷过去之前的褪色者没有听清楚这个问题,她只是迷迷糊糊、答非所问地回答
“我爱你们。”,,